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缘的原罪:政者,正也;非者,违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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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嬴政身下,韩非紧紧蜷缩着身体,床上的竹简被嬴政挤到地上,散了一地。
“让开。”
韩非想推开他,却依旧被拥在怀中,挣脱不得,他的泪水滑了下来。
即使对于嬴政是如此顺手熟悉的场合,他看到韩非的眼泪,依旧是紧张的。
嬴政却没有放手,手胡乱摸着,从领口探了进去,他们身上还穿着衣服,嬴政就将他翻了过去,再一次深深地进入了他的身体,占有着他的一切。
感受到嬴政在他身子内的深浅交探,两人不停地交融在一起,而韩非心如死灰,没有一丝动容。嬴政也发觉到了韩非的异样,以为是自己太过粗暴的原因,他边抽拽着下体,边松开了衣带,褪去了所有衣衫,让彼此肌肤紧密贴在一起,爱抚着他的全身,轻咬上了他的耳朵。
明明已经尽力了,嬴政想尽办法做了一切,无论怎么吻着他,爱抚他身子的每一处,深深浅浅地不停进出他的身体,而韩非始终是死一般地安静,纹丝不动,甚至连喘息都没有,仿佛身上这个人压根不存在。
嬴政暂且停了下来,却没有脱出他的身体,侧着俯下身子捧过韩非的脸,重重地吻着他,舌尖交缠,如同第一次那般大汗淋漓,韩非看到的是一张贪婪火热的脸,如同孩童般,不停地索取着缺失的爱,闹得筋疲力尽。
韩非没有任何回应,嬴政心中无比焦急,又是抓过他的手腕,贴着背上下来回,下体传来难耐的垂坠感,伴随一阵飘飘然的感觉,嬴政快到达了顶点,却一直忍而不发,因为韩非,从头到尾没有把他当回事。
“这般你便满足了吗?”做到了最后,韩非问他。嬴政松开紧扣着手腕的手,目光依然炽热。无可奈何下,他离开了韩非的身体,披上了衣服,下体依旧僵硬着,却因为压抑,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射不出来。
“回去吧。”韩非的声音十分冷淡。
嬴政怒不可遏,他不能理解韩非为何如此固执,自己从来都是克己奉公,只有对于他,韩非,是一个例外,从那一晚上之后再也无法冷静下来了。
他顿时头脑发热,冲动地说:“难道从一开始都是我在自作多情?一切都是我逼迫你的,而韩子从未把我放在心上吗?只是因为我是国君,你才选择服从我吗?”
韩非听到此话,心里被他狠狠扎了一下,神情却依旧平静,“殿下说是便是吧。”
嬴政气得离开了云阳,回到了咸阳宫。
韩非见嬴政真的走了,没有流下一滴泪水,出乎意料地十分平静,只是仿佛心里缺了一块,空荡荡的。嬴政的气息似乎还残存于床榻上,残留在心里,久久未散。
他缓缓穿上了衣服,收拾被嬴政挤下床的竹简,嬴政在他身上胡闹了一番,没有控制力气,韩非的腿有些软,跌倒在床榻下,小午突然端着药出现,在门口探头探脑。
“进来吧。”韩非招呼他过来,艰难地挤出笑容。
小午有点慌乱,帮着韩非一起收拾竹简,又问韩非:“大王是不是骂夫子了?刚刚怒气冲冲地走了,大王威严,所有人都怕他,走下来的时候都没人敢说话。”
“没有,国事很急,大王才走了。”
“他还会回来吗?”
韩非一愣,苦涩地笑着说:“大王得在咸阳。”
收拾好房中的一切,小午发现药都凉了,不由感到懊悔,想要去热一热,却被韩非拦住了。
“小午,最近七国有什么新鲜事吗?你同我说说吧。”之前嬴政在的时候,韩非总没机会问外面的事,被嬴政几句就带了过去。韩非知他是避免刺激到自己,便没有说。
“也没什么,就是老打仗,对了,之前韩王来秦国了,听说被大王吓得跟丧家之犬一样,将中原南阳之地都割给了秦国。”
韩非心中狠狠抽搐了一下,神情顿时凝滞,却马上收起,恢复了笑意,“是吗?秦拥韩国三川南阳之地,坐享中原据点,一统天下之势,不可阻挡。”
“大王可真厉害,以后天下的土地都是秦国的了,也不用成天出去打仗了。”小午笑着说道,又提醒着韩非,“夫子快喝药吧。”
韩非点了点头,却不动那药,只是吩咐他去多拿些笔墨过来。在他出去的一会,韩非将药都倒向了窗外。
小午取完笔墨,看到药碗已经空了,想要收起来,韩非却让他留下,“你会写字吗?”
