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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爱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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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必须要写所以随便写点什么

-----正文-----

相爱无杀

南国和北国已经打了三年。

南国有个苏将军,一手画杆描金戟使得精妙绝伦,普天之下鲜有对手,但生的风流俊美,高大潇洒,眉心还长了一颗朱砂痣,若是脱下战袍换上儒装,打马穿花而过,不像将军,更像纨绔。

北国有个赢将军,使一把青光剑,出身世家,极擅排兵布阵,长相清冷英朗,平日里不苟言笑,无论何时腰杆都挺的笔直,严于律己也严于待人,是北国军心所向。

两位将军也打了三年,他们棋逢对手寸土不让,人们纷纷猜测是苏将军能戟定四海,还是赢将军能剑震八荒,南国人捧苏将军,北国人挺赢将军,同样也是不分上下。

而北国和南国,原本都是一个国。

苏将军赢将军,原本也是喝着同一条河的水长大的朋友。

当年狄人犯境,天子被逼举国南迁,定新都在江水南岸,南边又有蛮子。在四面楚歌的情况下,赢苏两位将军登上舞台,赢将军抗北狄,苏将军打南蛮,最后赢将军赶走了狄人,苏将军打赢了南蛮,龙心大悦,刚决定要迁回北方,苏将军就拥兵自重了。

决裂前夜苏将军还劝赢将军:那皇帝老头是个昏庸的,你跟着他,自己种的苦果得吃,他种的苦果你也得帮着他吃。

赢将军气的嘴唇发白,猛一拍桌子拂袖而去,把苏将军心爱的梨花木桌子拍出五个指印。

后来再相见就是在战场上,苏将军已经变成了新起南国的大将军,金鞍银靴,戟上红缨飘荡威风凛凛。

赢将军还是那个赢将军,一把剑闪着令人胆寒的光。

两个人第一次战场上厮杀,赢将军就刺了苏将军一剑,在肩窝处,没留半分情面,血顺着剑身上的血槽蜿蜒而下。苏将军抬手把剑‌‎拔‍‎‎出‍‌来‍‌‍‌,血喷了赢将军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一脸,还笑着说:你看你这马现在是真的汗血宝马了。

赢将军面无表情地看着捂着伤口的苏将军,握着剑的手青筋毕露。

苏将军刚刚杀了赢将军二十七个部下,都是一击致命,挑断了他们的脖子,有两个甚至原来在他手底下当过职。

他刚才那剑是货真价实想杀了他。

赢将军还想给苏将军补一剑,被南国来的援军打断了。

苏将军带伤上马,衣袍上满是灰尘,脸上也全是血污,可他的笑倒是一如既往地神采飞扬,衬得眉间那颗痣都无端冶丽起来。

“我杀你的人,你杀我的人,还刺我一剑,我们扯平了。”他牵着马绳,肩上的血越流越多,“下次我就要杀你了,赢将军。”

赢将军目送他离开,在黄土白石间站了很久。

从此苏将军的军队就驻扎在江南,赢将军的军队就驻扎在江北,两军一江之隔,夜里还能看到对岸篝火。

更深露重,赢将军来到江边,夜幕之下一个人影矗立,手里还提着一坛酒。

赢将军皱眉:“你怎么又来了。”

苏将军解开自己的兜帽:

“你不是也来了?”

他冲对方晃晃自己的酒坛子:

“吃酒吗?”

