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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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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拯救的不只有一个人。

-----正文-----

这是一个关于英雄的简短故事,简短到只需寥寥数字就可以描述的冒险者的故事。

号角在绿谷出久头顶响起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颇为刺眼的阳关顺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刺进尚且年幼的他的眼中。那些在天空中飞舞,在大海里翻腾以及在至高无上的供电最前端的广场上落下的花瓣和羽毛,无不昭示着站在人群最中央接受国王加冕的男人,身份是何其的尊贵。

闪烁耀眼颜色的晴蓝色瞳孔配上他身上红色云纹的厚重披风,看上去颇有写九五之尊的高贵,只不过高大男人背后一把布满缺口的金属大剑,身上的战袍也是落满沧桑的痕迹。倒像是个从战场里回来的老兵。

绿谷出久站在母后的身前,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父王将手中代表无上权力的钻石权杖交于这高大男人手中,宝石绿的眸子亮得吓人。那时的他还太小,小到无法意识到那根权杖究竟代表了什么。除去国王队权杖拥有者无以复加的信任之外,恐怕还有些什么其他无法指明的意味。

在还没有长大的绿谷出久心里,身前不远的高大男人面带笑容接过权杖,转身对广场里的群众赋予鼓励的模样,深深地印刻在那颗幼小而灼热的心里。

这并不要紧,孩子的偶像总是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更换,有的曾经是父亲,有的曾经是家门外不远处邻居的大哥哥,在绿谷出久的这个国家里,更多的应该是起名为欧尔麦特的镇国将军——身经百战,以一当百,为人和善,这样寻常的形容词已然不够来形容高大男子的任何优点——他像是一块黄金,走到哪里都难掩其身上无法遮盖的个人魅力。

“母后,”绿谷出久仰起头,看向身着华贵的年轻女人,“我能成为像欧尔麦特一样的人吗?”女人的脸是漂亮的鹅蛋,点缀在上的精致珠宝更是将她身上一国之后的气质显露无余。绿色长发的国后垂下头,听见自己儿子这样天真无邪的话语,漂亮的唇角弯起一丝笑容:“当然,我的王子,你当然可以。”

母亲的允诺使得孩童咧出个大大的笑容,一瞬间,整个世界的花朵似乎都只为这个男孩儿开放。

仪式在国王并不冗长的话语中落下帷幕,跟随母亲回到宫殿的男孩儿在太阳下晒得有些久,微红的脸蛋和迷蒙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有些情况不妙。即使身为国后的女性此时也乱了阵脚,她将孩子的乳母叫来,抱着温度滚烫的柔软身体惊得花容失色。

“母后,我没事……”懂事的孩子躺在床铺中,宽大的被褥将他埋在其中,“我只要睡一觉就好了……”一旁的乳母用沾了冷水的手巾拧干,轻轻搁在绿谷出久的额头,这片刻的冰凉使他稍微舒服些,闭上眼睛,呼吸略略急促。

身为母亲的国后让侍女将自己身上的华服褪去,换上轻便的里衣,亲手接过乳母手旁盛有冷水的木盆和更换用的手巾,熟稔地擦拭孩子的身体。她在作为一位国后之前,先是一位母亲。

王子的这场发热,具体情况已经是在后半夜才传到国王那里,一向爱子如命的父亲朝大将军欧尔麦特欠身致以歉意后便匆忙离席。欧尔麦特虽没有子嗣,但是年龄相仿的男人似乎都能够理解彼此的心情。他抿着酒,看向匆匆离去的国王的背影,垂下眼帘,轻叹一声。

父亲的到来让刚从昏迷中醒来的男孩精神亢奋了些,他睁着又圆又亮地眼睛,含混不清地询问自己的父亲有关那位盖世英雄欧尔麦特的消息。他说话是什么声音?他人好吗?他长得帅不帅?连珠炮似的问题将国王搞得晕头转向,他苦笑着回答自己儿子的问题。

身为一位普通的男人,谁会不想自己才是孩子心中的那位盖世英雄。吃醋的心理说没有肯定是骗人,但儿子能够在提及欧尔麦特之时精神好上许多,这样不可被提及的自我还是先靠一边吧。

国王坐在床边,抚摸着绿谷出久柔软的发顶,柔声讲着有关大英雄欧尔麦特的故事。男人声音低沉而又温柔,丝毫找不到任何上位者的威严,那些刀光剑影,那些奋力搏杀,在他的话语中皆化为一众使人安心的传奇。