“就会一点,跟着父亲学的。”
“想学吗?”
小午摇着头,撅起来嘴,“以后出去打仗,不用学写多少字。”
“你不是说以后天下都是秦国的吗?不用打仗了,当然要学写字的。”
“六国这么大,大王得打多少年啊,早着呢。”
韩非见他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心中的苦闷加剧,却还是笑着说:“大王是个很厉害的人,一年灭一国,远一点花上两年,十年就够了。”
小午露出惊讶的表情,掰着手指算着,“建立了几百年的国家,竟然被大王一年就灭掉了。”
“诺大的天下,也很容易如流沙一样,说散就散了。毁灭,永远比建立容易。”
小午听不懂韩非说的话,眼中饱含钦佩地看着他,韩非却低头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将笔交给他,一笔一划地教着他写字。小午靠在他在肩旁,吵吵闹闹的,话一直没停,而韩非始终只是温柔地教导着他。
韩非首先写出一个马字,接着又写出另一种写法,不停地写了十多个。“马原来有那么多种写法,一、二、三……”小午数着那些字,头都疼了。“一共十二种写法!”
韩非大笔一挥,几乎划去了所有字,只留下一个字,将它圈了起来,“只用学一种,那便秦国的写法,以后大王也只会留这一种,天下同文。”
他又将一卷竹简交给小午,让小午圈出不会的字,小午问这是什么书。
“这是论语,记录着孔子和弟子的话,我第一次学写字的时候,就是看的论语。”
“孔子是位大圣贤吧。”
“是啊,我的师父,圣贤大师荀子也出于孔子之道,可是我让老师失望了,老跟他抬杠,他有许多弟子,却没有一个弟子能发扬他的学说……”韩非叹着气,想起荀子生前温和的话语,不由皱起了眉头。
“荀子是最好的师父,他本希望我能继承他的学术,我没有做到,他并没有强迫我改变。师兄学帝王之术求取富贵,他也没有批评。师父都是引导我们,而不是强制灌输他的想法。”
“夫子这么博学,也会成为大圣贤,以后跟孔子一样,大家都知道夫子。”小午边埋头读着论语,边对韩非说。
韩非见他童言无忌,却苦笑了一番,摸着他的头,认真地说:“我永远不会是大圣贤。古来圣贤,诸如尧舜孔孟,还有师父,心怀苍生,仁爱济人,民众都喜欢他们。而我,是锋利的刀,砍下罪人的头;是无情的鞭子,鞭笞着天下百姓,让所有人不敢犯错。后世百姓永远不会爱我,只会敬我,畏我,这便是我的济世之道。”
小午听呆了,惊得掉了下巴,疑惑地看向韩非,吞吞吐吐道:“可是夫子明明是个温柔的人。”
小午不敢相信韩非这么温柔的人,却在做那么残酷的事情。韩非知道,他和嬴政,惨礉少恩,从来不是大圣贤和明君,连不背上后世的骂名都是不可能的事。
没有人任何人会相信,嬴政,开创天下光明之人,却走在最极致的黑暗中。韩非,怀着最悲悯温柔的心,却用着最严厉的刑法。千秋丹青史笔,只会写下一个铁血手腕的暴君,征服天下;一个严酷苛刻的刽子手,杀罚苍生。
暴君与刽子手,实乃天作之合。
“非常之乱世,需行非常之法,才可打开局面。当今乃大争之世,争于气力,胜者即是正义,所以孔子的仁爱之心没有任何意义,可是天下平定后,休养生息之时,法为主,可辅以孔子之道。”
韩非摸着小午的头,尽力解释了很多,虽然小午一直在点头,但他知道小午没有听懂,韩非很清楚自己那套法术有何致命的缺陷,这些话,本是想说给嬴政听的,或许没有机会了。韩非嘱咐小午要记得今日的话,嬴政再来之时一定要告诉他,不管他听不听,就算秦王发怒,也一定要说。
“不管怎么样,做人都要坚持心中的道,这便是我存在的意义。”
“夫子为什么不亲自告诉大王?那时候夫子去哪里了?”
