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客官可别挤了。承欢这厢有礼了。
-----正文-----
瓯越之地乃仙家之地,山水间仙雾缭绕。 从空中俯瞰,层峦叠嶂之中有细水涓流和飞瀑落霞,动静间相得益彰。
靠东沿海,有一座仙山,名句余。
句余山上浮云连绵,将山顶风景隔绝得彻底。
桐柏宫位于句余山顶,正是此地的护山仙门。
整个桐柏宫立在百阶石梯之上,那石梯呈白玉之色,方正宽大,两侧皆有云层环绕,云层之外,便是无边落崖。
抬头往上,正门牌坊就在眼前。两根盘云巨柱顶着雕鹤石块,上有篆体“桐柏宫”三个大字。
过了牌坊,便是殿前广场。
此时,桐柏宫第四代黄字辈首徒黄戚,高冠束发,身着酱紫内衫,正在督察一群身着青色内衫白色外袍的弟子们修炼功法。
“一、二、三、四!”黄戚一边负手跺步,一边严肃地喊着口令。
不一会儿,他看到有一名弟子姿势不准,便停了下来,替他调整了下手的位置,然后继续喊起口令来。
广场往前,过水桥,再上两段台阶,便是正殿。黑瓦红柱白墙,气势恢弘,两侧塔楼可登高望远。
过了正殿,乃经藏、三元、延宾、清虚、白云、浴院六殿。
桐柏宫共有一位掌宫六位掌殿。掌宫者入主后山崇道殿,与整个桐柏宫相隔甚远。而六位第三代玄字辈师傅则分别执掌六殿。
再往后便是偏殿。
一汪池塘,上有片片莲叶漂浮,偶有一支荷花在水面上展露头角。四周挂云木高耸入云,攀援缠绕的紫藤摇曳生姿,金色的树干苍劲挺拔,似乎还飘来一阵植物特有的气息。
庭院中,有一座凉亭,凉亭临池而建。
这里便是弟子们和访客们的居所。
过了偏殿便是后山。
所谓后山,是隔空的几处山崖。其中一处为落剑崖,是弟子入门后取剑器的地方。
更远处,两座悬空山崖之上,有一片独立的殿宇,那便是崇道殿。
此时,经藏殿掌殿玄风正在崇道殿内,听候差遣。
眼前之人,正坐在屋中床榻之上,面前的北侧移门敞开着,门外回廊之外是云海和远山,他背对着玄风,一身绛紫色绸衣随风晃动,一头银丝落于背上。
“师尊。”玄风语气中带着些许担忧。
良久,一道低沉沧桑的声音响起:“风儿,为师自执掌桐柏宫以来,至今已逾千年。如今,你也足以独当一面、号令六殿了,为师今日,便将这掌宫之位,传给你。”
“师尊不可!”玄风急急推拒道。
他再是清楚不过。
师尊自百年之前得知小师弟魂飞魄散之后,便早已无了苟活之心,若不是为了这桐柏宫,他怕是早就撒手人寰、驾鹤西去了。
可如今,师尊想要将掌宫之位传给自己,岂不是。。。笃定了坐化之心?