“出久,”国王的声音在孩童迷迷糊糊的灵魂中回荡,“要成为你想成为的人啊。”

话音刚落,余热未退的孩子终于安稳地进入梦乡。

这一觉,便是数十年光阴。

“谢谢大婶,”身材结实的绿发青年接过蔬菜摊大娘手中的纸袋,颔首致以谢意,并将手中的金币递过去,“零钱就不用找了。”笑容璀璨温和,墨绿的瞳孔漂亮而又有些说不清的沧桑。面容和蔼的大婶接过钱,不多说什么,只是又交给准备离去的青年一个布包,里面是几个又红又大的苹果。

乡下镇子一向民风淳朴,以物易物的事情也并不少见,一只鸡换一袋种子,只要两方都觉得合理,怎样都能够达成交易。

抱着手里不算轻巧的两个袋子,青年稳稳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哼着小曲,风光大好的临海小镇使人心旷神怡。简易的木头房子就是他的终点,推开房门,将纸袋和布袋放在桌子上,挽起袖管,看样子似乎是要准备晚餐的模样。

“都说了多少次了,我们这里没有绿谷出久这个人,您一定是认错了!”

放下东西走到院子,青年手里多了个水桶,刚刚将绳索绑着水桶放下井口,不远处就传来一阵喧闹声,听见嘈杂的争吵声那个时刻多年未曾使用过的姓名,打水人宽厚坚实的双肩轻轻地抖动了一下。

抬起头,稚气并未褪去的脸庞上甚至还散着几颗可爱的雀斑,片刻之间的动摇瞬息便被他强行压回心底,低头继续打水。如同外面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联。

争吵声没过多久就消失了,提着水桶的青年人反身准备回到屋内继续准备他的晚餐。正准备推门而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背后陡然响起,曾在梦中无数次提醒他过往的声音,就这么毫无防备地钻进他的心底。

“绿谷少年。”

推门的手猛烈哆嗦起来,另一只手里的水桶登时也水花四溅,染湿青年的裤管和鞋面。足以看出来人的这一声呼唤,究竟如何动摇本应该死亡已久的尘封之心。

站在身后的高大男人面庞已不复昨日,瘦削的吓人,那双含在眉骨下的晴蓝色眼睛却一如既往的摄人心魄。身上是一席略显破旧的暗灰色长袍,背后一把宽大的铁质大剑,剑柄微端一节断裂的锁链无不昭示这人的身份到底是谁。

“欧尔麦特。”

背对着昔日盖世英雄的青年停止颤抖,但他的声音却染上一丝冰冷的疏离,经历了太多旁人无法想象的苦痛,隐居于此的目的也不过是想逃避被国家束缚的未来。

时间在此时变成摆设,两个人用这般诡异的对峙姿态相持不下。直到欧尔麦特向前走了几步,手掌握住篱笆门的栏杆,朝里拉开,踩到院内泥土时沉默的男人终于再次开口说话。

“我不会回去的,”绿谷出久进门,侧过头尽量让语气里冰冷的意味减少些,轻轻地说,“但是你可以留下来吃顿饭。”

漂泊在外的日子,体弱多病的王子也成为坚强健壮的冒险者,他走遍王国的千山万水,最后定居于此。多少王宫里的人以为这个碍事的王子早已死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殊不知,这个经历了太多的孩子最后选择停留的城镇距离王宫不到半天的时间。

欧尔麦特走进屋子,收拾的还算整齐干净。最显眼的便是墙上挂着的那一把剑,华贵的金属花纹和剑柄上漂亮的红宝石已然说明自己的身份——那是当年国王赏赐给时年十五岁,刚刚举行过正式加冕礼的礼物——他微微垂眼,原本抱有的希望在看到这把剑的时候便化为飞灰。

除去墙上的那把剑,其余的也不过只是一张床,一把椅子,一张桌子和一块简易的被称为厨房的地方。欧尔麦特沉默不语,他进屋后绿谷出久引他坐在凳子上,自己提着水桶去厨房开始忙活,数十年时间未见,马上迈入二十的青年人不再是养尊处优的皇子,早已成为对生活了如指掌的普通人。