“回家。”韩非轻轻地说。小午却很高兴,没有听出他的悲伤,又问他韩国有什么好玩好吃的。“以后大王统一了天下,我一定去韩国看夫子。”
韩非依旧是苦笑,嬴政再来之时,便是自己回家之时了吧。对于死人,嬴政没有任何理由将他留下。
小午突然指出了一个字,问韩非这是什么字。
韩非只不经意看了一眼,心中却剧烈地跳动起来。
“政。”韩非轻声说,强行压抑住内心翻涌而起的情绪,“政者,正也。君为正,则百姓从政矣。”
韩非写着政字,小午在旁边看着,见韩非足足写了十四种写法,每一个字都不一样,他的手腕不停在发抖。
“为尊者讳,这是大王的名讳,记住,不能随便叫出口。”韩非又开始咳嗽起来。
小午见韩非突然变了神色,手也在颤抖,以为他累到了,连忙扶他躺倒了床上,收拾了药碗退了下去。
韩非呆呆地望着床顶,眼泪终于忍不住由眼角掉了下来,浸湿了头发。
“政者,正也。”韩非不停重复着这句话,又是一番苦笑。小午提醒了他,政,就是正。
非者,违正也。
韩非笑自己愚蠢,笑自己痴,笑自己执迷不悟。明明他只是把自己当成一把悬在天下头上的刀,公正严明,如今这把刀,已然生出了情。
杀罚天下,却独不忍伤一人。
正,非,韩非在空中勾勒着两个字,心中隐隐作痛,无法停下,咳嗽加剧,腥热感由喉中传来,随后咳出了血。
原来一切的开始,都是错的。今生结缘,实乃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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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一下:
“当今争于气力”出自韩非子五蠹,韩非的意思是现在应该富国强兵,耕站治强,破坏法治秩序的人,都该被消灭。
还有韩非•五蠹也说过“圣人不期修古,不法常可,论世之事,因为之备”,意思是要随时代采取不同的政策,嬴政这个人很固执,所以韩非担心嬴政一条道走到黑,没有变通。(以下为私设)韩非清楚如果天下一统之后,不再争于气力,应该采取缓和一点的政策。严苛刑法,是在非常时期采取的非常之法。
“政者,正也”是论语里的话,但是韩非说后面的话:“君为正,则百姓从政矣”出自礼记,意思就是政这个字,和正是通假的,其实嬴政的名字叫赵政=赵正,政就是正。正非是反义词,一对一错,浓浓的宿命感吧。
圣贤:是我自己的想法,民众喜欢的永远是仁爱济人的人,所以后面才有独尊儒术这些事,孔子孟子可以被称为圣贤,正好迎合了大多数人的人情。而韩非代表的法,永远是悬在头上的刀,要的就是民众畏惧他,所以韩非不认为自己是圣贤。事实上,说起圣贤,永远都是儒家的孔孟,再加上荀子,韩非太狠,对百姓狠,对自己更狠,大一统和法治都是对的,强势推行,就必须要狠。
还有韩非的人设问题,人设是韩非是个温柔悲悯的人,会因为燕夫人和华姑娘的死动容,会去开解盖聂。就自己的想法,韩非看透天下权术,见识过最黑暗的人心,才会写出十分严酷的文字,约束人心罪恶。韩非这样的人,看破了一切,心中是悲悯、纯粹的,不然就变成了李斯那样的玩权术阴谋的人,而不是一位法学大家。因为留有一颗赤子之心,才会为韩国殉国,为理想殉道殉法。司马迁也为韩非感到很悲伤,因为韩非知道说难之难,却不能自脱(韩非列传),渡人者终难自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