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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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人来人往，生活气息浓厚。

拥挤逼仄的热闹小吃街，嘈杂喧闹的街市叫卖。夜色渐渐笼罩大地，街口旁是遥不见底的车水马龙，街内是彻夜灯火通明的形色生活。

冲田来到这个国度已有两年，他与这座陌生的城市摩擦碰撞，熟悉它拗口的语言语法，熟悉它变幻莫测的天气，熟悉它的运转规则，熟悉它的人情世故。

他出色地掌握了一切，无懈可击的躯壳内藏着一颗还在漂泊的心。

这座城市那么小，小到他永远都在为拥堵的人流烦恼；可它又那么大，大到这两年里，他从未与她谋面。

此刻，距离冲田和神乐重逢，还有不到一分钟。

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忽然喜欢上人声鼎沸的小地方，这里的热闹让他感到亲切。冲田下班了总要往这里挤一趟，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有什么神奇魔力。

喧闹的集市里夹杂的不和谐声音很快被冲田捕捉到，他仰头一饮而尽杯中澄黄冰凉的啤酒，挤过看热闹的人群，往声源走去。

可没想到，当他好不容易挤到前面，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眼前就飞来一罐黑影直击他的额头。

冲田倒吸一口凉气，额头的疼痛令他出现了幻觉，恍惚中耳边似乎传来了那道充满活力的熟悉声音。

“叔叔，年纪大了就回家里的沙发上，好好看电视节目。”那道气势十足又带着些许独特口音的声音，冲田心想他这辈子都不会认错。“不要出门对别人动手动脚的。”

“你这个疯婆娘在说什么？”和神乐对峙的中年男人显然有点心虚，但他还试图耍赖，嘴硬狡辩。“她摊位里的东西就是不干净！”

“那也是你手脚不干净。”神乐把年轻的女人护在身后，女人怀里还有一个正在啼哭的年幼婴儿。“再让我遇到你骚扰别人。”她一把握住中年男人的手腕，以怪异的角度拧着，“下次就换你的脖子。”神乐示威性的晃了晃拳头，吓得那男人一哆嗦。如果不是因为手还被握在神乐手里，他差点腿软跪倒在地。

冲田揉了揉发疼的额头，他似乎听到了那男人手骨碎裂的声音。“法治社会，你在发表什么危险宣言呢？”他拨开人群走了出去，手里颠着那瓶因为外力瓶身已有些扭曲的矿泉水，踱步到两人中间。他握着神乐的手，松开了她对中年男人的桎梏。

那中年男人松了一口气，躲在冲田身后，以为找到了救星，胆子也大了起来。“就是！现在是法治社会，凡事要讲究法律和证据，你不能用暴力。”男人头发飘零的脑袋瓜从冲田身后探了出来，一幅小人得志的嘴脸。

神乐以为自己的眼前出现了错觉，毕竟自她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大学同学，更遑论与校友的见面机会了。“你怎么在这儿？”

冲田嘴里“啊”了一声，曾经在脑海里翻滚着无数关于两人重逢的设想，此刻一丝一毫都想不起来，脑子一片空白，他罕见地词穷了起来。

处理好中年男人试图猥亵单亲妈妈这一事件后，两人又重新折回那条热闹的街巷里。他们窝在小方桌旁，四年的空白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两人熟稔地进入互相吐槽模式。

“你一个日本人为什么跑到中国来当警察？”神乐拿起可乐豪迈一饮而尽。“明明规章和系统完全不一样，你吃饱了撑的重新开始吗？”

冲田跟她碰杯，喝的却是刚刚那瓶还未喝完的啤酒。“一个跑到日本警校学习的中国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句话。”他不着痕迹的打量神乐，她的变化很少，身上透出的那股活泼可爱劲让冲田总觉得她还停留在大学时代的美好模样里。

“说话给我用敬语啊臭小子！”神乐“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巨响。

“一个专业课都不合格的人想让我说敬语还太早了吧。”

“哈？不要以为你过了能喝酒的年纪就能随便喝醉说胡话了，学姐永远是你学姐。”

