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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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澄没办法暂时靠近我,他会头痛欲裂,会恶心干呕,可也舍不得让我离开病房。
短暂的拥抱后,他攥着我的衣角背对着我,身体还在微微的痉挛。
我只好站在床边,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你饿不饿?要吃东西吗?”
太久没有进食,他瘦的面颊都凹陷了下去,轮廓如同陡峭的悬崖突出,看起来十分憔悴,胡茬也长出了青色的一堆。
护士送来了他需要的剃须刀和其它的必需品,给他输葡萄糖恢复精神。
我在门口听着她的叮嘱,不时担心的看一眼关澄。
机器运作的嗡嗡声不久就停止了,他背对着我,虚弱的声音有些急,“鸦鸦,你在吗?”
“我在,我在呢。”
我走到他身后,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角,“我不会走的。”
他朝后摸索着,我连忙把衣角塞到他的手里,他才安心下来。
为了让他振奋,我把墙上贴着的Q版人像取下来,推到他面前,“你看,像不像你。”
这张图上的他砰的撞到了透明的玻璃门上,额头鼓出一个大包,然后凶神恶煞的把玻璃门打碎了。
我听见他笑了一下,指尖不停摩挲着纸张边缘,想要握紧又怕弄出任何褶皱,微弱的反抗着,“一点也不像,我有这么凶吗?”
“当然了,你总是凶巴巴的。”我脱口而出。
他沉默一下,不甘示弱的坚持道,“我没有,我怎么会对你凶。”
“你就是凶,你.....”
我跟他吵了两句才发现这行为实在太幼稚,悻悻的连忙停下来,也怕刺激到他刚恢复过来的身体,放缓语气改口说。
“医生说你还需要休息,过几天才能洗澡,我给你擦擦脸吧。”
我去独卫里打湿毛巾,他闭着眼,刮掉胡茬后的面孔看起来恢复了一些年轻,只是还死气沉沉的,如同一潭乌漆嘛黑的水。
他闭着眼,眼睫颤抖着,任由我给他擦拭着暗淡的皮肤,忽然开口。
“是他们找你来的吗?”
“是,是你姐姐找到的我。”
他抿了抿唇,沙哑的低声说,“是他们逼你来的吗?你不想见到我的话,就走吧。”
“是我自愿来的。”
我见他的眼皮剧烈的颤了颤,怕他误会,又补充说。
“我只是出于人道主义来帮忙,你别多想。”
想起来这七年里他为我做的一切,我的喉咙一梗,不想在他刚醒来的时候就打击他,可我也实在不能欺骗他。
“我不知道你做了这么多,但你也别想用这些来绑架我,等你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关澄不动了,沉默的像是睡着了。
我换了水,洗干净毛巾回来,犹豫的看着他,“要...要擦身体吗?”
他睁开眼,飞快的看了我一眼,又皱着眉闭上,一边忍受着头痛,一边低声说,“叫护工来吧。”
我知道,他或许并不愿意让我看到他如今这么虚弱,这样弱势的一面,于是我叫来护工帮他擦身体,自己坐在病房外的走廊长椅上等着。
百无聊赖的刷着微博,有人给我私信了很多条,是个陌生的名称,叫“一枪打爆红头发”。
这个名字有点像黑粉,我不由得警惕的点了进去。
【鸦鸦你为什么要拉黑我啊QAQ?爸说你去国外找关澄了,你画的新人物是不是关澄啊!你忘了我们的左左和右右了吗?】
孟知佑换了一个号,完全忘记了五年前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是怎样的不愉快,撒泼又撒娇的像个黏人的牛皮糖,用怨妇的口吻装可怜。
上面还有更多的话,我没往上滑,又警告了他一遍。
【孟知佑,你好烦,别来打扰我了。】
我又拉黑了他的号,但我知道他肯定又会换号重来。
真讨厌,怎么都甩不掉呢。
在医院里待了一阵子,关澄渐渐恢复了精力,也能如常的下床走路了,只是他还不愿意见关家人。
我在一边画着稿子,他背对着我,安静的把苹果削到了盘子里,推到我面前。
余光瞥见晶莹剔透的苹果果肉,我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他在逐渐克服着创伤后的障碍,现在能看着我了,可他身体紧绷,皱着眉头,额上青筋凸起,分明还是在忍受着不为人知的巨大痛楚。
“你吃吧。”我叹了口气,停下笔。
“你不用非得克服,与其这样,还不如忘了我。你家人已经接受了你的性取向,不会再逼你娶妻生子,你去找一个更合适的难道不好吗?”
