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孤注一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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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南站在那座庄严肃穆、压的人喘不过气的宅子前,背绷得很直,用很深地呼吸来不断压下自己的恐惧和紧张感。
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决心下得并不容易,但是很快。
或许有更好的方法,但是他没有时间去想了。
毕竟决定一旦做出后,任何其他可能性的想法都会动摇他的坚决,他不能允许这件事的发生。
这是孤注一掷的事情。
宅子门口很快聚起大量的车和人,没有人讲话,他们推搡挤动着,刺眼的闪光灯和快门拍摄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空气中有无数双眼睛。
那是嗅到血气的豺狗,盯着即将到来的猎物,蓄势待发,蠢蠢欲动。
宅子外有保镖在维持秩序,把人群拦在一个圈外,圈子不算小,圈里空荡荡的一块地,只站着他自己,正对着宅子大门的方向。
他偏头略略扫了一眼,光是媒体就有几十家,遑论掺杂其中的、被邀请来“做见证”的各方势力知名人士。他知道这些都是宅子里那个女主人安排的。
他嗤笑。
自己这一句话倒是金贵,值得这样大的阵势!
对,这就是他能从被关着的屋子里出来,站在这里的条件。
他答应了那位夫人的要求,亲自、亲口,当着所有权威和媒体的面,对他“年纪还小”、“不懂轻重”的恋人说分手,此后断绝关系离开,永不相见。
让所有人都知道,更重要的是让他的恋人知道,是他姜南先开口说的放弃。
这将是无数人见证的板上钉钉的事实,可以狠狠一巴掌扇在咬着牙不松口的厉怀鼎脸上,被麦克风和摄像机记录下来,日复一日地被当做笑柄播放,在皮肉狰狞的伤口上碾磨、撒盐,长久不能愈合。
让他以后说再多借口和苦衷,都不能改变分毫。
让厉怀鼎彻彻底底地死心,老老实实地跟他那位千挑万选出来的未婚妻结婚,孕育后代。
作为交换,他要求见厉怀鼎最后一面。
他对那位女主人这样说,然后会当面对他说清楚,给这段年少“玩闹般”的恋情画上终结,之后离开,走他该走的路,决不会再纠缠。
宅子的大门在闪光灯的期待下终于打开了。
没有女主人的身影,只走出一个身形挺拔的少年。
闪光灯开始疯狂闪烁。
厉家年轻的唯一继承人,已经分化成熟的s级alpha,继承了厉家硝烟般的信息素。虽然这座宅子里还有一个坐镇的女主人,但再过十年,不,可能只要五年,这座宅子和整个厉家,都会是这个少年人的掌中物。
厉怀鼎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和他对视,对周围攒动的人群视而不见,依旧是那幅跟他恋爱时的少年模样,一点都不像是什么所谓背景深厚家族里的继承人。
厉怀鼎语气温和又平静:“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南南。”
姜南不说话,很认真地看着他。
看他形状锋利的眉毛,瞳色深黑半阖的眼,无数次亲吻过他的嘴唇,他咬过也舔过的喉结。
他甚至闻到了很淡的硝烟味的信息素,带着安抚、喜爱、哄劝、恳求的意味。
他的alpha知道他此行的目的。
众目睽睽,他的alpha把不能诉诸于口的情绪融在信息素里传递给他。
别害怕,南南。
不要说,南南。
你相信我,我能很快解决好一切。
我喜欢你,南南。
姜南看着他,突然笑了。
眉眼荡开,很温柔的那种笑。
他说:“我有话跟你讲。”
硝烟般的信息素一下子强烈起来,甚至带有了痛苦的意味,他甚至能“听到”信息素里无声的恳求:不要讲。
姜南强忍着不让自己回应,背在身后的手心里皮开肉绽,血顺着他手指爬出狰狞的花纹。
他想,我们只有A等的契合度,我还没有二次分化成熟完全,你的信息素里甚至没有欲望,没有压迫,只有一点微弱的恳求,我都已经抵抗地这么艰难了。
他想,那如果契合度到了S等,完全足以单方面引诱我发情的alpha在我面前,我会怎样呢?我还能有力气反抗吗?
omega原来这样弱小啊。信息素怎么这么麻烦呢。
对不起,阿鼎,对不起。
我太害怕了。
他死死抓住自己的决心,终于迈出了那一步。
他看着厉怀鼎,后退了一小步。
像是拒绝,又像是被alpha略微强烈的信息素吓到。
然后他看着自己年少的、深爱的、出众的恋人。
他歪头笑了,这次是很绚烂夺目的笑。眉眼上挑,带着骄傲,坦坦荡荡望进厉怀鼎的眼中。像他的恋人最钟情的、像他们第一次接吻时的、像他每一次说喜欢时的那种。
这次也没有例外。
他说:“阿鼎,我喜欢你。”
——然后猛然抬起手,露出藏在背后手中锋利的碎片,狠狠朝着自己的后颈剜了下去。
变故来的太过突然,他动作迅速又决然,抱着成功成仁的勇气,甚至连他的alpha都没能来得及察觉阻止。
剧痛在后颈的腺体处瞬间炸开。
他的意识一下子就模糊了,向前踉跄着跪倒在地,眼前什么也看不清。
黑暗,都是黑暗。
五感变得迟钝,他连围绕在身边熟悉的硝烟味道也闻不到了。
只有一点隐隐约约的声音还能传进耳朵。
好吵。好多人的声音。
谁在叫我的名字。
好痛啊,阿鼎,我脖子好痛。
喜欢人原来这么累啊。
可我还是好喜欢你。
谁在说话,“女性omega天生有高生育率”。
生育率那么重要吗?
阿鼎,我什么也没有做错。
我才不要放弃你。
可如果我是女性,我们是不是就不用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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