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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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屿明在大四这一年再次留起了长发,其中的原因有些好笑。
在他参加最后一次奖学金答辩时,一切都很顺利,他有几乎百分之百的信心拿下一等奖学金,并已经计划好该怎么合理使用这笔钱。
答辩前一晚他住在阚颂宁家,明天准备穿的正装已经熨好了,他给阚颂宁过了一遍他的答辩稿并得到了表扬,然后做了一次爱,十二点之前就心满意足地抱着阚颂宁睡觉了。
问题出在第二天。
他大方流利地进行了答辩,随后是老师的提问环节,问的问题也都中规中矩。唯一例外的是他准备走下台时,一位老师忽然叫住他:“呃……裴屿明同学,你还是把头发留长一点吧,我记得你去交换那段时间是留过的。”
“说实话……你这个样子有点像爱打群架的高中生。”
裴屿明愣愣地站在台上,看到评委席上好几个认识的老师都在忍笑,忽然感到一阵难为情。
那位老师解释道:“不是说现在这样不好,就是都要毕业了,不妨趁这个机会让自己的形象看起来成熟些,对你以后升学工作也有好处。”
答辩结束后,裴屿明一脸沮丧地回到家。
阚颂宁正在给他做咖喱饭,听到小孩回来的声音,却没像往常那样钻进厨房,贴上来讨吃的,他想着会不会是答辩不顺利,便把火调小,去了客厅。
他走到沙发前,捏了捏裴屿明的耳朵,“宝宝,饿不饿?”
裴屿明伸手搂住他的腰,仰起脸看他,有些委屈地说:“……我要把头发留长一点。”
“好啊,宝宝换个发型也很帅的。”阚颂宁赞同道。
从他们重新在一起开始,裴屿明再也没有留过寸头以外的发型,一是觉得麻烦,打球不方便,再便是因为阚颂宁最开始说的喜欢,他一直记在心里,并渐渐演变成了一种谁也拗不过来的执著,包括阚颂宁。
晚饭后,两人都进了书房,一人一台守着电脑。裴屿明在改自己的毕设开题报告,阚颂宁在给学生的开题报告提修改意见。
裴屿明把改好的报告给老师发过去,见阚颂宁还在忙,凑上去瞅了一眼他的电脑屏幕。
好家伙,没有一个不认识的字,组合起来一句也看不懂。
裴屿明选择放弃,绕到阚颂宁身后,俯身在柔软的家居服后领处嗅了嗅,闷闷地说:“今天答辩的时候,老师说我长得像爱打群架的高中生,一点也不成熟。”
阚颂宁愣了一下,终于明白自家小孩为什么突然决定要留长头发了。
他想象了一下裴屿明穿着卫衣球鞋牛仔裤,踩着滑板,板着一张脸等他来哄的样子,确实是有点……噗,阚颂宁忍不住笑了出来。
“……”裴屿明不悦地咬了一下他的耳垂,“不准笑。”
“对不起宝宝……我不是笑你……”阚颂宁趴在桌子上笑得停不下来。
裴屿明很生气,关掉阚颂宁的电脑,把他扛回了卧室,压进被子里,像只大狗一样,在他身上拱来拱去。
阚颂宁一边偷笑,一边将手指插进小孩短短刺刺的发间,安抚性地按揉着,“头发留长一点也很好啊,反正宝宝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裴屿明哼了一声,掀起他的上衣钻进去,叼着奶头含含糊糊地说:“你必须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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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屿明感觉大四下学期过得异常快,做毕设,投简历,实习,交接学生工作,每天都充实而忙碌。
裴屿明不打算继续念书,他辅修了工商管理,从大二开始,每年寒暑假都在父亲的公司实习,凭着优秀的本科成绩和丰富的实习经历,顺利拿到了一家外企的offer。
毕设答辩过后,裴屿明参加了最后一次篮球队训练,训练后和兄弟们聚餐,也算大四老队员毕业前的散伙饭。
大学四年,裴屿明一直在校篮球队,每年都和兄弟们送走毕业的学长,经历了主力队员的几次换血,也从当年的老幺变成了现在的队长。
聚餐的地点还是选在了校门口的烧烤摊,一帮人喝酒撸串,互相揭老底,骂一骂赛场上的脏事儿,倒是没什么离别的气氛。裴屿明当队长以来,性格沉稳了许多,在一些场合里也有了几分季凡以前控场的样子。
季凡没告诉裴屿明自己要来,裴屿明看到他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了。
