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版
首页

搜索 繁體

全文完

热门小说推荐

天策府沦陷后多年,萋萋芳草埋野冢。夕阳依然如火,如同那一战被鲜血染红的旗帜。

-----正文-----

天策府沦陷后多年,萋萋芳草埋野冢。夕阳依然如火,如同那一战被鲜血染红的旗帜。

我想起了那年,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她,大概是那个时候我才明白,什么才是最大的悲哀。痛入心头,已经无法哭出声,除了响在周身癫狂的笑。 如果她肯睁开眼睛望着我,如果她肯再对我笑,就算全天下都反对,我也要和她在一起。

只是这样的彻悟的来的太晚。

她的眉眼弯的如下弦月,如果没有唇边的那血痕,想必是极美,而不同于现在的凄绝。

她说:“你想要的早就得到了,而我想要的,最终要随着这场战争被掩埋。”

纯阳宫里的雪似乎总落个不停,记忆中师父慈爱的眉眼在这日复一日的风雪中淡化,却转成了另一番我从未见过的人的样貌。

我信生死轮回里的前世今生,正如我对纯阳道义一般的深信不疑。静默的岁月如那沉稳屹立的华山,那个纠缠我许久的面庞还未散去。我便接过了师父递给我的剑,离开了纯阳去往潼关。

在山上,我几乎感受不到战争带来的动荡不安,仿佛与世隔绝一般。如今,入眼的皆是荒颓之相,一座座被战火侵蚀的城市,一群群面黄肌瘦背井离乡的流亡百姓。师父让我去潼关找一个叫做秦然的天策府将军,帮助她一起平定战乱。

尽诛肖小天策义,长枪独守大唐魂。北邙天策府的威名,我早就听过了,只是这一切不在我关心之内。如同那些所谓的家国大义,要不是师父之命,我绝不会下山去。

只是行走一趟,并非是毫无益处,至少缠绕我许久的面庞,不再浮现在我的脑海中。这种想法直到我抵达潼关,看见那个人的脸时候,又瞬间粉碎。

“你是谁?”我听见那略带着不可思议的声音从我口中溢出,为什么会是我脑海中那人的样貌。

她只是轻瞥了我一眼,用手拨开了额前的发丝,眸中不带有丝毫的感情,声音更是冷峭至极:“你是纯阳宫弟子,可有铭牌以证身份?”

我默然,出示了师父的信笺还有她所说的铭牌。她的神色终于是缓和了一些。她挥了挥手便让士兵把我带了下去,是一个独立的营帐,就在她的帅营旁边。尽管这样,我之后见到她的次数还是少的可怜。

有些事情就算我不打听,也会有人不断地说。那女子名唤秦然,是天策府年轻的女将,当初军营里许多人不服她,结果她只率领三百军士,就将敌方三千士兵打败消灭。

师父让我来助她,只是她始终不来见我,我也无从知晓她的有关事件。其实,我迫切地想要见她,为的知晓那熟悉之感。

“兵分三处,令我前军,深沟增垒而无处,列旌旗,击鼙鼓……”许久没有拿笔,有些不习惯,那凌乱的字迹连我自己看了都想发笑。在营帐里镇日无事,唯有靠抄写兵书来打发时间。从前线传来的消息,或大捷,或败退,我只消随着天策军队行走便是。在这军营中,江湖门派除了我纯阳,还有万花、藏剑一类。皆是家国大祸,奋起而抵抗之人吧。

“将军叫你前去。”在我来到军营后,将近一个月,终于听到了她派人唤我前去的消息。守卫替我撩开了帐幕,让我进入,又松下了手。外边天色有些早有些暗沉了,营帐里,点燃了烛台,身影在地上被拉长。我看不清她低垂着的脸,她的袍子半开,露出了绑着白色绷带的肩,上面渗着点点血迹。我心中暗忖,她是不是叫错人了,我不是万花谷弟子,她肩上的伤口我不会处理。

“你为什么要来!”我还没有开口,她却猛地抬起头,目光里满是悲愤。记忆中我并不认识她,她这样望着我,始终让我觉得是透过我看另外一个人。她站起身,动作大的几乎要掀翻那张案几,她向我逼近,几乎可以感受到她鼻息打在我面上的那股子温热。我低下头瞧了一眼,又被迫抬起了目光,定在了她的肩上。

