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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是,智者千虑,必有一瞎。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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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医馆很是清闲,左淮就拖出个软垫,靠在院子里的树下晒夕阳。家里的白猫喵呜一声跳上他的膝盖,在他怀里团成一个圆球,呼噜呼噜地蹭着他的手背,一对翠绿的猫眼满足地眯缝起来。左淮被它呼噜得也有点犯困,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白猫的脊背,理所当然地在一身玄黑绣银的衣袍上蹭了大把的白毛。

这昏昏欲睡的情绪,一直到余自萧回来的时候才有所改善。熟悉的脚步声踏进院子,白猫警觉地竖起了耳朵,抬头转向院门口的方向,却被左淮一把按回怀里。白猫不满地喵了一声,挣扎着从他的臂弯里挤出身子,跳到余自萧的身边,亲昵地蹭着他的小腿。

“天快冷了,别在院里睡。”

余自萧一把抱起猫,另一手握上他的手。左淮“哦”了一声,闭着眼睛被他拉起来往前走,却被门槛狠狠绊了一下,摔在对方的怀里。余自萧两手都腾不开,左淮就顺势把人抱了个结实,脸埋在细麻布的领口里,深深嗅了一口气。

道士的胸膛是他熟悉的温度,皂角苦涩的味道与桂花米糖糕的甜香混杂在一起,满是人间的烟火气,却又似乎夹杂着一丝丝华山白雪清冷的味道。

“总是这样不小心,”余自萧就这这个拥抱的姿势,一手就把他扛了起来,穿过医馆,踏入后堂,将一人一猫一并放在榻上,“等我做饭。”

左淮乖乖地点头应了,蜷着腿窝在榻上,看余自萧跑前跑后地忙碌着。饭菜的香气很快便腾了起来,左淮从果盘里摸了颗糖含在嘴里,再一次由衷地觉得,自己大概要被余自萧养废了。

在四年前遇到余自萧之前,他好歹也算个年少才俊,拜别了师父,揣着简单的行李,意气风发地想要出谷干出一番事业。结果就在凌云梯口,被余自萧给拦了下来。

白衣负剑的道士熟门熟路地接过他肩上的包袱,打个呼哨唤来一匹骏马,顺手就把人扶了上去,自己翻身跨坐在左淮的身后。一直到这二人一马跑出几丈远,左淮才从终于从这种顺理成章中缓过神来,对余自萧说出第一句话:“兄台你谁啊?”

“在下余自萧,华山纯阳玉虚门下,”道士双手穿过左淮的腋下牵着缰绳,看起来就仿佛从后方环抱住他的腰,呼吸温热,扬起他颈畔的发丝,“你应该叫我自萧。”

“……”

这看似寻常的自我介绍,配上余自萧认认真真不容拒绝的语调,便有了几分深情款款的意思。左淮那时才刚十七岁,哪里有现在这样厚实的脸皮,当即便傻眼了。

——万花谷杏林弟子左淮,在学成出师的第一天,就莫名其妙地被余自萧拐到了手,夭折了游历四海闯荡江湖的计划。

稀里糊涂的相识,鬼使神差地相伴,居然也就这么过了四年。

除了在天都镇里置下这处房产的时候,余自萧非要扯着他一处一处看过,从选址到建房、置办家具器物、乃至院子里种什么花草都让左淮一一决定之外,其余家事全然没用他操过心,就连医馆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开着。

离经易道,他并不算是佼佼,伤寒杂病、妇儿之科学得一般,反倒在跌打损伤、金戈外创方面颇有天赋。然而此时天下太平,能用上这手本事的也就是来往的江湖侠客,是以医馆的生意并不算太好,平日里的主要活计就是帮人抓点伤风感冒的小方。

不过左淮心善,一些付不起钱的穷人前来求医,他便不收诊金,临走时还给人带上一大包药,倒是在天都镇里博了个“菩萨心肠”的好名声。殊不知倘若没有余自萧打理他的起居与生计,这尊泥菩萨早就饿死在不知道哪个角落里了。

