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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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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铃响起的时候诸葛青正准备去洗澡。

-----正文-----

01.

电话铃响起的时候诸葛青正准备去洗澡,裤子脱了一半,不得已又穿好出去,抄起听筒夹在肩膀上哼了一句喂。

“您好先生,您点的披萨到了,请问您是打算自己下来拿还是我给您送上去。”

诸葛青二话不说挂了电话。

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他对自己说,我也绝不认识这个嗓子眼仿佛可以挤出十斤香水的女人,我刚要干什么来着,对,洗澡。

他转身进了浴室,脱掉衣服跨进浴缸打开花洒,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五分钟后,门铃欢快地响了起来。

“真不敢相信他们就这样让你上来了。”诸葛青打开门,头发是湿的,他连洗发露都还没来得及抹又穿好衣服出来了,“我以为他们至少会尊重住客的隐私。”

“我告诉他们我是你老婆,因为一些蠢事和你吵架致使你离家出走,现在非常后悔,想要挽回我们的感情。”

“你这是哭了吗?”

“没有,睫毛膏不小心进到眼睛里了。”傅蓉拿出小镜子照了照。

她坐出租车来的路上打算补个妆,好让自己看起来更像精致太太一点儿,结果刚把刷毛贴上睫毛根,伴随着车轮压过减速带的一阵颠簸,沾了黑色膏体的刷头一下子蹭过眼球,让她差点以为自己要瞎掉,眼泪唰唰地往下流,像不要钱似的。

没想到就后续发展来看似乎还蛮好,前台服务人员一见到她梨花带雨的脸马上就信了她的鬼话,还安慰她说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您丈夫肯定只是说说气话,现在指不定正偷偷后悔着呢。

傅蓉红着眼圈点点头,用流利的德语说谢谢您啦,声音乖巧得像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很难让人想象她平日里都在跟电锯钻头打交道。

不过,跟电锯钻头打交道也比跟这狐狸狗贼打交道的好,这几天她唯一想干的事就是打爆诸葛青的狗头。

诸葛狗头不明白她的怒火,纯良地摊了一只手在她面前:“所以没有披萨?”

“没有。”

诸葛青作势要关门。

“但是有龙舌兰。”

狗头打开门要她快进来。

傅蓉卸完妆出来时诸葛青正以标准的葛优瘫瘫在床上摁遥控器打发时间,他从第一个台摁到最后一个台,再摁回第一个台,摁的十分专注,直到看见傅蓉从包里掏出龙舌兰,才施施然起身,找了两个干净的玻璃杯。

“我还以为你不会这么早回来呢,苏黎世没有夜生活吗?”

“怎么可能,全世界只有北京没有夜生活好吧。”

傅蓉蹬掉十厘米的高跟鞋,整个人窝进高脚椅里,金属踏脚刚好卡进她的指窝,又凉快又舒服,让她不禁幻想要是此刻身边有个可爱的男孩子该多好——可惜——她幽怨地看了诸葛青一眼,诸葛青假装看不懂她这个意有所指的眼神。

“所以徐四专门派你来把我抓回去?”

“别自恋了,我来这边是为了开会,顺便看看你这个傻逼。”

“我不过是休个假,”诸葛青不满,“怎么叫你说的好像叛逃出走的青春期小孩一样。”

“行了,少装蒜,你这话也就骗骗张灵玉那等善良百姓,在我面前就甭装了。”傅蓉居高临下地冷笑一声,仿佛当场就能掏出手铐敲着桌面来一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吧,你半个月前从柏林那场晚会逃走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诸葛青顿时露出一个真实迷茫的表情——差点儿就把她骗过去了。

“我爱苏黎世。”

“滚。”

他们两周前受邀在柏林参加某个医学类奖项的颁奖典礼,获奖人上台致辞的时候诸葛青还好好地坐在座位上,结果晚宴一开始,傅蓉刚转头拿了杯酒,诸葛青就不见了踪影。

她在会场里转了转没见着人,心想他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就把人家撩去酒店开房吧,而且依她多年所见,诸葛青撩妹从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套路得人心,真情怕是全藏在他万年睁不开的眼皮后头。

于是傅蓉试着打了个电话,系统小姐姐好听的声音说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见鬼,她想,可别是被人挖了墙角。

她从宴会厅出来,顺着外面找了一圈,又托人进男厕所问了问,还是找不到,万般无奈下只好拨通越洋电话,把徐四从凌晨三点半的睡梦中吵醒。

“喂?”

