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景行握住顾奕宁的手,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撒娇道:“我就是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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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上午,顾奕宁带着新方案到了现场。
依旧是那个大办公室,依旧坐在那张八人会客桌的两侧。
万建国沉着脸,默默地看完了新的方案后,将那叠纸猛然拍到了顾奕宁的面前。
纸张反弹了起来,飞得顾奕宁满脸都是。
他忍不住闭上眼睛躲避扑面而来的刺痛感。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万建国皱着眉头,极度失望地质问道。
顾奕宁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冷静地答道:“万总,投标文件我是很认真地完成的。标书中给出的方案和价格,也经过了反复的确认,是最低价。您说预算不够,我才整理出了这个参数接近的备选方案,供您二选一。”
万建国高声斥责道:“但是你给的新方案,根本不符合技术要求!”
“您的技术要求,只有我们日新能达到。其他品牌投标的设备,只要价格低于我们,都是达不到您的标准的。如果他们用参数最优的产品参与竞标,价格也只会比我们高,不是么?”顾奕宁靠坐在椅子上,盯着万建国,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万建国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为了项目就在这偏远的小岛上待满了十天的小伙子,如今竟会有这样的气场。
万建国的气势瞬间弱了一半,但他依旧强撑着严肃的表情,说道:“你再回去想想。”
顾奕宁站了起来,把掉落满地的方案一张张捡了起来,然后说道:“万总,方案已经给您了,价格也是底线。我尽力了。您再好好考虑一下。如果能成,我十分期待我们的合作。如果成不了,我只能表示遗憾。我回去了。”
说完,顾奕宁把方案重新摆放到了万建国面前,微微鞠了个躬,转身离开了。
出来了之后,顾奕宁在路上走了很久。
他回头看了看远处的酒店高楼,深深地呼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真的成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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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顾奕宁催促着薛景行赶紧回单位去报个道,自己则好好收拾了下,也把这几天身上积攒的灰尘和怨气洗了个干净。
躺在床上的时候,顾奕宁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他师傅打来的。
说是师傅,其实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磕头敬茶的师傅。
顾奕宁的师傅叫赵志诚,是个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原本是总部的高级工程师,负责产品技术这一块。当初顾奕宁因为专业技术不够而在总部处处碰壁,发现赵志诚跟自己是老乡,便总是屁颠屁颠地讨好他,跟在他身边偷学技能。而赵志诚见顾奕宁也算听话懂事,便乐意教他。两人一来二去的,顾奕宁就开始喊他师傅起来。
赵志诚这次来电,是为了告诉顾奕宁,他跳槽到了c市的邻邦集团,做他们的技术总监。
邻邦集团,涉猎家居广场、高档写字楼、连锁酒店等各个行业,也算是c市首屈一指的大企业。赵志诚能跳到这样的企业,从乙方变成甲方,从一名小小工程师变成技术总监,无论是从身份地位还是从收入等各方面,都算是上了一个大台阶,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的事情。
更何况,赵志诚本来就是c市人。能这样风光地回到c市来,也算是荣归故里。
顾奕宁听了自然高兴,问赵志诚什么时候到,他去给他接风洗尘。
赵志诚告知大约三日后。
于是两人便约定,三日后,顾奕宁去机场接他。
说起赵志诚,其实还有另外一档子事。
那就是顾奕宁二十三岁生日的时候,赵志诚曾向他表白过。
这桩事现在想起来,或许还有些误会的成分在里面吧。
赵志诚比顾奕宁早几年到a市,所以对那里的一切都更为熟悉。
顾奕宁那会儿刚到a市一年,一直住在厂区宿舍,根本就没有出去玩过。赵志诚见他一个人可怜兮兮的,便提出来给他过生日。
那天晚上,赵志诚开车带着顾奕宁去了a市郊区的一家农家乐,吃了条水库鱼,然后又带他上了山。
山上仅靠月光的照射,还是一片昏暗,看不清楚道路。
赵志诚把车子停好,让顾奕宁在车上等他一下,然后就下了车,从后备箱拿了一大堆东西,开始在车头前的地面上铺着什么东西。
等了快十分钟,赵志诚终于点着打火机,挨个点燃了地上摆放成爱心形状的蜡烛。
蜡烛的中间是满地的玫瑰花瓣。
赵志诚让顾奕宁下车,然后又拿出一个蛋糕,在上面点了根小蜡烛,拿到顾奕宁的面前。
“进来,许愿吧。”赵志诚笑着把顾奕宁拉到了爱心蜡烛中心,催促道。
顾奕宁看到这样的场景,还是有点愣神,但他很快就闭着眼睛许了个愿,然后把蜡烛吹灭了。
赵志诚把顾奕宁拉回车上,把蛋糕放到了后座。
随后,他又扑到了顾奕宁的怀里。
顾奕宁被这一扑吓得不轻。
赵志诚有妻有女,自己的性取向也从没有表露人前过。
难道是自己露馅了?