那对剑眉之下,双目紧闭,明显过于苍白的脸和唇,没有任何变化。萧同见继续幽幽说道:“为师被缚于这掌宫之位上千年,生不由我,死亦不由我,爱不由我,恨亦不由我。如今,也是时候挣脱这束缚了。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我。去吧。”
玄风抿了抿嘴,没有再说什么。他退出房间,眼眶已然湿润。
不,不能让师尊就这样下去。
他抬头看了看天阙,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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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罗天上。
四周有七彩云霞环绕,映得原本由白玉建成的景宵殿反射出一阵金光。
整个大罗天如同在水泽之上一般,都倒映在这面天空之镜上。
往远处看,水天一色,无止无境。
景宵殿外的院子中,有一颗永不凋零的梨树,上面朵朵白色梨花绽放,随风飘落在地,而梨花掉落的枝头,又会有新的花瓣长出。
往内殿走去,门厅外正中一方藕池,四周回廊沿池而建。穿过后殿,便是一座九曲桥。桥下本来无水,但因为这水泽倒映万物,到真的犹如在一汪湖泊之上了。
过了九曲桥便是寝殿,前后两个露台。
前露台较小,同九曲桥相连,后露台很大,可乘风赏月。
偶有鱼儿从水面跃出,给原本平静的一方天地增添了不少生机。
寝殿一排四室,左起第一间为书房,第二间为茶室,第三间为卧室,第四间为琴室。
每一间皆可开门直面湖泊,皆有透白色纱帘遮挡。
清尘和烛照正坐露台之上,一人抚琴,一人辅瑟。
一道蓝色灵讯飞来,清尘伸手拈住。
展开一看,几行字显现在空中。
“师叔安好?今日师尊欲传位于我,恐余生难期明日。望师叔能前来劝说。师侄玄风敬上。”
清尘将灵讯握回手中,双眉微蹙,若有所思。
“怎么了?”烛照见清尘许久未动,便在一旁问道。
“是我师兄。”清尘侧身靠在烛照肩上,道,“自小师侄魂飞魄散之后,他便心如死灰、萎靡不振。若不是因为掌宫的身份,怕是早就弃世而去了。可如今,他竟要将掌宫之位传给玄风。玄风怕他想不开,便想请我帮忙劝说。”
“唔。。。”烛照点了点头,道,“若是小诸公子之事,倒还有所转圜。”
清尘眼中一亮,回身搭住烛照的肩膀,问道:“如何转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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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柏宫经藏殿。
玄风开门,看到了站在门外一袭白衣的清尘。
玄风有一瞬愣神,但很快收敛神色行礼道:“师叔。”
“嗯。带我去见师兄吧。”清尘点头道。
玄风引着清尘行至崇道殿后,便退下了。
清尘深舒了口气,走进房间。
“师兄。”
萧同见依旧坐在原处,一动不动。
清尘走到萧同见面前,问道:“师兄,近日可好?”
说是问话,却没有指望能得到回答。
清尘望着萧同见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叹了口气,道:“你若不想继续执掌桐柏宫,这位传了便传了吧,可是你也不能日日如此,惹得他人为你担心!”
见萧同见不语,清尘接着说道:“这世上,难道就真的没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了么?”
“。。。”
“如果,是小诸公子的事呢?” 清尘又补上一句。
萧同见眼神瞬间凛冽,他一个飞身跃到清尘面前,拽住他的衣领,沉声问道:“你说什么?!”
清尘并不惊讶,对上萧同见的双眼,道:“小诸公子的事,还有转圜。”
萧同见听罢,原本冷峻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动容,他的眼角微微泛红,颤抖着双唇问道:“你说。。。什么?”
清尘停了片刻,似乎在给萧同见缓冲的时间。他认真地答道:“小诸公子,魂魄尚未散尽。”
萧同见觉得自己的意识有一瞬的模糊,往后踉跄了一下。清尘赶紧扶住他,却发现他的手凉得透骨。
“当初小诸公子的一部分魂魄被碧水珏吸走,附着在暮迟的元神上被带了出来。他先前已将他重新投入轮回之中了。”
清尘将萧同见扶回床上,从袖中取出一块墨绿色的玉佩,递给他:“这是碧水珏,暮迟已经给它施了灵力,能与小诸公子的灵魂感应。”
萧同见迟疑地接过碧水珏,死死盯着。
清尘继续嘱咐道:“只是。。。只是,小诸公子毕竟已经魂飞魄散了,留下来的一缕余魂也支撑不了他同寻常凡人一般过上三五十载,怕是要不断游离了。另外,师兄万万不可动手伤人,以免坏了六界规矩,更会扰乱小诸公子的缘法,令他遭受不必要的灾难。”
“我本也是为情所困之人,曾经给师门带来过诸多灾难,多亏师兄凭一己之力支撑桐柏宫。我深知师兄心中苦闷,如今,只盼师兄能得偿所愿。”离开之前,清尘将手轻轻搭在萧同见的肩膀上拍了拍,“师兄,千万保重。”
