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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个肥胖的年轻男人在椅子上蜷缩着,他的t恤领口满布黄色的汗渍,鼓胀的肚子贴着同样鼓胀的大腿,此时,男人荷兰豆形状的手指间正夹着一只智能手机,那手机悬停在他岔着的两腿中间。他划开手机屏幕,点开某社交软件的图标,按下“随机匹配”的功能按钮。第三次匹配过后,他终于得到了一位异性聊天对象。他动了动脚趾,在白底人字拖鞋的映衬之下,他大脚趾甲里的黑色污垢更明显了。
“聊羞羞的吗?”他朝陌生的异性发问。
“敏感话题?”对面回得很快。
读罢回复,男人裂开嘴唇无声地笑了起来。他调整了坐姿,于是棉质半裤裤裆处被顶起的痕迹愈发明显;他扯了扯那处,于是胯间因太久不洗澡散发出来的臭味隐隐散逸出来。
“是的。”他故作冷淡地回答,边打字边挪屁股,身下老旧的折叠椅发出“吱呀”的声音。与冷漠的言语不同,此时,年轻男人的脑海里已经开始了柔软而旖旎的幻想,他揉了揉裆部,觉得年轻女人带着弧线的腰肢和性感的胸脯似乎浮现在眼前了。
对面许久没有回复,男人猜那是对面的女人开始害羞,或者欲拒还迎。这激发了他进一步的幻想,他幻想娇羞的少女、挑逗的少妇、甚至玩弄男人骗钱骗房的性感婊子,他幻想自己玩弄她们。
“台湾是中国的!”
对面终于传来回应。
回应的内容让他愣了一愣。他定睛凝神将回复读了又读,终于确信自己又被耍了。他大骂一声,恼羞成怒地关掉聊天框,裤子上撑起的帐篷也塌陷下去。可是,因为兴奋,他的阴茎早已渗出水来,那些水把他内裤上的尿渍化开了。
“吃饭啦!”门外传来呼唤的声音。男人没应,他还沉浸在被女人耍弄的耻辱当中。过了几分钟,门外的呼唤声又起,随之而来的是急促的敲门声。这使他不堪其扰。他骂了声娘,不耐烦地连道“来了”,边说边大力摁下门把,反锁开启的金属声与门板撞击墙壁的“砰砰”声接连传来。
他坐在餐桌旁,夹了一筷子面前的菜摞在盛好的饭上扒进嘴里。他感到一阵腥味从喉咙底端升起——那是肉的腥味。由于烹饪方式不当,那肉又老又柴,还沾着凝固的血沫。他不满地撇了撇嘴。此时,一个中年男人终于将被使用过的厨房收拾干净,他关掉排气扇,在裤腿上擦了擦手,在年轻男人对面坐下。
“爸,你炒肉怎么越来越不上心了!”年轻男人边吃边埋怨道,“肉都硬的,还一股味儿。”年长的男人道了歉。闻言,年轻人“啧”了声,又列举几条炒肉的缺点,这才不情不愿地继续进食。
吃饱喝足,年轻人看着自己的父亲收拾碗筷,于是也抽了张纸巾象征性地擦了擦了桌子。他边擦桌子边说:“下次我炒菜给你吃啊。”中年人应了,不过态度敷衍,显然并不把年轻人的承诺放在心上,这使年轻人不满,他嘟着嘴巴抱怨了几句,这才挺着肚子回到房间里。
“你法考的书看得怎么样了?”锁门之前,青年人听见自己的父亲问。
“在看了在看了!”他不耐烦地如是回答说。
待父亲去店里之后,男人将法考的书摊在桌子上开始看,这使他焦躁,他抓耳挠腮,臀部左挪右晃,好似身下的凳子生了钢钉。半个小时之后,他从被子里摸出switch,开机,开玩。当沉浸于屏幕上利落而健壮的主人公的冒险故事时,男人的焦躁终于平息了下来。他玩了很久,直到听见大门处金属门锁的响动,方手忙脚乱地将switch收起来。
父亲敲他房门,他拿了一支水性笔打开盖子放在法考书上,这才起身开门。他与父亲打了个招呼,坐回书桌前,低头看法考的资料。父亲应了,走进房间,在他书桌前站定。男人抬头,发现自己父亲的视线停留在书籍的页码处。他有些慌张。不过,幸好,最终他的父亲什么也没有说。
“张磊,你想来店里帮帮忙吗?”吃晚饭时,父亲在饭桌上朝男人发问。
“不,”想起开店守店的辛苦,张磊抗拒地摇了摇头,说,“我还要复习考试啊。”
闻言,张磊的父亲不置可否,只拿起公筷,将面前的菜拨匀了些。
光阴似箭,数月过去,张磊打通了八个单机游戏,同时数次拿到网游大区服务器的高难本首周击杀,他每天都有事做,每天都忙忙碌碌,可谓无比充实。
唯一的遗憾就是法考。
他的法考成绩很糟糕。
法考成绩出来的那天,他痛哭流涕,对父亲嚎啕道:“我再也没有机会当律师了,再没机会去大城市定居,再没机会见识绚丽多姿的花花世界。”也许是被张磊真诚的痛苦打动,张磊的父亲脸色变了几变。他坐在张磊的身边拍着他的背安慰他。
当晚,张磊的父亲要求张磊明天去自家店里帮忙,张磊拒绝,说自己刚遭遇法考失利的重大打击,需要休息。他满以为自己说出这话就算过关,却不想,父亲这次的态度极其强硬。他甚至断了张磊的零花钱。
三天后,因荷包空空于是错过联名款T恤预定的张磊与父亲大吵一架,他先是要求父亲给钱,之后是恳求。他因那件印着“老婆”——一个粉头发大胸脯的漫画人物——头像的T恤上蹿下跳、丑态百出,但最后,他的父亲还是没有满足他的愿望。
如是再三。
第四次错过“老婆”的限量周边之后,张磊终于明白,这回父亲是铁了心要断他的收入。他委屈得几乎哭出来。他气势汹汹,狠狠地踩踏地板,指着刚从店里回家的、满身冬日寒意的父亲的鼻子破口大骂,咒骂他抛妻弃子,害母亲离开他们。他咒骂他,“张建国”来“张建国”去,失礼地直呼父亲的名字。他咒骂他没能给自己提供一个完整的家。张建国神色冰冷地听着,没有反驳,也没有许下“重新提供零花钱”的承诺。
最终,张磊在无数声不堪入耳的咒骂中别扭地表达了“想去店里帮忙挣钱”的意愿。张建国准确地捕捉了这份意愿。他重复了张磊表达该意愿的句子,语调平稳地问张磊是不是这样打算。张磊屈辱地承认了。见张磊表态,张建国点点头,换上睡衣开始收拾家里。张建国的平静使张磊更加愤怒,他“砰”地一声将自己房间的房门狠狠甩向墙壁,又泄愤似的数次捶打反锁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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