冲田开始跟她抢烤串吃，专挑她盯上的下手抢。“这句话从现在还是那么可爱的学姐嘴里说出来，真是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啊。”尽管他乖乖改口叫起了“学姐”，神乐却感受不到他语气里的尊敬，反而带着若有似无的亲昵与暧昧。

“给我忘掉那件事！再说我现在已经是成熟的女人了，脱离可爱的行列已经很久了！”神乐拍桌而起，烤串也顾不上抢了，揪着他的衣领据理力争。

“那学姐要证明给我看吗？”冲田提议，虽然衣领被拽在她手里，但他平静得丝毫不见狼狈。“成熟的知性女人这个时候应该会从容不迫答应下来的对吧，神乐学姐。”

明明喝的是可乐，神乐却觉得喝醉的人是她——冲田用那算不上高明的激将法，把她骗回了家。

这件事还得从两人认识之处说起，那是一个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普通日子，妙就妙在，这股和煦的微风让这个普通日子变得稍微有点戏剧性起来。

简单地用一句话概括，那就是这股风把神乐新买的可爱纯棉兔子印花‎‍‌内‍‎‎‌裤‌‍‎‎‍吹了下来，正好飘落在经过的冲田脚旁。

目睹“少女密事”的冲田自那天起就与神乐结下不解的孽缘。因为年级不同，学习与生活的圈子不同，尽管在同一学院，互不认识的两人并没有多少碰面的机会，所以免去了不少尴尬。

直到冲田也加入了跆拳道协会，以学弟的身份出现在神乐面前。

两人心照不宣地假装不认识，开始演起虚伪的友好学姐学弟情。

但从那一天起，神乐在道馆再也听不得“可爱”这一词，尤其是从冲田嘴里说出来。

冲田心里其实也有点别扭，但表情管理比较得当，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一开始他也没想什么，可看着神乐从听到“可爱”这个词就会不自觉脸红到最后恼羞成怒抓狂的样子，冲田就忍不住想要再去逗一逗这个有趣的女孩子。

他总是故意在她面前夸她可爱，夸她的双花苞头可爱，夸她略带婴儿肥的脸蛋可爱，夸她古怪的咬词方式可爱，夸她一出现周围的空气都可爱了起来，甚至在比试时夸她出拳的招式可爱。

每每神乐的反应都很有趣，可爱得他下次还要再变本加厉的夸她。

但是夸到最后，冲田真的打从心底里认同，神乐这人，可爱得有些过分了。

“怎么证明？”神乐坐在他家的沙发上，手指扣着裤子，略显拘束。

冲田替她满了一杯水，放在她跟前。“啊，就怕学姐不敢证明。”

神乐的斗志在这一刻被点燃，她“哗”一下站起来，差点打翻那杯水。“笑话，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本姑娘不敢做的事情。”

“学姐的气魄一如既往的强势啊，真是太可爱了。”冲田垂下眼眸，抿了一口水，用杯子遮住嘴角泛起的笑意。“那就来打一场吧，让我看看学姐出拳的方式还是不是那么可爱。”

神乐瞪了他一眼，用肩膀狠狠撞了他胸口一下。

两人来到了宽敞的地下室。地下室里只有一张不算厚的垫子，和一面墙的镜子。

“你在地下室修那么大一面镜子做什么？”神乐换好道服，没想衣服还十分适合。

“那是上一个住户留下来的。”

“这身衣服你哪儿来的？”神乐拍了拍身上的道服。“不会是你女朋友的道服吧？”

冲田挑眉，扯了扯腰带。“应该是吧。”

神乐低头整理道服，学着他也扯了扯腰带。“这么说你还没有追到人家了？”她嘲笑他。“这可不行啊，冲田学弟。”

神乐忽然出拳，没有给冲田反应的时间。这拳带风，堪堪躲避过的冲田被拳风刮起了鬓发。

冲田没有辩解，这让神乐心里不舒服。

两人好久没有比划交手了，上一次这样穿着道服比试还是在四年前。当时妈咪江华生了重病，神乐不得不赶回国照顾妈咪，当妈咪身体恢复过来时也早已过了结业的时间。不想再出国读一年，所以干脆肄业，在国内重新开始读书。

