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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难

-----正文-----

就这样,我光荣的成为了野鹅号的上一名船员。别了,大不列颠。别了,尼克,我的爱。

我在舷边遇到的老头儿是船长,也是唯一一个能说一口流利英语的人,其他人都用法语交流。这原本不成问题,但我假装听不明白。因为除了少数几个高级船员之外,其他人,用他们自己的话讲,全是「Une bande de trous du cul」——一帮流氓,我不愿意和他们同流合污。

有个祖籍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水手,姑且称他大块头吧,反正在船上,大家都叫外号。大块头确实人高马大、孔武有力,但他并不是因此才成为底层船员的梦魇。他的快乐无一例外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看谁不顺眼就作弄谁,要是敢有丝毫怨言,就上拳头。而且他做的十分巧妙,当着上级的面,他总是伪装成一副憨厚勤劳的样子,等到背地里再发威。告状只会招致更强烈的报复,大家逐渐习惯了忍气吞声,敬而远之。

第一天上船,我就得罪了他。

伦敦港已经消失在海平线尽头,乘着一股强劲的东北风,船行如梭,真像是一头夹紧翅膀,肚皮贴着海面滑行的野鹅。我正在擦洗上甲板,水手长交代说要擦得光可鉴人才算合格,我不想搞砸,他腰里别着一根鞭子。

通常情况下,我不晕船,但那天,我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头晕目眩,胃里直泛酸水,靠近心脏的主动脉上仿佛栓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系在大不列颠,船越走越远,绳子就越绷越紧,带来一阵阵抽痛,简直快要把我的心脏硬生生的从胸口扯出来。

我的脑袋里一片纷乱,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到手头的活计上来,直到有人挨了挨我的肩膀,才猛地回过神。

大块头双手抱在胸前,俯视着我,「叫你好几遍了,新来的。你耳朵聋吗?」

「干嘛?」我没好气的问。

「三角帆需要修补。」

我无动于衷的打量了他一眼,他看起来挺闲的,「我正忙着。」

大块头没说什么,冷笑着走开了。中间相安无事,到了晚上。

低矮的舱室里挂着一盏煤油灯,随着颠簸有节律的左右摇摆,映照出晃动的人影。所有水手挤一间,有的已经睡了,正在打呼噜,值夜班的则刚起床,哈欠连天,咒爹骂娘。空气里弥漫着汗臭、口臭、脚臭、尿骚味……各种臭味的大杂烩。

若是以前,这种粪坑我一秒钟也待不下,可经过一整天超强度的劳动,我浑身酸痛,只想跳上吊床睡死过去。

大块头在狭窄的过道里堵住了我。

我伸手打算拨开他,还没碰到他的衣角,大块头猛地挥出拳头,击中了我的腹部,接着一脚,把我踹翻了。我倒在地上,干呕不止。他抓住我的头发,像提兔子似的把我提了起来。

他威慑力十足的瞪着我,「下次,爷吩咐,你照办。懂没,狗杂种?」

我气疯了,很想破口大骂。但是,看到他手臂上鼓胀的肌肉,我明白,正面交锋,我不可能胜过他。

「如你所愿。」我说,不跟粗人一般见识。

「很好。」大块头放下了我,「现在爷要休息了,但在休息之前,爷要放松一下。」

他流里流气的笑了,我心里生起一种不好的预感,环顾四周,有人躲得远远的,有人幸灾乐祸的在看热闹,更多的则是视若无睹。

见我没反应,大块头向我逼近了一步,「我说,爷要放松一下。」

什么叫放松?我猜了个大概,但我希望自己猜错了。

最终,大块头决定不再绕弯子,「跪下,吸我的屌。」他命令,解开了裤头。

他的屌是我见过最丑的,皱巴巴的包皮一直覆盖到‌‍龟‍‌‎‌头‎‌‍,像一条肥蚯蚓,就这样,还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之下掏出来。我差点哈哈大笑。

他读出了我的轻蔑。我仍然被教训了一顿。

从那天晚上开始,大块头就跟我卯上了,非强迫我给他‍‎口‍‎‌‍‌交‍‎‍‌‌不可,似乎,这是野鹅号上的某种传统,每个新来的水手都要通过历练。隔三差五,我就被揍得鼻青脸肿,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早日抵港。为了躲避大块头,我学会了爬桅杆,并很快就成为了能在最短时间内爬上主桅的水手。只有在瞭望台,我才能得到片刻的宁静。