两个人坐在江边,水浪拍打着岸边留下潮湿的痕迹,苏将军从身子底下摸出一块石头抬手扔了出去,侧着耳朵细听,八声响。

他略带得色的看向赢将军,赢将军从地上也摸了一块石头对着对面扔出去,九声响。

苏将军蔫了。

赢将军矮下身想坐在苏将军旁边,立马就被苏将军制止了:

“哎哎哎,你怎么老是这样,地上有水,你也不怕裤子湿了,回去被下属们嘲笑。”

苏将军一边嘀咕着一边把自己的披风扯出半块来给赢将军坐,赢将军坐了个角,拿过酒坛闷了一大口。

上好的梨花白,清冽醉人。

旁边的人噗嗤一声笑了:“你怎么总这么口是心非,每次不让我来,却每次都和我一起喝酒。”

赢将军脸上没有一点不自然:“敌对两军的将领深夜会面,若是让人看到,你要天下人怎么想,但是你既然带着酒来,我自然不能浪费好酒。”

苏将军笑:“好你个赢将军,现在也变的油嘴滑舌了。”

两个人并肩而坐,无杯无盏,端着酒坛一人一口地喝酒,水声自黑夜里传来,带来一种喧闹的寂静。

“你不是在北边吗?你之后有没有回去过?”

苏将军指的是他们一起长大的那座小城,离这里不远,骑百里地的马,再翻一座山就到。一条澄碧的河贯穿南北,最后汇入他们面前这条大江。

“没有。”

“没有?现在这个时候应当是城里风景最好的时候,河蟹也肥,书院门口的桂子槐花落了满地,想吃多少就捡多少。”

苏将军喃喃念着,不知道是说给赢将军听还是说给自己听,说着说着被赢将军打断了。

“吴城在几个月以前就和临旁的薛城合并了,如今共称阗城,书院已经拆了……为了建新的行宫。”

四周静了一会儿,接着苏将军就像全然没有听到一样继续说了下去:

“老师身体欠佳,师娘一个人照顾他也费心劳力。当年师娘关照我们颇多,这时候总会让我们上树采桂子,采完了酿成糖桂花,夜里做酒酿圆子的时候撒上一把,一人一碗……你得空就回去看看吧。”

“好。”赢将军这回什么也没说,只是答应了下来。

两个人又静静地喝了一会儿酒。

“赢将军,赢将军。”苏将军有点大舌头了。

“嗯?”

“你听曲儿吗?”

苏将军把脸凑过来,两个人挨的极近,赢将军几乎能看到他黑暗中眼睛里闪烁的水光。

“不想。”

温热的呼吸轻柔地扑在脸上,带着一股暖暖的酒香。

“你说想不行吗?你求我,求我我给你唱小曲儿。”

“不行。”

苏将军喝了一大口酒,酒坛子见底了。

“好吧,那我求你,你让我给你唱支曲子吧。”

赢将军看着苏将军,这才点了点头。

苏将军仰头喝下最后一口酒,把自己的披风解开豁然起身,张口便唱: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

他唱的荒腔走板磕磕绊绊,赢将军努力听了两句才听出来他唱了什么,然后立马叫停。

“怎么了?”苏将军眯缝着眼睛看他。

赢将军说的一点情面也不留:“太难听了。”

“你让我唱的。”

“你求我让你唱的。”

苏将军耸耸肩,想再喝一口酒,发现酒坛空了,于是用力一挥,把空酒坛远远抛进了江里。

“开始涨潮了,我走了。”他迈开步子趔趄了一下,想去牵自己的船。

十步远的地方拴着一艘不大不小的船,刚好能容两个人坐着渡江。苏将军踩进水里,把缆绳解开,推着船一步一步走着,被赢将军拽住了领子。

“你喝醉了。”

“哪有?”

