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版
首页

搜索 繁體

1

热门小说推荐

谁还不是个病友呢

-----正文-----

病友交流中心

你说,这他妈是人干的事儿吗?脑瘫擦擦汗,愤愤的说。

确实不是。傻子附和。

身为一个新世纪的优秀青年,怀揣着二十一世界核心价值观,经历了无数自由主义教育的洗礼,我们却还不能自由的控制自己的时间,还不应该与这不成文的规矩奋起抗争吗?

抗争!傻子紧握双拳。

抗争?脑瘫冷笑一声。抗争岂是两个字可以说的清楚的?脑瘫指了指窗外的夜色,你看这夜色,多黑,你再想想那大太阳,多亮,多牛逼。太阳都那么牛逼了还不能把这黑夜抗争成白天,咱们啊,确实是抗争不过来啊。

可晚上不是因为太阳不在所以才黑的嘛。等到太阳出来黑夜就被吓跑了,没有一点儿动作戏,根本就算不上抗争啊。

嘻,你这傻子,还知道动作戏。但是你知道你为啥是傻子不?

为啥?傻子挠挠头。

因为你着实挺傻的。名词在这里被用作形容词,懂不懂?不懂吧。像你这种人,理解东西的时候总是只专注于表面,你要从外到内慢慢剖析。你好好想想,抗争,就一定得打起来吗?

不打起来怎么抗争啊?傻子挤眉弄眼。

可以从内心深处抗争啊。脑瘫很激动,顺手点了根烟。

内心深处抗争有啥用啊,别人压根儿就不受你影响,跟个脑瘫一样,自己没事儿扇自己两巴掌。傻子闻着烟味儿,烟瘾上来了。给我扔根烟。傻子很急。

不给!脑瘫对傻子的反驳很生气。被一个傻子反驳,而这傻子还反驳的这么有道理,搁谁都受不了。除非你承认你可以从内心深处抗争。脑瘫开始整活了。

行行行。能抗争能抗争,快给我扔根烟。

太敷衍了,你这傻子。你这完全就是在言语上与我抗争。想抽烟,你得先跟我在内心深处抗争一下。脑瘫猛吸了一口。

傻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因为确实不知道该怎么从内心深处抗争。傻子低头叹了口气,使劲呼吸这屋里残留的烟味。没有办法,只能吸点儿二手烟过过瘾,这是傻子在没有办法时候的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脑瘫看着傻子低下头,用后脑勺对着他,想不明白不知道傻子在干什么。又想想自己刚说的话,在内心深处抗争是什么样呢?自己在内心抗争的时候也确实没注意这个状态到底应该是什么样。想了想,给傻子扔了根烟。

傻子很开心,莫名其妙有烟抽了。

脑瘫很开心,自己竟然让一个傻子明白了自己的思想。

脑瘫乘胜追击,对傻子说,其实这世界很多东西都是特别简单的,如果你能多认真思考的话。就比如说你刚刚在内心跟我抗争的那段时间,我就已经思考了许多你根本顾及不到的东西。

傻子费劲儿的吸烟,没说话。只是瞪大了眼睛看脑瘫。

虽然这会儿我忘了刚刚我在思考着的东西了。但是在那个瞬间,我是的的确确懂得了这个世界很多的道理的。这些我也跟你说不清楚,道理更多时候是要说给自己听的。不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傻子抬起拿烟的手,下辈子,我一定要做个像你这样的脑瘫。

你看你,说话又不经过思考了啊。脑瘫气急败坏,又点了根烟。你怎么能因为这片刻间的触动就改变了人生多年的追求呢?傻子有傻子的热情,脑瘫也有脑瘫的麻木。说实话,有时候我还真想做个傻子,跟你一样,啥都不懂,其实也挺好。我是这么想的,如果想要做好自己就要做个傻子,但如果想要做掉世界,那就一定要做一个脑瘫。你看,这就是我思考的产物。思考,是真的可以改变世界的……

手电筒的光透过窗户‎‌射‎‌‍‎了‍‍‎‌‎进来,管理员一脚踹开房门,开了灯。

大半夜的还不睡干啥玩意儿呢?啊?

脑瘫和傻子捂着被子不说话。

不是和你俩说话呢?这屋里头还有别人啊?管理员瞅见地上踩灭的烟头。呦,还一边吸烟一边聊人生啊?要我说啊,这脑子不好使的人全他妈有病!你们家人花钱送你们来精神病院是为了让你们来这儿吸烟啊?

有这能耐咋不去养老院,那儿多舒服啊,还有老大爷给你点烟呢。管理员拿手电筒往俩人床上照,脑瘫把被子卷成一坨,面对墙壁,傻子抓着被子紧紧的盯着他看。

赶紧睡觉!管理员关了灯,继续巡逻去了。

脚步声越来越小,等到快听不到的时候,脑瘫把头伸出来,冲傻子说,有一说一,睡觉真不是人该干的事儿。

谁说不是呢?傻子点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康复教室里哑巴刚好坐在聋子的旁边。

英语课,两个人坐在最后一排。哑巴先到,坐了一会儿,聋子走过来,坐到哑巴身边。

哑巴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想起来自己说不出来。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聋子坐下来,把书放在桌上。过了一会儿,给哑巴写了一张小纸条。