“你伤口裂开了。”我对着她说道。

“不碍事。”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她忽地冷静下来,退后一步,眸子里满是森寒的冷意。

“对了,你,你的衣襟……”她离我远了一些,反而看得更为透彻。目光不知何处安放,我最终垂下了眼睑。这半隐的春色,我实在提不起欣赏的心境。况且她是女的,我也是。不管出于什么,我或许都该提醒她一下。

“过来帮我上药。”她只是很随意的拉了一把襟口,带着命令的语气。

我不是万花谷的医师,这句话在喉头几欲脱出,最后在我看到她肩膀上那点血痕时,咽了回去。这营帐里还有剩余的药,我认命地拿起,一步一步地走近她。

她坐在了榻上,坦露了受伤的右肩,而我则是半跪在她的身前。是箭伤,狰狞的伤口,不断地向外沁出血珠。替你包扎这种事情,在我记忆中却是第一次,我的手不可遏止地有些颤抖。没有人说话,在这营帐之中是或重或轻的呼吸之声。

“吁——”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终于处理好了她的伤口。我想要站起身退下,其实我是不喜欢‎‍‌‌‎同‎‌‍人‍‌那么贴近的,那缠绕在周边的气息,总会给我莫名的压力。只是我并没有如愿,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揪住了我的衣襟,用力一扯我便跌坐在她的身上。药瓶没有拿稳,洒落在地上,滚了几圈,也无人照管。

“伤口处理好了。”我平静地说道,想要将衣襟从她的手中解救出来。她那么‌‌‍大‎‌力‌‎‍‎‍的抓住,大概是猜我会看在她伤口的份上,不敢用力的挣扎。只是那些与我何干呢?就算她流露出委屈的神情,我也是不懂的。大约她也是来气了,竟然不管不顾的扯着我,将我压在她身下的榻上。

“云笙,你为什么要来?”她的眸子里泛着水光,手轻轻地抚上了我的面庞。像羽毛一般,从眉眼滑到了唇角。我有些怔然,我自从去了纯阳宫,道号“清虚”,云笙是我的俗名,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用过了,她为什么又知道?

“你是谁?”我不记得她了,与她有关的,除了那晃神的脸,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的面上是带着委屈的,她似是在低喃着什么,我并没有听明白。待她的视线再次对上我时,又带着某种绝望与悲哀。我瞧着她的脸,有些恍惚。这些年,在梦里,或者发怔时,都是这一张或开怀,或悲伤的脸,缠绕我,让我始终无法挣脱。

她的吻落下来,带着痒意的湿凉。她疯了,或者是我也疯了。瞧着她虔诚中夹带的温柔,这一刻竟然不想推拒。翻身压住她,营帐里的烛火跃动着,她的面上满是红意,眸色如同水漾一般,我们的发丝完全的散乱下来,交缠在一起。压制着她的双手,雪白的胸脯从那半披着的衣襟中缓慢地挣脱出,那刚缠上去的绷带也被解下去,垂在了床榻上。我大概是魔怔了,眼前嫩蕊娇香,酥胸上一点雪梅初绽,只轻轻咬了上去,便听得一阵嘤咛。

“云……云笙……”她的刻意压抑的声音从喘息中泻出,夹带着些许难受的哭腔,她的目光有些迷蒙,肩上的伤口血痕逐渐濡湿了床榻,我们都是不管不顾。她大概是不甘落于我之后,就算是迷蒙着双眼,也要努力的剥开我的衣物。

如同风铃在雨中摇晃,发出的颤音,又像是黄鹂儿在林木间的娇啼。她的双手挂在了我的脖子上,涨红的面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这些情事不知是否都是无师自通的,我脑子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好好的怜惜我身下的美好。我不是那种一夜风流的人,然而却是为了一张脸,丢了所有自制力,入了魔。唇齿相依的甜蜜是自内心而来的,手在她的身上,如落在了上好的锦缎里,不自禁地上下游走。

秦然,我几乎分不清到底是梦幻还是现实,是否真有这么一个人,同我肌肤相亲。这种境地,似乎是曾经发生过,也有那么一个人,眸色带水的望着我。

我并非是生来便在纯阳宫的,我到了那里不过是几年光景。我记得,是我自己坚持上华山的,为了寻找所谓的天道。我孤身一人去了纯阳,用“清虚”彻底的替换了“云笙”二字。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因有所痴,心有所念。师父说,那经常在我脑海中出现的幻象,是我心中不肯磨灭的记忆。我起先不相信,可是又没有其他更好的解释了。我也曾想过,那是不是被我遗忘的人,可为什么除了一张脸,什么印记都没有留下?