“你脚步虚浮。”

苏将军弯下腰掬起一把冷冰冰的水拍在脸上。

“好了。”

赢将军拽着他的胳膊:“我送你,上船去。”

苏将军看了看他,突然提气轻身从水里跃出来,脚尖在赢将军胸口一点,就轻飘飘登上了船。

“不用你送,我自己能走。”

船慢悠悠飘远,赢将军站在齐腰深的江水里,目送着苏将军离开。

一如既往。

黑夜里飘来苏将军慢悠悠的小调: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他们常常这么见面,有时候赢将军去江边,苏将军不在,他就一个人练剑;有时候苏将军跨江而来,赢将军不在,他就自饮自乐,再乘船回去;如果两人恰好遇到,就一同饮酒,待到几个时辰后涨潮,两人分道扬镳乘兴而归。

赢将军觉得这不好,但也不知道何处不好,在他眼里他们既是朋友也是敌人,在苏将军眼里他们既是敌人也是朋友,这并不冲突,可极其对立。

赢将军在江边练剑,练着练着听到水上传来几下响亮的拍掌声。

苏将军在船头立着,手指头上勾着一小坛酒:“不愧是赢将军,这一套剑舞的真是行云流水刚劲有力气吞山河虎步生风……”

“够了。”赢将军收势,把剑插回剑鞘,“不下船?”

苏将军微微一笑,人影一闪就闪到了岸上。

“给,上好的秋露白,只讨到这么一小坛,便宜你了。”

他抬手一掷,赢将军接住,随手拍开泥封仰头喝了一口。

“你慢些,这坛送你了。”

赢将军有些意外:“你不喝?”

苏将军看着他:“信你收到了?”

沉默陡然降临,赢将军把酒坛放在一边:“……收到了。”

信是南国君主——苏将军拥立的帝王,老天子的亲侄子发出的,对方要求两军正面交战,胜者王败者寇。

“老皇帝那边怎么说?”

“陛下同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苏将军突然狂笑起来,“真是有意思!两军无论输赢,最后都是他们宋家的天下,要为此拼上性命的却是我们!真是太有意思了!”

他笑了一会儿笑够了,伸手去够那坛酒,喝了一口自语道:“我收回前言,这酒不送你了,下次再补你一坛。”

然后他又喝了一口。

“……你的军怎么了?”

“被削了。”苏将军口吻平淡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宋厉削了我六成兵力,捧一个新来的小子当将军,估计过不了几天,我大将军的名号也得被扒下来给他。”

赢将军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最后说出来的是另一番言辞:“如果你真的那般想,不如投诚,反正北帝南王都已不在乎谁王谁寇,总归是宋家天下,你又何必计较?”

苏将军摆摆手:“不一样不一样。宋厉那是老子混账儿子英雄,他虽然不行,可他的儿子是个难得的明君,只要熬到他死,这片土地就能迎来一个好皇帝。宋远不一样,他老了老了,连个像样点的子嗣都没留下,一个个全是绣花枕头,把天下交给他们,管你北国南国,全都得亡。”

赢将军听他口无遮拦地说着两个君主的名讳,眉头紧皱。

“你这张嘴迟早会给你带来大麻烦的。”

苏将军笑笑:

“我不在乎那些。赢将军,你又是为了什么非要给北国的老皇帝卖命?”

赢将军想了半天,只说出来两个字:

“忠君。”

“忠君……忠君,说的真好,忠的不是国,是君,真是你能说出来的话。”

说完他打了个酒嗝,把坛子一扔,空坛子在地上碎成一片片:

“既然我们过几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我现在,想做一件一直没能做成的事儿。”

“什么?”赢将军看着苏将军。

苏将军突然扣住赢将军的手腕,将对方一把拉进怀里,在脸上偷香一口。

赢将军一动未动。

“这就是你想做的?”

“怎么?难道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其实是郎有情妾有意?”