顾奕宁一边想着,一边推开赵志诚,说道:“师傅,别开玩笑了,起来吧。”
赵志诚不依,撒娇似地说道:“让我抱会儿。”
顾奕宁有些懵。他不知道这样的撒娇是什么意思?
是身在他乡,对家乡的怀念?
所以才把思乡之情都转换到了来自家乡的顾奕宁身上?
过了好久,赵志诚才放开顾奕宁,低声说道:“我喜欢你。”
喜欢?哪种喜欢?
觉得自己蛮听话上进的那种喜欢吗?
赵志诚见顾奕宁没有回答,便坐正身子,说道:“走吧,回去了。”
而自那以后,赵志诚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了。
顾奕宁甩了甩头,自嘲地笑了笑。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自己竟然还会回想起来。
果然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啊。
师傅都没有再纠缠在这件事上,自己还在想些有的没的。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三日后,顾奕宁提前一小时到了机场接机。
一年未见,赵志诚倒是没怎么变样。两人见到后,就热情地拥抱了下,然后顾奕宁接过赵志诚手上的行李,问他去哪儿。
“先住酒店吧,我这次回来得急,房子还没找好,家人也都还在a市呢。等我安顿好,再把她们都接过来。”
顾奕宁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便把车开往了自家附近的酒店。
把赵志诚安排好后,顾奕宁提出一起去吃个饭。
赵志诚说:“过几天带你见个朋友,他也是c市的代理商。就当朋友聚餐,你不用太紧张。他会带他对象过来,你也可以带。”
顾奕宁觉得有些尴尬。
别人的对象带出来是很方便的,可他的对象么。。。
好像不那么好带。
“他对象是男的。”赵志诚看着顾奕宁为难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他也是男的。”
顾奕宁心头一动。
赵志诚拍了拍顾奕宁的肩膀,笑着说道:“没事,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师傅都支持你。”
于是,两人就约好,等那位朋友跟赵志诚确定好时间后,他们再一起聚餐。
这件事给顾奕宁的震动不小,他回到家后想了好久,决定还是给薛景行去个电话。
“那个。。。我a市的师傅回来了,他说给我介绍个代理商认识,算朋友聚餐,可以带家属。你要不要。。。一起去?”顾奕宁问得小心翼翼。
“你是说,让我以家属的身份参加么?”薛景行在电话那头笑着问道。
顾奕宁本来就害臊得不行,如今被这么反复确认,更是下不来台,他有点烦躁地说道:“你爱去不去。”
“去啊,怎么不去。”薛景行赶紧讨饶道,“以后咱们家还得靠你支撑呢,我怎么着也得多拍你马屁啊。不然到时候我病危了躺在床上,你给我写个‘不同意抢救’可怎么办。”
顾奕宁听罢,立刻就笑了,打趣道:“知道就好,你现在就得听话些,才好保住你的小命。”
“是,老婆大人。”薛景行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叫错了,应该叫我‘老公’。”顾奕宁认真地纠正道。
“好好好,‘老公大人’。”薛景行也不恼,顺从地随声附和道。
两人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又瞎扯了几句,总算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赵志诚很快就回了电话,把时间定在了三日后,餐厅位置在郊区的一个农庄里,说届时会把定位发给他。
三日后,顾奕宁开车带着薛景行一起赴约。
那个农庄的确偏远地很,赵志诚担心顾奕宁找不到路,就约好在城郊接壤处的高架桥墩下汇合,然后跟着他们的车走。