待清尘离开之后,萧同见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将碧水珏贴在额头上,失声痛哭。
“沧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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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界,扬州。
世人皆说烟花三月下扬州,倒是一点也不假。
夜晚的扬州城,在一排排明黄色的灯笼照耀下倍显缤纷多姿。
微风拂面,传来阵阵脂粉香味。
沿江杨柳千丝万缕柔中带刚,有如少女刚梳洗过的屡屡发丝。岸边柳丝低垂,婀娜多姿,水面柳影摇曳,临风起舞。
三江交汇之处,三层楼阁立在过船通道之上。琉璃瓦配上雕玉柱,四角飞檐上的灯笼在风中摇摆得格外风骚。正中一块牌匾上,“恋君阁”三个字甚是扎眼。
临江扶手上挂着轻纱幔帐,伴随着楼上几位美人手中的绢帕恣意飘动着。
萧同见一身紫色绸衣,银丝微束,立在船头,阴沉着脸,看着阁楼上的几个揽客之人。
“爷,来呀~”那人挥动着手中的帕子,冲着萧同见喊道。虽有魅惑身姿和软语之音,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
“爷,到了。”小船靠岸,船夫谄笑着躬身道。
萧同见皱着眉头,丢下一粒碎银,走上岸去。
几位脂粉味极重的小倌迎上来,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将萧同见簇拥着上了台阶。
萧同见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惹得极为不快,他用力地推开了那些谄媚之人。
前方是恋君阁的大老爷若飞,他细细打量了下眼前这位客人:虽有满头银丝,面庞确十分年轻,横眉之下一对凤眼,本该撩人万分却神情冷淡。心中便已了然,知道这是位贵客,便给那些小倌使了眼色,让他们退下。
“这位爷,里边请。”
说是大老爷,其实也不过是个青年男子,相较方才那些小倌,显得更加沉稳些,一身青衣,腰间一块白玉挂佩随着步调轻微晃动。手执一把玉扇,引导萧同见往恋君阁中走去。
“爷来得正是时候,今日是咱们恋君阁竹君见客之日。”若飞将萧同见引到二楼雅间,吩咐下人将好茶好点一一奉上。
萧同见一路无言。坐下之后,他侧脸透过薄纱望向一楼正中的四方舞台。
若飞将一切看在眼里,他凑在萧同见耳边小声提示道:“竹君还是个雏儿,今晚开苞。若是爷喜欢。。。”
正说着,舞台之后的阶梯之上,几位身上仅着半透轻纱、皮肤白皙、身形瘦弱的男子走了下来。他们手中拿着各式乐器,一一走到舞台的四角坐下。
几段美妙音律响起,又一位身着紫色透衫、蒙着面纱的男子坐在由顶梁上两根飘带制成的秋千上,从对面二楼荡了下来。
这一荡,直接荡上了这边的二楼。坐在一楼大厅的那群客人立马抬起了头,簇拥着渴望一览衫底春`色。
顺着那秋千迎面而来,萧同见雅间的薄纱飘了起来,一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睛与他四目相接。
那双眼睛,在他面前,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的娇媚勾人之态。
萧同见拳头紧握置于桌上,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来掩饰自己胸口累积已久的抑郁之气。
竹君坐在秋千上,仅是瞟了萧同见一眼,又荡了回去,右手微一用力,又朝着左侧荡了过去。
几番来回,雅间的几位贵客,都被这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惊鸿一瞥撩得心意痒痒、跃跃欲试。
待秋千终于停了下来,一楼那群哄来哄去的客人也终于停止了来回跑动,一齐涌到了舞台前方。
竹君掩嘴轻笑,糯声道:“哎呀,各位客官可别挤了。承欢这厢有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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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前情请参考《朝暮》鬼界和仙界章节。
2、承欢:取名自唐代白居易《长恨歌》:“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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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3月25日决定开坑到4月3日完结。纯写感情线确实容易了许多。
萧同见是我在《朝暮》中最喜欢的角色,因为对他的意难平,所以才为他续写了故事。
希望大家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