对，没错，神乐现在还在读大学，今年才毕业。

她当时离开得很匆忙，没有正式与那边的朋友们道别，回国后联系方式也变了，照顾妈咪那段时间她实在太忙了，分不出精力再去跟日本的朋友联系。等事情忙完了再想起来要跟他们留一个联系方式时，又觉得已经太晚。

但没想到，她会在国内的街头偶遇冲田。

他又高了不少，脸上的稚气早已褪去，眼神里充满了坚定，看上去已经是个人模狗样的警察了。

听说他是为了追查一名从日本逃逸到中国的犯人才会出现在这里，以跨过协警的身份在中国定居。

相比起四年前，他的一招一式也更为老辣。当年她还能指点他一二，但现在他已经在另一个领域成长起来了。

“啧，学姐一点儿也不可爱啊，为什么分神。”冲田双手交叉挡在头上，抵住神乐的上踢。他反手握住她的小腿把她拽到。“还是你觉得，这四年里我还是毫无长进，追不上你。”

神乐摔得七荤八素，揉着屁股躺在垫子上。“不，相反是你成长得太快了，居然成长到了能与我匹敌的水平。”

冲田蹲坐在她身旁，侧身看她。“所以现在我追到你了是吗？”

他的眼睛很亮，亮得让人头晕。这句话说得有些暧昧，神乐避开他的眼，把他的脑袋推开。“那还差得远呢。”

冲田干脆顺势倒在她身侧，双手撑在脑后。“啊，这样口是心非的学姐又可爱起来了。”

“可爱”这个雷区终于在今晚此刻被引爆，神乐翻身跨坐在他腰上，双手捏得他的俊脸变形。“你才可爱！”神乐想了想决定把之前他用在她身上的夸人招式全数奉还。“你的眼睛可爱鼻子可爱嘴巴可爱睫毛可爱，你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可爱！”

冲田听了，反而笑了出来，眼地细碎的光凝成一股神乐看不懂的神色，让她觉得心惊。

“那你可要好好爱我啊。”冲田拨开她被汗水濡湿的刘海。“你不会到现在还没认出来，这套道服是你留在道馆来不及收拾的那一套吧？”

“那你可真变态啊！”神乐左顾而言他，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偷藏我的衣服还撒谎说是你女朋友的。”她拍了他一巴掌。“几年不见你倒是成长变成了鬼话连篇的狡猾大人啊。”

冲田却不跟她绕弯子。“如果不是当年你不辞而别，毕业典礼那天就变成我的女朋友了。”

神乐怒极反笑。“你哪里来的自信，你表白我就会答应吗？”

“不，我想着，要是那天你跟我告白，我可以勉为其难答应下来。”

“哈？你这臭小子也太自恋了吧？！”神乐揪着他的衣领，恶狠狠盯着他。“追本姑娘的人从街头排到街尾，做白日梦你也睡得太早了。”

“所以睡吗？”冲田忽然抢白，拉开她的手，把自己的衣服从她手里解救出来。他的道服前襟被拽得发皱，衣襟也乱了，露出底下不着一缕的紧实胸口。他直直盯着她。“要让我美梦成真吗？”

神乐满头问号，凑近他脖子附近嗅了嗅。“你是不是喝醉了？”

冲田反而推开了她，她的呼吸打在脖子上，烫得他皮肤发痒，心率失控。他坐在墙边，支起腿屈着，一手搭在膝盖上。“神乐学姐，你希望我醉着，还是希望我醒着？”他笑着喊她的名字，但笑意全然不达眼底。

神乐被他这直白的眼神和诘问惊得不再插科打诨。

她是喜欢他的，从大学那会儿就隐隐察觉到自己的心情。他每次变着法子恶趣味似的开玩笑夸她可爱时，神乐觉得他在试探她的态度；而神乐也好奇他会试探到哪一步。两人之间打打闹闹的暧昧周围的同学朋友都看在眼里，就只差谁先捅破那层窗户纸。