我死也不会吸他的屌,就算那是一根绝世神枪也不,因为世界上我唯一想吸的那根屌,远在大洋彼岸。

一天凌晨,我值完夜班,从瞭望台下来,发现船长站在舷边抽烟,一团团烟雾刚升起就被海风吹散了。

我向他问好。

船长微微颔首,眯着眼睛,投来锐利的视线,「你挨打了。」

他一定注意到了我左眼的青印。

这可不是什么新闻了。我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船员们都在打赌,看「新来的」能否撑到魁北克,十倍赔率。

「船上从来就不是民主社会。」船长沉声说,「不要指望谁会帮你,要么妥协,要么自己打出一片天。」

「怎么做?」

船长吸了两口烟,「说打出一片天,」他缓慢的强调,「我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决定孤注一掷。

几天后的夜里,大块头上厕所的时候,一个人光脚跟在他身后,悄悄的尾随他上了甲板。他背对着月光,也背对着风,正在解裤子,那人猛然间拿麻袋罩住了他的脑袋,收紧袋口,让他无法挣脱。紧接着朝他的后颈一记肘击。那人知道,如果不能一下把他搞定,接下来倒霉的就是自己,于是他用了十成力气。只听一声闷响,大块头嚎叫着倒在了地上。他皮糙肉厚,那人丝毫不担心对他造成永久性的伤害,拳打脚踢,毫不留情的招呼在他身上。起初,大块头还骂骂咧咧的抵挡,但当那人踩住他的命根子,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告饶去了。

「求你了!放过我吧!」

「以后还叫人吸你的屌吗?」那人转动脚跟,在夹板上来回碾压他的老二。

大块头狗崽似的呜咽起来,「不、不……再也不了……我吸你的屌,吸你的屌……」

他‍‍‌‎‎失‌‎禁‍‍‌了。

「痴心妄想!老子的屌是你能吸的吗?」那人一把扯掉他脸上的麻袋。当着月光,大块头努力将肿成桃子的眼睛撑开一条缝,这下他看清了,袭击者是我!

我在他的衣服上擦干净脚,留他躺在自个儿的尿液里,回舱睡觉。

虽然隔天,我挨了水手长一顿揍,但好消息是,以后再也没人敢惹我了。我「打」出了一片天。

船接近贝尔岛时,遭遇了风暴,还好抛锚及时,损失并不严重。除此以外,剩下的旅途一帆风顺。野鹅号沿圣劳伦斯河溯游而上,预计不日便可抵达魁北克。

靠港前夜,我被召唤到船长室。

门是敞开的,船长站在桌前,研究海图。我敲了敲门,他抬起头,「进来。」挥手扫开面前的资料,腾出一块空地。

「把门关上。坐。」他铿锵有力的命令。

我照办了。

他转身打开柜子,取出一瓶威士忌,两只带把的锡杯,回到桌边,斟自半满,拉了张椅子坐下,一杯给自己,另一杯递给我。

我欣然接受。入狱至今,我根本没机会沾酒。虽然我不是个酒鬼,但偶尔小酌一杯我是从不会拒绝的。

「谢谢。」我说,和他干杯。

船长抿了口酒,闲聊般的说,「我还没问过,你犯了什么事?」

经过一番考虑,我还是照实说了。我很清楚这么做的风险。在伦敦,他急着用人,为了赶船期,只有容忍一个逃犯在他的地盘上晃悠。但现在,目的港近在眼前,我对于他来说已经失去了价值,他完全可以把我交给当地警察。我已经打定主意,只要听到风吹草动,就偷一艘舢板溜走。

「‍‍‎鸡‎‍奸‎‌。」我顿了一下,「以及谋杀。但后者,我是被冤枉的。」

惊讶在船长脸上稍纵即逝,「依我说,你比起‍‍‎鸡‎‍奸‎‌犯,更像是杀人犯。」

我明白他的意思。远洋航行寂寞难熬,为了解决需求,男人们有时会彼此慰藉。但他们与我不同,纯粹是发泄欲望,假如能找到异性,哪怕仅仅一头母羊,他们都不会选择‍‍‎鸡‎‍奸‎‌。我拒绝了所有类似的请求,大部分是善意的。在其他人眼里,我一定是个孤僻的家伙。