赢将军什么也未说,只是拉过苏将军的衣领,把自己的嘴唇凑了上去。

他们二人碰到了一处,试探般地审视着对方,感情糅杂在交汇的视线里,连空气都变得黏腻。接近是突然的,在一瞬间的福至心灵靠近了,先是浅尝辄止,唇与唇一触即分,可轻吻根本无法缓解内心澎湃的渴求。他们的亲吻渐渐变成了撕咬,变成了无尽的索求和侵略,仿佛濒死之人汲取水分,在荒芜的世界里占有自己的全部欲望。

苏将军扯开对方的衣襟,露出结实且布满伤痕的胸膛,他把自己的手掌放上去,感受到掌心和肌肤的贴合发出心满意足的喟叹。赢将军去解苏将军的腰带,把外衣和中衣都扯的歪歪斜斜,耳尖突然传来一点暖意,苏将军把嘴凑到赢将军耳边念了一个名字:

“赢川。”

赢将军有些怔愣,苏将军鲜少这么叫他,他们以前一直互称表字,直到那天战场相遇,两军将领出来见礼,苏将军带着敷衍的笑容冲他作揖:

“赢将军。”

赢将军也回揖:

“苏将军。”

于是这个客套又可笑的称呼一直被叫到了现在,而苏将军这样正经地叫他的名字,怕是头一遭。

于是赢将军也开口:

“苏邺。”

苏将军低声笑了,用拇指食指捏着赢将军的下巴,引着他去吻自己眉间的朱砂痣。

两人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在情事上却都糟糕万分。苏将军是不是隔着许多年来的头一次不得而知,赢将军是货真价实的洁身自好,已经有好几年未曾人事了,现在宛如初识雨露般,腰背绷的极紧,像一把拉满的弓。苏将军也只是伏在对方身上横冲直撞,全无半点怜惜可言,不过或许这两人也无需怜惜,常年斗争的都是有关生死的东西,云雨上也少不得比常人激烈几许。

旭日初升,苏将军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赢将军坐在江边望着缓缓升起的一轮火红太阳,慢慢闭上了眼睛。

七日后,黑云压城,两岸大军对峙。

北国一如既往是赢将军坐镇,南国却是个新面孔,带着种出身高贵的矜持和傲气,战鼓一鸣就夹着尾巴缩到了铁甲之后。

苏将军本在南国的军队后方,但凭着自己的长戟一路杀到了赢将军面前,他甚至有些杀红了眼,麻木机械地挑开一个人的喉咙,溅出刺眼的鲜红,再去杀另外一个。

两个人面对着面,谁也不说话,可没有言语就是最好的交流。

赢将军一直觉得,苏将军用戟的时候,哪怕是杀人都如分花拂柳一般好看,而现在这般好看的人要来杀他了。

偏偏这个时候,他突然好像懂了苏将军当时说的那番话,两个给自己留有退路的人,却把他们逼到了死地之上。

何其嘲讽,何其可笑。

好像有什么原本坚不可摧的东西开始分崩离析,最后变成一堆废瓦砖石,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不过世事总是如此,天下绝没有回头的路,赢将军也并不是后悔。

他只是有点遗憾罢了,遗憾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回去看看,再吃一次师娘做的糖桂花。

赢将军一挥剑,剑上的血滴落在地上。

那是苏将军最得力干将的血。

他又想起那句话了:

“我杀你的人,你杀我的人,还刺了我一剑,我们扯平了。”

其实没有扯平,他还欠了他一剑。

这一剑赢将军并不打算还,他只想干脆再欠苏将军一条命。

苏将军想要他的命,他想要苏将军的命,这才叫扯平。

赢将军架起剑,苏将军握住戟。

他们都不会留情。

他们也不能留情。

都说高手过招只需要一招,一招就能分出胜负,可刀光剑影见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过了几招,只知道长剑捅进了苏将军的腹部,利刃下的躯体格外脆弱柔软。

苏将军俊逸的眉眼染血,连那颗朱砂痣都看不清了,身子晃了三晃,眼看就要从马上摔落。可就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赢将军伸出手去拉了苏将军一把。

下一刻他的手腕被擒反制,冷冰冰的戟尖在赢将军心口刺了个对穿。

赢将军只觉得天旋地转如坠冰窖,自己怎样落的马,怎样被人抱在怀里全然不知,只是最后一刻,恍惚间听到有人嗓音沙哑着在他耳边咳血低语:

“我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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