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后,总算到了约定的地点,顾奕宁下了车,走到赵志诚的车旁,跟他们打个照面。
赵志诚坐在副驾驶位上,他朋友坐在驾驶位上。
“孙小伟。”那人也不下车,很大方地自我介绍了一下,跟顾奕宁握了个手,“咱们到了那里再聊,你跟着我的车走。”
“行。”顾奕宁也不过多纠缠,就又回到了车上,打了转向,跟上了孙小伟的车。
从水泥马路开到了石子路上,又从石子路开到了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上,终于左拐右拐地到了一个大农庄里。
虽然偏远,但这里的停车场却很大,足可以容纳百余辆汽车,而且他们兜了好几圈,才终于找到了空位。
停好车后,众人下车,简单地相互介绍了下。
“我对象李云飞。”孙小伟简单明了地说道,然后把身边那个白嫩娇小的男孩子往自己怀里搂了过去,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顾奕宁看了都有些不好意思,就向众人介绍道:“我朋友。。。薛景行。。。”
“薛工啊,好久不见。”还未等顾奕宁说完,赵志诚就开了口。
顾奕宁惊讶地看了看薛景行。
你俩。。。认识?
薛景行板着脸,说道:“好久不见,赵工。”
一行人随着孙小伟进了餐厅的包厢。
这里的风格很有乡土气息,看上去就跟农村里摆酒席常会去的小饭店一样。
孙小伟定的包厢是个十五人的大包间。
赵志诚和薛景行,一左一右地坐在顾奕宁的两侧,而孙小伟和李云飞则坐在主座上,两个人的椅子紧紧地挨在一起。
顾奕宁觉得很不自在。
从进门前开始,赵志诚和薛景行两人身上的气场就彻底变了,那种暗地里剑拔弩张的氛围,让顾奕宁都开始后悔今天来赴宴了。
两人是怎么认识的?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为什么会一副水火不容的模样?
菜上齐了,孙小伟熟门熟路地提出来喝点酒,说反正这里有代驾,一会儿到附近找个酒店住一晚就行了。大家难得聚在一起,就要尽兴。
顾奕宁本想推拒,没想到赵志诚和薛景行异口同声地答应了。
席间,赵志诚和薛景行不断地相互敬酒,还划拳,谁输了谁喝一杯。到最后,醉醺醺的两人还演变成了,谁输了谁就把桌上的火锅底汤给喝了。
顾奕宁气呼呼地站起来阻止,冲着薛景行骂道:“你是不是有病?发什么酒疯?”
孙小伟在一旁跟李云飞卿卿我我地腻歪着,一边喂着饭菜一边看好戏,还劝说道:“难得见一次面,小顾你就别劝了,由他们去吧。”
顾奕宁真是气到不行,板着脸把薛景行拉到了卫生间,检查了每个隔间,然后把门反锁,问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薛景行洗了把脸,认真地说道:“我没醉。”
顾奕宁有些愕然。
“他喜欢你,你看不出来?”薛景行看着镜子里站在身后的顾奕宁,问道。
顾奕宁的心被重击了一下。
他支支吾吾地解释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再说,那个时候都是误会。人家都有老婆孩子了,怎么可能会看上我?”
薛景行转过身来,苦笑着说道:“我也有老婆孩子了。”
顾奕宁说不出话来。他觉得口中苦涩,心里更是一阵酸楚。
他走到薛景行的面前,捏着他的下巴,对上他的眼睛,威胁似地说道:“可我喜欢的是你。”
薛景行握住顾奕宁的手,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撒娇道:“我就是害怕了。”
顾奕宁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他轻轻抚摸着薛景行的背,安慰道:“别怕,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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