「我有爱人。」我解释说。

「女人?」

「不,男人。」

船长睿智的眼睛露出一丝迷茫,「你不是为了性,才和男人鬼混?」

「不。」我摇头说,和尼克相识以来的种种河流般自脑海里滑过,「我爱他,不仅从身体上,更是发自肺腑,从灵魂深处爱他。为了他,叫我做任何事我也在所不辞。感谢上帝,他对我也是同样。」

说出来令我更加坚定了,我这辈子非尼克莫属。现在回想起来,没和他在一起时,我的那些逢场作戏、寻欢作乐简直毫无意义,完全是浪费生命。

或许是被我的诚恳打动了吧,好一会儿,船长沉默着,表情笼罩在深思之中。会不会,他也想起了一段往事呢?

船长清了清嗓子,总结陈词般的说,「爱情是美好的,尤其是年轻时的爱情。」

「您呢?」借酒壮胆,我打听道。

「我也年轻过,」他狡猾的避开了问题,「但现在看来,被我所爱,也同样爱着我的,只剩下大海了。」

我们相视而笑,碰了碰杯,将剩下的威士忌一口喝干。

第二天,野鹅号如期抵达魁北克。我向船长告别。出乎意料之外的是,他不仅给我算了薪水,并且将原本的那捆钞票还给了我,分文不少。

「不管你在别的地方怎么样,在我的船上,你是个诚实善良的人。」船长说,「这是你应得的。」

许久以来,我都笃定的认为我的人生已经全完了,但他的一席话再度点燃了我内心的希望。难道,我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吗?我感动得差点落泪了。

魁北克省主权上虽然隶属大英帝国,但法国的影响仍旧占主导地位。我藏身于此相对安全,短时间内便不想再回欧洲了。主要是,船上实在太闷,我刚漂过北大西洋,再叫我漂回去,我会发疯。

头几个月,我四处打短工,怕在同一个地方待久了,暴露身份。后来我发现,这完全是杞人忧天。

有一天,我散步经过河边,在桥上,我瞥见一个男人的影子倒映在水中。他一身工人打扮,留着部络腮胡子,发型像是飓风给理的,皮肤久经日晒,早已成了古铜色。

男人的倒影亦步亦趋的跟随着我,我终于意识到,他就是我!

那个连指甲都精心修剪过的公子哥早已不复存在,连我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何况别人?

最终,我在魁北克北部的铁矿场安定下来。

从小到大,我都以贵族子弟自居,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架势。可如今,我流落在外,不仅身边充斥着贩夫走卒,自己也成了过去的我口中的「平头百姓」。

真是讽刺。

不要以为我就此忘记了尼克。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常常午夜梦回,我梦见尼克因协助我逃狱,被判监禁,在牢里做苦役,稍微停下喘口气,就招来监工一顿暴打。鞭子落在他的背脊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可是我倔强的爱人从不开口求饶,始终高昂着头,咬紧牙关,豆大的汗水自额上滚落。我心痛极了,扑上前去,想要替他抵挡。但在梦里,我只是一个无影无形的幽灵,手指刚碰到他,就从他身上穿了过去。他眼睛看不见我,耳朵听不见我,连我的丝毫气息都感受不到。我只有在旁边干着急。

这时,画面一转,尼克回到了囚室。他像是突然间苍老了十岁,动作迟缓的在床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张折成两折的纸片,打开来。

他盯着那张纸片,看着看着,两行清泪滑过脸颊,喃喃呓语道,「等着我,约翰,我会带你回家的……」

我走近他,看清了他手中的纸片。因为经常翻看,纸张已经变黄变皱,墨迹也不再清晰。那是一封简短的电报。

「万分遗憾致电阁下,您的友人约翰·梅恩于X年X月X日不幸罹难。根据死者遗愿,随电附抚恤金若干,请节哀。」落款是我所在的矿场。

我想了起来,这就是为什么我碰不到他,因为我已经死了,我是个亡灵!