“老四,咱家神外一把手跑了。”

徐四顿时醒了一半,“跟谁?”

“不知道。”

傅蓉此时觉得自己就像电影里的女特工,身着一条黑色鱼尾裙(还是抹胸的)在光鲜亮丽的人群中穿梭,暗暗寻找凶手,如果遇上突发情况还可以把裙子撕下来当绳子,从三楼直接滑到一楼。

徐四沉吟两秒说先等等吧,说不定是跟着哪个漂亮女人的后脚腕走了呢。

真是这样倒还好了,傅蓉想。

两天后她接到了一个00411打头的电话。

“苏黎世太美啦,我打算休个三周假,已经跟老四打过招呼了,要补什么手续什么流程你回去帮我补了啊,么么哒。”

来自正坐在露天阳台上吃奶油香蕉片的诸葛狗贼。

傅蓉想打人。

想打人的还有诸葛萌,他家神经外科二把手,从辈分上来说是诸葛青的大姑妈,但年龄比他小一点。诸葛青无故出逃带来的后果就是所有手术都落到了他大姑妈头上,诸葛萌每天朝五晚九,觉得自己在氪命换钱。她前不久相亲相中了一个男友,本想好好发展一下,结果诸葛青一走,俩人至今只见过一次面,关系还停留在拉手阶段,半点进展没有。

“于情于理你都不能这样对待你大姑妈,还有你未出世的堂弟。”傅蓉说,“况且你在这儿又没什么事,不如早点回去赚钱,否则年底绩效考评你连辆新车都换不了。”

“我换车又不需要自己掏钱,”诸葛青看得很开,“找我爸要不就好了。而且现在国家政策规定晚婚晚育,我大姑妈年纪轻轻,怎能落得被家室拖累的境地。”

傅蓉真想给他个大耳刮子。

但她没有。

苏黎世的夜晚和白天都很美好,她不想让自己难得的好心情被毁了,于是抿了一口酒,把杯子推到诸葛青那边。

“加点冰块,谢谢。”

诸葛青探身打开冰箱,发现没有冰块,便拎出来一瓶石榴汁作为替代。深红色透明液体顺着杯口缓缓滑进淡琥珀色的酒里,沉撞在杯底炸开一朵蒙着纱丽的花。

“Tequila Sunrise!”傅蓉鼓掌。

她端起来喝了一口,二话不说进了卫生间。诸葛青隔着一扇门听见了呕吐的声音,他拎起瓶子观察了一下保质期,然后默默把它丢进了垃圾桶。

“你欠我一次。”傅蓉抱着肚子出来时哀怨地瞪了他一眼,“所以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逃跑。”

“你能不能不要用逃跑这样的词?”诸葛青用指尖敲了敲杯壁,“搞得好像我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你没有?”傅蓉怀疑地看他一眼。

“我没有。”诸葛青诚实地回答。

事实上他不过是在晚宴开始前和一个穿藕荷色礼服的‎‌美‍‎‎‌人‎‌‍相聊甚欢,之后人家有事要走,自己借着送她的名义出来转转而已。

至于之后的事——

诸葛青慢慢摩挲着晶亮的杯口,想着如果说是巧合未免太假,说命运又显得矫情。

正当他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却在大厅门口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典礼上致辞的获奖人,兼他的高中同学,王也。