次日醒来时,秦然在我的怀里。她就那样睁大着眼死死地盯着我,我们依旧是肌肤相贴,传递着彼此的温度。我忽然不知说什么好,逃避似的闭上了眼精。云笙,云笙,我早便不是云笙。耳旁响起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接着又是脚步声向外而去。她是将军,尽管她身上带着伤,她依旧要出去鼓舞士气。

头有些疼,像是要炸裂开来,这不过是一夜风流之事,奈何总在

我脑海中上演,秦然那似是哭泣的呻吟之声,那一声声痛入肺腑的呼唤,她不再是平日里那个冷面将军,那么,她是谁?

我想起在到纯阳宫之前,我本是洛阳城外一个寻常的女子,一个人守着一方桃源,或许会找一个普通的男子以终老。从院落门口狂吠的阿黄,到隔壁身强力壮的阿牛,以及远郊时常吟诗的书生,然而脑子里怎么也搜索不出秦然这个人来。她是谁,她的面庞,为何会蛊惑我如此之久?

我应该问她要一个答案的,纵然做了如此亲密的事情,她的面庞在我眼前,还是一如既往的熟悉且陌生着。她回到营帐之时,我还是窝在她的榻上没有动静。她只是轻轻地瞥了我一眼,面上隐忍的表情不知是为了肩上的伤口还是其他,还好,她望向我的眼神里没有厌恶,也没有立刻叫人把我拉出去砍了。

“你为什么知道我叫云笙?”我问出了问题,很认真的,我想要一个答案。

“你问我为什么知道?”她笑了,手点在了唇上,眸子里水光潋滟。“我也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而你为什么又不知道。”

她的话像是一个绕口令一般,她静静地看着我,许久又开口说道:“狼牙军攻破天策府,我领命回去支援,即日动身。”

“哦。”我应了一声,真不知如何说话。天策府在洛阳城外北邙山下,我曾经,也在洛阳城外生活过。

一座的小宅院,门前种几株老柳树,喂养几只鸡鸭,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可以拥着着阿爹阿娘留下的遗产,好好的过上一辈子的。我不用担心有贼闯入,阿爹教过我武功,他留下的秘籍还有那闪着寒光的剑。后来,马蹄声踏过了村庄,再后来,我上了华山,入了纯阳。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我跟你一起去。”被莫名的恐慌撅住,在秦然带着她的军队出发的时候,我赶上了她。她回她的天策府,而我去洛阳,寻找我曾经的家。

安禄山叛乱了,狼牙军到处肆虐,皇帝也丢下了京都怆然出逃了。被战火无情摧残的洛阳城,早不复东都之盛。而北邙山下的天策府,也只剩下一支军队苦苦支撑等待着救援。那战火纷飞的景象,折断的旗帜,还有那血肉模糊的尸体,大概我这辈子都不会遗忘。只消一眼,我就懂了,天策府支撑不住,将要灭门,而秦然带回来的人,大概只是送死。进退无路,被困在天策府,再也不会有援兵。

“秦然,这是送死,留在潼关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知道,可是已经来了,你可以走。”

“你真矛盾,你不想我来,早在潼关就可以拒绝我与你同行。”

“你来洛阳不是为了寻找你的小宅院么?以你的本事,照样可以脱身。”

“以你的本事,也可以。”

“然而,我是天策府的人,死也要死在天策。”