季凡像从前在赛场上那样,和裴屿明撞了一下拳,“老幺,好久不见。”
“……哥。”听到季凡还和以前一样叫自己老幺,裴屿明鼻子一酸,想哭。
前年季凡毕业,他哭得最惨,喝多了以后抱着季凡不肯撒手,哥啊哥叫个不停,还是阚颂宁来把人领回去的。
“哥,我特想你……这下我们都毕业工作了,什么时候才能一起打场球啊。”
季凡是从公司过来的,穿着衬衣西裤的样子竟有几分精英的气质,和从前那个天天泡在球场的痞小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裴屿明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感觉熟悉又陌生,自己也忽然有了即将离开校园的实感。
“行了行了,你的队员可都看着呢,”季凡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还跟以前一个傻样儿。”
裴屿明连忙抽了抽鼻子,把眼泪收回去,“我平时不这样的……”
球队的男孩儿饭量都不小,再加上喝酒聊天,一顿散伙饭吃了三个小时。吃完饭又有人提议去KTV,但季凡明天还要上班,就不跟他们一起去了。
裴屿明送他去车站,一路上说起从前的事,有些感慨。季凡在他刚上大学的时候帮了他很多,不管是在球场上还是生活里。和阚颂宁闹分手的那一年,也是季凡隔着时差开导他,还帮他打探阚颂宁的消息。
“哥,你什么时候不忙啊?我想带我老婆和你吃顿饭。”
“过段时间吧,”季凡挑了挑眉,“我要搬家了,和我家小朋友同居。等家里收拾好了,请你来暖房。”
“好啊,那我要带我老婆一起!他还没见过豆豆学长呢!”裴屿明激动地说。
季凡笑着给了他一拳,骂道:“傻逼,豆豆是你能叫的吗?”
聚餐结束后,裴屿明把喝得醉醺醺的队员挨个安顿好,这才松了口气,感觉到醉意上来,走到最近的公交站,坐在站牌下等阚颂宁。
阚颂宁跟着定位找到公交站,蹲下来摸了摸小孩的脸,“宝宝,哪里难受吗?”
“老婆……”裴屿明握住他的手,脸颊蹭了蹭掌心,很认真地说:“我真的真的长大了。”
裴屿明的头发长长了很多,已经去理发店修剪过了,他偶尔还会用上发胶,给自己弄个臭屁的造型。不过今晚是训练结束后和兄弟聚餐,自然很随意,裴屿明久违地戴了发带,把刘海束上去,让阚颂宁想起自己追回小孩的那段时间。
“那宝宝觉得长大开心吗?”阚颂宁问他,语气像是在给小朋友讲故事。
裴屿明垂下头,似乎有些困扰,“有点开心……又有点不开心。”
“长大就可以保护老婆,可以和老婆站在一起,可以和老婆结婚,还可以给妈妈买礼物,可以给外婆发零花钱,可是……可是……”裴屿明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阚颂宁能明白他表达不出来的是什么,他捧着小孩的脸,亲了一下,“没关系的,宝宝。”
“宝宝会从很棒的小孩,变成很棒的大人。”
“但是在我这里,宝宝永远是宝宝。”
裴屿明茫然地看着他,似乎在思考。阚颂宁摘下他的发带,绕了几圈缠在手腕上,然后顺了顺裴屿明的刘海,牵起他的手,“走吧,现在该带宝宝回家了。”
裴屿明站起来的时候重心不稳,踉踉跄跄地往阚颂宁身上倒,顺势抱住他。
急促的呼吸混杂着酒气,烫在阚颂宁耳边,“好爱你……”
一周后的毕业典礼上,裴屿明穿着崭新的学士服,和其他优秀学生代表一起,上台接受校长的亲自拨穗。
礼堂外,阚颂宁捧着一束玫瑰花,一句“毕业快乐”还没说出口,就被裴屿明抱起来转了两圈,这一幕刚好被摄影协会的学弟抓拍到。学弟并不认识裴屿明,只是单纯地认为这一幕很有感觉,但协会部长后来整理照片时认出了裴屿明,并把照片发到了他的邮箱里。
裴屿明收到照片那天,刚好是他入职整一个月。
离毕业典礼刚过去不到两个月,此刻裴屿明坐在工位上看着照片,却感觉恍如隔世。入职一个月,他仍然不太习惯过于板正的衬衣,他在午休时间解开袖扣,思索片刻,将那张照片发到了朋友圈,没有屏蔽任何人。
阚颂宁点赞评论道:真好,我们宝宝长大了。
走出校园后,生活才刚刚开始,让小孩变成大人的瞬间会有很多。
亲爱的小岛,亲爱的宝贝,愿你永远保留一份年少时的天真,愿你永远怀揣善良和柔软,坚定勇敢地走下去,走在爱人的目光里,走在世界的风景里,年年岁岁,岁岁年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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