冲田说的没错，如果妈咪那会儿没出意外的话，她真的会在自己的结业典礼上跟他说：“我先把我的扣子押给你，明年你得还第二颗给我。”

偌大的地下室寂静了好一会儿，最后被神乐打破。她坐到冲田身侧，直言定论。“你喝醉了。”

冲田轻轻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神乐当他默认，她把他按在墙上，一手撑在他脑袋旁，慢慢靠近，在两人贴得极为近时又忽然停下，端量了他片刻。在冲田以为她要贴上来的时候却伸出手指，趁他毫无提防时在他红肿的额头上狠狠戳了下去，然后飞快翻身，离他坐得远远的。

那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扑面而来的疼痛让冲田倒吸一大口凉气。他理了理衣襟，想去找她算账却看到她避而不见的身影和红得发烫的耳廓时，忽然又明白了什么。

神乐按着胸口，怕跳得飞快的心会从胸腔里跳出来。之前跟他打闹的时候有过不少肢体接触，但从未试过像刚刚那样，只是安静凝视他就已经心跳如雷。

之前那杯可乐里混进了酒精吗？神乐觉得她的脸要烧起来了。

清醒一点，拿出学姐的气势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啊。

神乐拍了拍自己的脸，力道很大，手心打在脸上清脆的声音让冲田觉得脸疼。她忽然转过头来，脸上的红晕还未退，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

她的表情恶狠狠，手指戳在他的肩上，质问他。“道服你替我保管了多久？”

冲田缄默了一会，最后还是老实回答。“四年。”

戳着他肩膀的手指稍微往下，戳中了他的胸口。“为什么出国来这儿工作？”

冲田挑眉，这次不打算乖乖回答。“……我来还衣服。”

神乐学他挑眉。“把我骗来打架你什么目的？”

“……把道服物归原主。”

此刻两人的处境换了过来，咄咄逼人打直球的变成了神乐。“物归原主之后呢？”

冲田这次答得飞快，“再收个保管费。”他往前一走，逼得神乐退了一步，眼底熠熠发光。“跨国订单一经签收，概不赊账。”他低头，说得意有所指。“你什么时候结账。”

神乐眨了眨眼，不假思索抬头拽着他的衣领亲上了他的唇。“钱货两清。”

冲田反而愣住了，眼睛眨巴眨巴，透出茫然和不可置信。他呆滞了好几秒，还有些委屈。“你也太小气了，四年才一个吻。”

他这幅孩子气的模样让神乐十分受用，她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像在撸一只巨型犬。“拿我的道服套住我，你才比较小气一点。”她红着脸上前抱住了他。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冲田回抱，双手慢慢收紧。“果然还是那个会脸红的可爱学姐啊。”

可爱一词在神乐脑海里炸开，她的脑袋从他怀里拱出来，正想说什么的时候眼前覆上了一片黑影，接着嘴巴上传来温热湿润的触感。

冲田轻轻咬着她的唇，舌头钻进她的嘴里，生涩的与她的舌头共舞嬉戏。

“成熟性感的大姐姐亲吻一定这样子的才对。”冲田趁她头脑还发昏，抢在前面说道。“刚刚学姐一定是忘记伸舌头了。”

神乐点头，但总觉得忽然软下来的冲田哪里怪怪的。

“说起来，学姐还没向我展示性感成熟的一面呢。”冲田憋笑，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加无害。“今晚我看到的全是你可爱的模样。”

“那是你眼睛出问题了，得治。”

“这证明我的眼光多年如一日的专一，你对我下咒了吧？治不好了。”冲田话锋一转。“虽然在武术造诣上你已经没什么可以教我的，但在另一件事上，只有你可以指教指教我。”

神乐对这个话题倒是很感兴趣，连忙追问是什么。

冲田低头亲上了她，“关于如何美梦成真这件事，只能多拜托学姐救救我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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