“为什么不能是你?”
我怔了怔,蹙了一下眉,“我不喜欢你,不想和你在一起。”
“我现在已经改正了,不会再做任何你讨厌的事情,鸦鸦,可以考虑一下我吗?”
这样诚恳的话语听起来有些耳熟,我想起来了孟知礼,想起他说不公平。
拧着眉头没回答,我摸了摸手镯。
这个新养成的小动作总能抚慰我的情绪,让我平和下来,我仿佛看到了外婆回答我问题时的笑容。
她希望我幸福。
“我、我不知道——”
沉思片刻,我放缓了声音,“我不知道我还会不会喜欢,这项能力可能已经缺失了。”
“你,还有孟家的人,现在都是一副改错后请求我原谅的模样,可我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你们是真的洗心革面,对我一往情深。”
“而且,我也在怀疑我自己。”
现在的关澄肯听我说话了,静静的认真的凝视着我。
我不想让他误会,让他失望,让他错付真心,所以我必须要坦诚的说清楚。
“我不想囿于过去的困苦,我要成为一个自立自主的成年人,也决心和你们都斩断联系。但...但在某些时刻,你们的靠近又会让我贪恋,我想了想,可能我只是需要温暖和陪伴,无论是谁都可以。”
孟知礼在孟家抱住我的那一刻,我居然真的动摇了。
至今回想起来我都觉得惊骇,甚至厌憎自己鬼使神差的荒唐念头。
“这样是不好的,我不想当一个玩弄感情的人渣,所以别再靠近我了。”
我低着头,重复着,“别再靠近我。”
画到一半的Q版人物刚显出了轮廓,轻车熟路的线条已经具备了关澄的神韵。
刹那间,我才后悔起来。
为什么当初要答应孟知佑画左左和右右,为什么要一时兴起画红头发的关澄,这些会不知不觉的渗入进我的生活与日常。
只要我看到它们,就会想起来这些我本应该远离的人。
苦恼的按着指尖,我在心里发誓以后不能再这样感情用事了,不能把现实和工作掺和在一起,否则弄成这样无法剥离的情况,最后难受的还是我自己。
关澄沉默良久,忽然开口,“没有人规定只能喜欢一个人,只能和一个人在一起。”
他伸出手来碰我的指尖,被我避开了,背到了身后,反驳道。
“当然只能喜欢一个人,和一个人在一起了,不然不是花心还是什么?”
“世界上的感情有那么多种,只是道德在规范着我们只能爱一个人,可情感是不受控制,是自然而然涌出来的。”
关澄原本坐在病床上,现在他半蹲在我面前,稍稍抬起眼凝视着我。
光滑柔顺的熠熠生辉的宝石被一锤锤打磨出坚硬的轮廓,眼里的光沉淀了下去,愈发显得眼瞳漆黑,深不见底。
只是当望着我的时候,他的神情极其温柔。
“是我们毁掉了你正常的感情,我们的错就该我们来承担。所以你喜欢几个人都没关系,把我当作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也没关系,鸦鸦,我只想留在你身边。”
“不行,不能这样。”我下意识摇着头后退,攥紧指尖,小声说,“这样是不对的。”
“没有什么对错,你不需要产生任何的心理负担。”
“你可以不爱我,可以不回应不理睬,只要允许我对你的爱永远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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