我不知道心头是什么滋味,师父让我下山是去帮助秦然的,然而我什么也没有做。我记得我来洛阳的目的,就算这洛阳变成灰烬,我也能够找到我的家。那一带已经是荒无人烟,死的死,逃的逃,有被火烧过的痕迹,我走进屋子里,锅碗瓢盆早就被砸碎,值钱的东西也都被人抢走,只是有些东西到底还是存在的。墙上的暗格我还记得,顺着心头的想法打开,里面有个密封的铁盒子。钥匙早就不知道在何处,抱着铁盒子回到了天策府营地里。我坐在高高的山坡上,瞧着远天处的一片阴霾,心思也跟着低沉下来。

“明天是决一死战的时刻,你要走还来得及。”我不知道秦然是什么时候来的,她坐在我的身侧,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盒子,又是那种表情,悲哀中夹杂着绝望,她是在,缅怀些什么?“我知道自己的命运,我肯定是要死的,可是我不甘心。我做了这么多,为什么,她始终不懂?”

“云笙,你听着,明日无论如何,你都要逃出去。不不不,你现在就走,我后悔了,你师父就不该派你下山。闲云野鹤般的生活,才是你真正满意的吧?”她有些语无伦次。

我站起身,却又猛地被她拉住了袖子,手中一片凉意,是她硬塞过来的一枚钥匙。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疲惫的闭上了眼。

我的手除了剑,还曾经拿起过画笔,描绘着那人的灿然的眉眼。夜色寂静无声,闭着眼,怎么也无法安然入睡。这么一个念头砸到了我的心里,猛然翻身,点燃了烛火。我的手在颤抖,墨滴在画纸上,晕开了一片浅色,我怎么也无法下笔。

白日里找到的铁盒子就放置在一边,鬼使神差的拿了那个钥匙,“咔擦”一声,在寂静中想的极为清脆。铁盒子里密封的是一幅画卷,抖着灰尘,摊开了,却着实将我惊着。画上的人,背着枪牵着马,在梨花树下嫣然一笑,梨花纷纷如飘雨,停在了她的肩头,与她一身红色铠甲相称。

到底遗忘了什么呢?洛阳城,天策府,她。马蹄声响过,曾有一个面色苍白的人在我院落前,讨了一杯水喝。曾有一个人,在夜里敲响了我家的木门,我还以为是小贼来临,错手伤了她。曾有一个人,卸下所有冷漠,独与我温情,在这世间拥抱着取暖。曾有一个人,一马绝尘,再不回头,剩我一人守望到心灰意冷。到底是该怨我,没有胆色同她并肩面对世人,只是她为何心狠如斯,忍心丢下我一个。

她唤我云笙。

只是我不懂,秦然,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如果你知道自己的命运是终结于战场,为何不能让我一直忘了?既然违背不了宿命,为何强将我拉下水!战鼓声敲响了黎明,即使隔了老远,我也能清楚的听见。我恨她,如同几年前她走时候那般的恨意。画卷紧攥在手中,被手指戳出了口子。

她死了么?她怎么能死!心绪从来没有像现在一般复杂过。我要在人群中找到她,追问为什么。浓重的血腥味在周边蔓延,折断的旗帜,似乎比以往更为惨烈。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是遇到她,最大的不幸,也是因她而起。我们终究是普通人,扭转不了时局与命运。在孤立无援的境地下,他们只是又一批送死的人。

我在这混乱的战场中一眼就看到了她,浑身是血,三尺镇山河镇不住她的命,为什么她还能够笑得如此灿烂?没有丝毫的面对死亡的恐惧?是不是只有无牵无挂的人,才能够如此坦然的面对生命的流逝,那么,我又算什么?她揪住了我的衣角,耳旁已经全然听不到炮火声与呐喊厮杀声。

她说:“我为你努力了这么多,只不过想要有站在你身边的底气,而你却选择万事皆忘。”

“我很自私,我不甘心。”

“这大概就是命运。”

“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你。”

“你要的你得到了,而我要的终究要随着这场战争被掩埋。”

“你记得么?你会不会又要忘了我?”

“云笙,阿笙,我好冷……”

她最终安然地合上了眼。

只是秦然,你为什么如此狠心剩我一个人在世间,被记忆侵蚀。她从我小院里走后的一个月,我问一个五毒的熟人要了一坛酒,饮尽。而今,我只能守着记忆独活。是爱是恨,早就说不清楚,只有那漫长的岁月里,荒草萋萋的孤冢。

-----

最近更新小说

最重要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