夕阳西下,晕红的光照射进简陋的木屋里,倒是别有‎‌‍情‎‌‍趣‍‌‌。欧尔麦特盯着熟稔做菜的青年,似乎突然明白为什么当年他要趁乱逃出那个纷乱的国家。

“我不是来带你走,”欧尔麦特在绿谷出久把第一盘菜端上桌子的时候开口,声音嘶哑,“成为你想成为的人就好。”他苦笑,瘦得过分的脸庞让那个笑容显得有些狰狞。

绿谷出久并不惊讶于这样的发言,只是将锅里的浓汤盛进木碗里,配上街头面包铺买的新鲜面包片,放在欧尔麦特的面前。

碗里的汤呈现出令人食指大开的乳白色,桌面上那盘野味也是在王宫里不可多得的美食,欧尔麦特虽然心里发苦,但是嘴中却被浓郁的香味所吸引。

这一晚,他第一次吃撑了。

两人用过晚餐,青年熟稔地收拾好碗筷,从后院搬了张多余的凳子放在前院空地中,同时也给自己搬了一张。做完这些事,他回到厨房,从橱柜里找出邻家姐姐送给他的花茶包放进温热的水壶中,浓郁的花香刹那间便噙满不大的房屋。

端着两杯花茶,绿谷出久回到前院,将其中一杯递给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欧尔麦特,自己毫不认生地躺坐在特制的躺椅上。这会儿他倒是拿出了些当年王子时的“娇生惯养”。

“大国师先生,”青年人平淡又活波的声音从躺椅里传出,“你看这星空。”

额发从脸庞边滑落,天空中繁星密布,宛如置身银河。

“不如留下来陪我吧,反正我也曾经这样祈求你,”青年单纯又有些害臊的声音悄摸地冒出来,“躺椅我可以再做一个,床我也可以改大一点……”他碎碎念,听起来不再有先前那样的疏离和超越年龄的成熟,终于有个青年人祈请爱人留下的样子。

欧尔麦特抿了口杯中花茶,甜滋滋的味道裹了些苦涩,滑进喉咙的瞬间却又化为难以言喻的甘美,他走到凳子前,并将自己扔了进去。没有答应绿谷出久的请求,也没有回绝他,只是慢慢地品着杯中茶。

“我的绿谷少年,”欧尔麦特忽然开口,金色的头发在晚夏的风中飘出个柔和的弧线,“我的绿谷少年……”他沉吟,仔仔细细回味这个称呼。

回过神的时候侧头去看坐在旁边的青年人,半大的男人早已面红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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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前的王宫密室。

欧尔麦特坐在国王前方,面前是那根象征着权利和地委的钻石权杖。被常年战事和内部纷争搞得焦头烂额的国王此时早已满头华发,明明还是个壮年汉子,现在看起来却有些像是垂暮之年的老人。

国王站起身,走到欧尔麦特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奈且信任地说:“如果我死去,请带出久离开这里……”身为人父的中年男人皱起眉头,露出个苦涩地笑容,“我知道那孩子喜欢你,所以如果这个宫殿无法再保护他,请你带他离开。”

欧尔麦特蹙眉,他无法相信眼前这位明君居然会说出这样破败的话语,但是眼前之人是他的君,而他是臣,更何况托付给他的并不是旁人,而是那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高大男人微微躬身,允诺下这句承诺。

离开密室,矗立在宫殿的正门口,吸进腔内的是这个国家寒冬独有的冷风,欧尔麦特咀嚼着国王方才的那番话,思考到“那孩子喜欢你”的时候登时停顿,随后,他拢在袖管下,捏着冰冷权杖的手,微微发起热来,恍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国王已然察觉了吗,欧尔麦特颔首,眼底的无奈和歉意无所遁藏——唯独只有这份爱意,他无法回应。

王国的未来应验国王留下的预言,企图篡位的贵族将国王和王后杀死在宫中,匆忙赶回镇压暴乱的欧尔麦特却发现王子不知去向,无人见过他,更不用说尸首。

旁人都说王子死了,却只有他耗费光阴不断地寻着曾经在王宫花园的树下朝自己表明心意的王子,他从来都不打算带他回去,他只求能够看一眼他是否平安。

但是当真正来到已不再是王子的绿谷出久身旁时,欧尔麦特发现自己想说的话全部化为虚无。

“那孩子是喜欢你的,”他忽然想起某一天自己和国王的谈话,“喜欢到连我这个父亲都有些吃醋了。不过他既然这么喜欢你,身为曾经我国最强大的勇者,你可得以后保护好他,不能辜负了出久对你的喜爱呀?

”生性宽厚的国王话语顽皮,只是他自己或许都没有想过,真正的勇士并不是欧尔麦特,而是绿谷出久。

身为大国师的他没有勇气逃离国家对他的束缚,身为欧尔麦特的他没有勇气回应喜欢之人的表白。

身为勇者的他其实并不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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