你刚刚说什么?我是个聋子,听不见。聋子说。

哦,我没说啥。哑巴在纸上回复他。

犹豫了一会儿,哑巴又写:我是个哑巴。

怪不得你也坐最后一排啊。聋子写。

哑巴在纸上写:哈哈哈哈。觉得哈哈哈哈太过于纸面,又扭头冲着聋子笑了一声。

也可能是四声。

这是一节英语课。

你说,咱们这破地方为啥要开英语课啊?聋子写。

可能是为了让我们感受到意义。上课,听起来就很有意义。哑巴写。

你是怎么变成哑巴的呢?聋子写。

聋子觉得遇见了知己,倾诉欲突然上来了。

在外面的时候不太想说话,沉默的多了,别人就给我当哑巴了。后来当习惯了,自己就变成哑巴了。哑巴写。

这样啊。聋子把纸递给哑巴看了眼,又拿了回去继续写。

我以前也不是聋子。就是有一天学算术的时候老师非得教我们一加一等于二不行。我不同意,我觉得一加一不一定等于二。一就一定是一吗?如果一都不一定是一,二为什么就一定是二呢?老师就开始骂我,说我说的不对。我接着反驳他,那对的就一定是对的吗?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一直是绝对的呢?我觉得世界上唯一最绝对的一句话就是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绝对。老师没再多说,把我从教室撵了出去。你应该懂,这世界所有强权都这样,你不认同他他就用权力强行让你认同。没有办法。再后来一点儿老师就煽动班里的同学围着我,天天在我的身边说些什么“一加一就是等于二,老师说的肯定是对的……”我觉得我没有必要再向这个世界摄入哪怕多一点儿的信息,这世界总是在强迫我改变我所坚定的东西,所以我变成聋子。

聋子一口气写了很多,快写满整张纸。哑巴面无表情,冲聋子点了点头。

聋子又撕了张纸,在上面写:你呢?你觉得一加一到底等不等于二呢?

哑巴想了想,写:可能你是对的,也可能老师是对的。这世界,本来就是说不清道不楚的。我觉得又有什么用呢?

聋子眼睛亮了一下,好像从眼底里冒出光,闪烁一下又藏了回去。聋子写:你呢?你到底是怎么变哑巴的啊?

哑巴写:我小时候希望改变世界,我觉得我应该和世界谈谈。随着我越来越大,我发现可能世界听不懂我说话,周围的人也不太乐意听我说话。那就这样吧,那就不说话。

哑巴有点儿伤感。很久没有跟人说过这么深刻的话了,眼角不禁闪过一点泪光。

不说了不说了。聋子在纸上写。

说了这么多,写的我手都有点抖。聋子想用个诙谐的语气,又觉得自己表达不出来那个感觉,在句末加了一个波浪号。

讲台上老师还在认真的写。

大家注意看啊,对,最后一排那两个低头传纸条的同学,就是说你俩呢,注意看。英语是你们能理解的东西吗?啊?

老师敲了敲黑板。

看,word。这个是单词。

又敲了敲旁边的那个world。

这个,是世界。

诗人在天台晒太阳的时候护士把他推上来的。

护士看着表,嘴里念念有词:每天晒太阳半个小时,现在是十点半。

护士拍了拍靠在栏杆上的诗人:哎,诗人,我下去有点儿事,你帮我看着点儿这个植物人。我给他推过来晒会儿太阳。

嗯。诗人扭头瞅一眼,点点头。

护士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诗人转身细细打量着端坐在自己身边的植物人。

面无表情,四肢无力的搭在轮椅上。他的眼睛里黯淡无光,眼神却越过诗人不知道看向哪里。

诗人顺着他的目光往更远处望,那里是零零散散飘着几片云的天。

诗人不自觉就开始吟诗:

茫目对苍天,相顾恨无言。

植物人依旧面无表情,四肢无力的搭在轮椅上。诗人却从他的眼里看见了光。

一闪而过的光,像是一小股电流突然从身体里流过,引得灯光忽闪一下,电又停了。

诗人看了看天,又看了看瘫在轮椅上的人,有点儿惊讶的说,你能听懂我写的诗?

抱歉啊,忘了你是个植物人。诗人笑了。说不清楚是在笑谁,诗人也说不清楚,可能是在笑天。

诗人啊,诗都是写给人看的。诗人突然想说些掏心窝子的话给这个瘫坐在轮椅上的人听。

我啊,就是个诗人。

你知道什么是诗人吧?诗人特意又扭头冲植物人笑了一声。李白,李白你应该知道。李白就是诗人。我也是诗人,我和李白都是诗人。诗人抬头往天空的深处望。

不过我和李白可比不了,李白的是从酒里酿出来的,举起杯,端壶酒,诗就从嘴里往外淌。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写出来诗,就像这片天,看起来挺近,却怎么也抓不着。

诗人叹口气。

李白是诗人里面的仙人。我却只配当个人。你知道世上为何传言李白醉死于宣城吗?因为诗人啊,都不想承认李白是人。只有醉死,才符合诗人脑海里一位嫡仙人的浪漫。只有李白是仙,诗人才配叫诗人。这样说你能听懂吗?

诗人又扭头看了看植物人。

植物人还是没有动,半晌,喉咙里发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怪叫声,像是认同,更像是嗓子里卡了一口痰。

诗人自嘲的笑了,这么多年了,你是我见过最懂诗人的人了。

护士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有点儿莫名其妙,啊了一声。

啊,没事。诗人略带着点儿慌乱。

他在外面的时候是干什么的啊?诗人装作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护士瞥了一眼,说,他啊,没跳楼之前好像也是个诗人。

大门外,小女孩瞪大了眼睛往里面望,又看了看大门右侧竖着的大木牌――精神康复中心。

小女孩扭头问妈妈:这世界就没有一个正常人了吗?

不,在他们那个世界,每个人都是正常人。妈妈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温柔的说。

-----

最近更新小说

最重要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