我惊醒了,浑身冷汗直冒。

梦的感觉过于逼真,像个不祥的预兆。此后每次下矿坑,我都心惊胆战,生怕发生意外。不是我贪生怕死,但我这条命是尼克冒着失去自由的风险换来的,我绝不能辜负他。

我也考虑过换份安全点的工作。但这儿是矿区,附近只有大大小小的矿场。要想在别的行业谋生,就得到城里去。像我一个通缉令榜上有名的要案逃犯,大摇大摆的出现在闹市区终归还是太不谨慎了。起码也要等风声过去再说。

当然,即使我不工作,手头的钱多少也能坚持一段日子,但谁知道我会在外流亡多久呢?这终归不是长远之计。

一到加拿大,我就想和尼克取得联系,向他报平安,免得他担心,更重要的是,我也迫不及待的想得知他的消息。但我不敢给他,或是家里去信。所有我熟悉的人现在肯定都处于警察的密切监视之下,这纯属自投罗网。

绞尽脑汁,我想到了一个办法。虽然还不知道是否可行,但值得一试。我虚构了一个加拿大的纸厂商,给我自己写了封信,寄到印刷厂。

「亲爱的朋友:十分感谢您来函咨询。也请原谅,我事隔许久才给您回复。因为我刚刚结束一场长途旅行,回到魁北克。正如您所了解的那样,我厂专业生产印刷用纸,品种齐全,价格优惠。就同类型的产品而言,我敢保证,即使满打满算,加上运费和保险,我厂给出的价格起码也比欧洲本土的工厂便宜百分之二十左右,质量甚至更优。这是因为加拿大地大物博,林业资源丰富。相信我们合作能够彼此互惠。或者,您需要先看看样品?期待您的消息。祝好。您忠诚的,约翰·梅恩。」

我变化了笔迹,即使落到警察手中,他们也看不出任何端倪,但尼克只要看到署名就会知道是我写的。

信寄出以后,我所能做的就只有祈祷了。我祈祷尼克不要像我梦中那样,在监狱里做苦工,祈祷邮轮能够顺利抵达,祈祷临时经理会将信转交给尼克,不要自作主张替我回复。

等待的日子那样漫长,偏偏我又是个急性子,一有空就跑到镇上的邮局去打听。结果当然是令人失望的,邮轮现在大概还在海中间漂着呢,可我就是沉不住气。

一天下午,临近收工了,我扛着铁镐,顺着坑道往矿井外走,和我结伴的有艾伦和加文。在矿场,我只交到了这两个朋友。其他人总是粗话连篇,根本无法交谈。

艾伦是这里资格最老的矿工。体力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时常需要人给他搭把手。但他从不倚老卖老,完事会掏钱请帮忙的人喝酒,大家都很喜欢他。我向他描述了我的噩梦,他表示我只是还没有适应昏暗压抑的工作环境。我们所在的矿场是整个矿区最规范的,自从他来,还有没有发生过一起事故。

「再说,我们买了保险。」他笑着总结。

我希望他是开玩笑的。不过,我仍然因为他这番话留下了。

加文在我之后才来。十七岁,还是个半大的少年。他跟我俩待在一起更多是因为别无选择,其他人总欺负他。我们组成了矿场上最怪异的三人帮。

走着走着,加文突然停住了脚步,警觉的说,「你们听见了吗?」

「什么?」我正在心里计算船期,魂不守舍的问。

「声音!」加文低声强调,绷紧肩膀的样子像一只随时准备逃走的猫。

我凝神倾听,可是除了回荡不去的矿车运行的噪音,以及矿工们怎么听都像在彼此谩骂的交谈,我什么也没听见。

「别总是紧张兮兮的,好吗?」艾伦搭上他的肩膀,「今晚咱们小酌一杯,再找个几个姑娘……」

他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相信他也和我一样,感到脚下在震动。我们同时抬起脑袋,不仅脚下,四周,坑顶,到处都在震动。坑道像是一条从冬眠中苏醒过来的巨大蠕虫,不断的挤压、收缩,想要把我们这群恶心的入侵者从腹腔里呕出去。

他妈的,地震了!我终于反应过来。

沙子和碎石稀里哗啦的往下垮。本来就昏暗,这下更是伸手不见五指。我扶着墙壁,仅凭印象,歪歪扭扭的向外跑。震感越来越强烈,惊慌失措的叫喊此起彼伏。

突然,在我前面不远的地方,爆发出轰然一声巨响。石块噼里啪啦的砸在我的脑袋上。还好我戴了头盔,否则非得当场开瓢。没办法,我只好退回去,蜷缩在墙角。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像是一辈子,震动终于平息了。我抖去身上的沙土,想要站直身体,脚下却使不上劲。我壮着胆子摸索了一下,还好,腿没受伤,只是麻了。