反观余自萧,衣冠楚楚、相貌堂堂,明里暗里不知收了多少姑娘的眼波,他却丝毫不为所动,转脸继续围着左淮嘘寒问暖。

左淮不止一次觉得这事很扯淡,天底下那么多花花草草,那人怎么就偏偏认准了自己。彼时道士思忖片刻,无比认真地开口道:“自有前缘。”

这样的答案,左淮顿时觉得更扯淡了。然而他还不得不相信,因为除了这种神神鬼鬼的理由,他还真想不出余自萧是怎么看上自己的。

——正所谓是,智者千虑,必有一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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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菜的香气一阵一阵拂过左淮的鼻尖,好像是糜子饭与焖秋葵。或许是身下的床太舒服、又或许是他白天真的累了,左淮居然就这样睡了过去,还梦见了余自萧。

这原本只是寻常,他们两人生活在一起,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然而不寻常的,是梦境的内容。

天色昏沉阴暗,似乎将要落雨。残垣断壁之间,是散落的尸首与四溅的鲜血。一杆断枪插在脚边,上面挂着一截撕裂的袍袖,在风里呼啦啦地飘着,像是旗帜,又像是招魂的布幡。

左淮靠着一处墙角坐着,怀里抱着余自萧。此处之前似乎是一间店面,有一处直角弯折的土墙,碎裂的天花板塌下来盖在上方,刚好形成了足以让他们容身的一处死角。

籍着昏暗的天光,左淮能看到余自萧的手臂上插着一根断箭。这箭簇与寻常箭头不同,泛着点棕红色,伤口不算太深,却格外红肿,甚至有要溃烂的迹象。

铜毒。

“真是阴损的法子,呵,”他听到自己一声冷笑,“我现在为你拔箭。”

余自萧含含糊糊地答了一声“好”,左淮熟练地撕开他的衣服,摸出水囊,简单清洗了下。由于是仓促撤离,又经历了三天两夜的巷战,两人身上的药都没剩下多少。左淮勉强凑出些金创膏来涂在纱布上,止疼的麻药却是半点都没了。

“你动手吧,我能忍住。”余自萧满脸都是冷汗,喘息着握紧了拳头。左淮看了他一眼,手中短刀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在箭簇钉入的地方割开十字形的伤口。

鲜血顿时一涌而出,余自萧急促地喘息着,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左淮手肘抵住他的肩膀把人按在地上,二指捏住那根箭簇,用力一拔。

“唔——!”

余自萧的喉咙中溢出一声嘶哑的惨叫,随即却被什么堵了回去。原来竟是左淮在他出声的一刹,一手将涂好的金创膏按上伤口,另一手扣住余自萧的后脑,深深吻了上去。

道士的唇舌柔软微凉,满满都是血腥,却又似乎带着点甜味。直到那绵长的一吻结束,左淮支起身子,麻利地帮他包扎完毕,余自萧还是那副被吓到了的表情:“你刚刚……”

“外面还在搜查,你叫出来会很麻烦。”

“你明明可以用手……”

余自萧讷讷地回了一句,黑衣的万花闻言一声轻笑。

……

“阿淮?阿淮?”

梦境中的鲜血与风声霎时消散殆尽,左淮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打眼就看见余自萧关切的脸。他心有余悸地四处打量了一番,还是他熟悉的医馆后堂,门上挂着菱格纹路的帘子,黄杨木桌擦得铮亮,上面放着他有次在集市上买来的、造型怪异的飞鸟铜灯,一豆灯火幽幽地燃着。

“都天黑了?”

“也没过多久,”余自萧见他没事,转身又去了厨房,“锅里的糜子饭还没熟呢。”

时间确实没过去多久,甚至左淮咂咂嘴,还能尝出刚刚含化的糖块留下的一点余甜。这味道让他想起梦中的那个吻——无论何时,余自萧尝起来都是甜的。

这个认知让左淮不由自主地弯起了唇角,虽然梦里两人的形象发生了惊天动地的改变,但余自萧依旧是那个余自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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