诸葛青隔着十几层光滑的大理石台阶往上望,一如记忆中干干净净的马尾扎在门口那人的脑袋上,黑色三件套完美地包裹出他匀称紧实的身材,让他不由地想起这人方才在台上致辞的模样。他如同日食般挡住了身后来自水晶吊灯的光源。

他对这个角度太过熟悉,熟悉的甚至有点难受,如果抬起手,刚好可以盖住这个人的身影。

他们各自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谁也没有开口。

背光的缘故诸葛青看不清他的脸,但相对应的,他却可以看见诸葛青的表情,诸葛青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他只觉得空气自他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凝滞了。

半晌过后,王也先有了动静,他抬手扯松了领带,留一截温存给空气,不如在台上那般讲究,但也端得住。

诸葛青突然有点想笑,没来由地,想吹一声口哨,然后用最最平常的语调笑他——宴会的主角在这里做什么。

但他张开嘴,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某些隐晦的、难以启齿的情绪像蒸腾的泡沫般一点一点从心底泛起来,丝丝缕缕包裹住他的心脏,血管里那些细小绵密的振动如同蝴蝶轻颤的羽翼,义无反顾争先恐后扑进沉默的海底。

于是他只吹了一声口哨,像流氓西皮先生。

紧接着就听对方笑了。

“嗨。”

只一个单音节,比记忆中更加低沉的声音仿佛玻璃杯里温好的白开水,细细压过他的耳蜗,顺着血管和神经末梢一点一点流进身体,最后叮当一声——敲在了心上。

诸葛青突然慌了,他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男孩站在高高的坡上,背着光对他说再见;又好像他把自己的心脏密封在小盒子里,独自走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个瞬间,听一个低沉却熟悉的声音讲一句“嗨”,它差一点击碎他自认为固若金汤的防御甲,让他卑微无聊的真心无处遁形。

于是,在这场由蝴蝶振翅搅起的龙卷风平息下来之前,诸葛青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从这座城市中落荒而逃。

现在想来确实有点过分。

先吹口哨撩别人的是他,被撩了就跑的也是他,甚至那句嗨其实都算不上是撩,人家只不过是打个招呼而已,结果自己还给跑掉了。

诸葛青每每思及此都有点愧疚,但就算时间重来一百遍,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逃跑一百次。

“就像胡萝卜见到兔子,为了不被吃掉它总得跑吧。”诸葛青打了一个十分诡异的比喻。

傅蓉皱着眉头看他老半天,“胡萝卜又没长腿,怎么跑?”

“你意会一下呗。”

“我不如敲碎你的脑袋。”傅蓉一口闷掉杯底的酒(不是那杯加了过期石榴汁的),捞过瓶子给自己添上。“你要现在不想说就算了。”

诸葛青回她一个识时务的赞赏眼神。

傅蓉没有理他,“其实我这次来主要给你捎了个八卦,你可以趁着回去之前好好品品。”

“张灵玉打算求婚了?这我早知道了,前天碧莲跟我说的。”

诸葛青出来这一趟,新人住院医张楚岚迫于形势压力成为了他的眼睛和耳朵,实时向他汇报医院里的八卦动向,诸葛青无愧于医院头号小广播之称,连谁跟谁上班期间在安全通道里打了个啵都知道,所以这等过时八卦实在无法给他带来冲击感。

“不是,那种事有什么好说的。”傅蓉打断他,“是咱们医院的心胸外科主任要换人了,王也。”

诸葛青手一顿。

“…………王亦?”

“王也。”

“…………凤凰市XX县立医院的王也?”

“斯坦福毕业上上周在柏林颁奖晚会上讲话的那个扎马尾的王也。”

诸葛青喝了一口酒。

“……傅蓉,我想再休两周。”

“放弃吧,你的年假已经用光了,为了大家都能有钱过个平安年,这剩下九个月你就拼死干吧。”

傅蓉拍拍他的肩膀,露出整个晚上头一回可以称得上是友好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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