「艾伦?约翰?」一片宇宙初开般的深黑中,有人呼唤我,听声音近在咫尺。

嘴里全是沙子,我吐了口唾沫,「加文?」

「谢天谢地!」对方感叹道,「你怎么样?」

「完好无损,只是吓坏了。你呢?」

「我也是。」加文说。

「灯在你那吗?」我想起来。

对面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摸索,「在我这。」

一线微光点亮了漂浮在空气中的细小尘埃。等眼睛适应光线,我看见加文在我斜前方,和我一样,跌坐在地上,我们中间隔着一块半人高的石头。

那块石头原本可能砸在我们中的某个人身上。我努力不要多想,手脚并用,爬了起来。加文微微颤抖着,在我的搀扶下站稳。

我从他手里接过提灯,举至头顶。坑道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模样了,但仍然可以辨别出大致的方向。坏消息是,地震引起了塌方,出口堵得密不透风。

「我们被困住了!」加文的声音里透露着尖锐的绝望,「我们要被活埋了!」

我无法克制的回想起我的噩梦,心脏被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惧攫取了。难道我注定命丧于此?我六神无主,呆站着,加文对上帝的诅咒回荡在耳边。

最终,我恢复了镇定。

「别这么快下结论。」我说,「或许还有其他出口。」至少我们从塌方中幸存了下来。

加文抹了把脸,带着哭腔说,「哪?」

我也答不上来,「我们得找到艾伦。」他在这工作了这么多年,对井下的地形了如指掌。

我们紧贴着墙壁,一前一后往坑道深处推进。路上又发生了几波余震,还好,没有出现二次塌方。

感觉像是走了很久,我都快放弃了,视野里终于出现一个人影,一动不动的倒伏在矿车轨道旁。

我们赶紧去到他身边,把他翻了过来。没错,是我们的老前辈。他没死,只是被砸晕了,暂时失去了意识。

在我们的呼唤下,艾伦悠悠转醒。

得知目前的情况,他想了想,「我记得这里有一条小路,和三号坑相通。」

我们马上在他的带领下前往。可是很不巧,那边也发生了塌方。

加文又要哭鼻子了。

「振作点,小伙子!」艾伦猛地在他背上一拍,走上前,抡起铁镐,试着挖掘了两下。

「质地很松软,应该可以打通。」他回过头,「还愣着干嘛?」

我们忙碌起来。原以为很容易,但我们一边挖,砂石就一边往下落。不仅无法打出一个缺口,甚至堵得更严实了。

「停!」艾伦突然说。

我低下头,发现双腿已经有一半没入土中。再挖下去,现在就会被活埋。我们只好放弃,折回原来的地方。

为了节约燃料,我们把灯灭了。坐在黑暗中,轮流敲矿车轨道,向外求救。我相信,最多坚持三天,救援一定会到来。

我的估计错得离谱。根据后来的推算,我在那个矿坑足足待了一周。

因为水壶里还有点水,前两天不算太难熬,只是饿。加文最先喝光了他的水——他就不应该老是哭哭啼啼。艾伦慷慨的分了一半给他。随着时间流逝,我们不再起来活动僵硬的四肢,不再聊天,不再点灯看表,一切都为了节省体力,除了呼吸,就是发信号求救。

大约第五天,说不清具体日子,艾伦离开了我们。敲击轨道的声音在他手里中断了。我们原以为他睡着了,可叫了半天也没反应。拧亮提灯,我们看见,他睁着双眼,面如死灰,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正准备吸气。他的表情永远的定格在了这一刻。

加文的精神彻底崩溃了。这不能怪他,因为我们都很清楚,再拖下去,我们也会步同伴的后尘。他才十七岁,很可能压根就没有考虑过死亡。

而我呢?

虽然我表现得泰然自若,可是我的内心早已在尖叫。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在这里!

求生的本能促使我做了一件令人作呕的事情,还是不提了吧。但是加文的举动更加天理难容。

本来,在那深渊般的黑暗中,我看不见他在做什么。但在我敲轨道的时候,我总是听见身边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并没往心里去。大约过了一天,加文开始发痢疾,上吐下泻,高烧不止。

我这才明白,他竟然啃食了……!

加文也死了。

只剩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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