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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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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寄出的信

-----正文-----

今夜有雨。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灯,散发出微微光火。

灯下坐着一个身影。

子谈双手拿着信正在读,读着读着,脸上逐渐露出些笑意。看到最后那一行“我今年一定比你高”,他轻轻叹了口气:“真是小孩。”

然后不由得又从头看上一遍。

他将每个字都吞尽了,没有遗漏。外面风声雨声,只没有听见似的。

子谈看了会,忽的低头去嗅那信纸。

只是轻轻地,将鼻尖在纸面上触一触。仿佛在上面能辨别出某个人的气息。灯火幽微里,可以看见他的眉眼是舒展的,眼底黑沉沉的东西遮掩不住,完全显露出来。

“锄秋。”他轻轻唤了一声。里面有些分辨不清的情愫。

…… ……

子谈展开一张新的信纸,想了想,提笔写下回信。

锄秋台鉴:

忽奉手教,获悉一是。

道远事繁未遑笺候昨晤。弹指流光,虽相违未久,而相忆殊殷。

恕不一一。

伏惟珍慑。

即颂:春禧愉快。

子禹章谨启

正月初五

写完后,他看着斟酌了很久,继而轻轻叹了一口气,把头摇了一摇,揭过这张纸,重新拿了张纸铺开,又写了一张:

锄秋亲启:

新年好,你的信我已看过了,多谢你的问候,我也过的很好。

希望早日相见。

我很想念你。

子禹章 上

正月初五

子谈看了会,把那句“我很想念你”涂掉了。

他手指拈着纸张边缘,似乎想揉掉,又提着笔来回踌躇。短短几行字,在笔尖来回转过几遍,还是没有落定。

雨下得愈发猛了。

“禹章,你手里拿的甚么?”

母亲的脸从门那边静静转过来了,她的目光射过来,幽火一般地落在子谈的手上。

子谈整个身子停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良久,他极缓极缓地,偏过一点头看向云氏。

他没有叫母亲。

原本眼睛中满溢出的情感瞬间收敛回去,仿佛梦中人陡然惊醒一般,只露出一张漠然的,冷静的脸。

但一段很短,又很长的时间里,母子之间沉默地对峙着。

子谈率先打破这种危险的平衡。他还维持着转头的姿势,便极快地回首,将桌上的纸抓住,放到灯上点燃了。

他的掌心催动了一些真气,以便烧的更快些。火舌飞快的吞噬了那薄薄几张纸,一瞬间的事情,就成为灰烬。

这时云氏也已走到跟前了。

“你烧什么?”她又问了一句。

子谈只是看着那盏灯。

但是云氏动了。她拽过子谈的身子,甩手便扔了他一巴掌。这个女人在平静里突然露出歇斯里底的一面。“我不是叫你争气吗!我不是叫你争气吗!”

子谈嘴角很快留下血来,他没有出声,只静静看着他母亲。

“你看什么?”云氏被这样的目光瞧着,慢慢地觉得有些心惊,她受不住似的,又厉喝一声。

于是子谈不再看她了,他目光虚虚地定住空中无形的一点,仿佛在看很茫远的地方。

云氏愈发恼恨地抓住子谈的衣领口,把他往外拖。

忽的空中劈下一道惊雷。闪电的光火从窗缝间微微漏进来一些,照得两人身形轮廓分明,看上去不像是母子,倒像是相杀的仇人。

…… ……

子谈回青阁的第一天,就被子行庭叫去了。

“禹章,你和那楚家的……我已知道了。”

“你年纪也不小了,难道还犯起混来了?”

“我的意思,你省得么?”

子谈微微低头,十分恭敬而温驯地答应着:“省得,父亲。”

…… ……

子谈跪在雨地里,背脊很直,姿势很正。周身透露着一副“我很愿意”的气息。

他总是这样,平静吞下所有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恶。

这样才最可怕。

云氏站在廊下,两边仆人恭恭敬敬站了一串。最里面的丫鬟小心护着灯笼,再外面的,撑着伞以防雨水落到云氏的衣上。

云若玳就这样瞧了一会雨中的儿子,觉得有些倦。她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指甲,轻轻吹一口气:“毕竟长大了,不好管教了。”

临走前,云氏对着院子里的侍从吩咐道:“让他跪着,谁若是敢扶上一扶……”她鲜红的双唇里露出一些细细的牙齿。“那算他胆子大。”

后半夜雨水很急,风撞开了屋里的窗。

灯下新鲜的灰烬,还未来得及被拢起,就破碎在风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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