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子棋又新交了个女朋友。
-----正文-----
1.
龚子棋又新交了个女朋友。
蔡程昱知道这个消息还是因为方书剑的夺命连环call,他从被褥里摸出手机,睡眼惺忪地点进朋友圈,才看到龚子棋最新发布的图片,图中他熟悉的手与另一双手十指相扣。
龚子棋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台州的水土又养育出他白皙的肤色,蔡程昱曾在他们四手联弹的时候因为盯着他的手出神而弹错音。彼时龚子棋拍了下他的脑袋让他专心,他沉思半晌,还自不量力地伸出手掌要和龚子棋比大小,结果可想而知,龚子棋不知道被戳到什么笑点,一边笑一边笼住蔡程昱的手。
蔡程昱的耳朵红得不行,也不知道是因为被嘲笑还是因为龚子棋的掌心温度过于炽热。
此刻这双手与一双同样细长的手相握,女生的指甲染了红色的指甲油,衬得皮肤愈发嫩白,两双修长的手看着很是养眼。
图片下方有一长串的99回复,蔡程昱看了半晌,没有回复也没有点赞,退出来后看到方书剑又发了好几条信息。
方儿:蔡蔡!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还没在一起?!!
蔡程昱盯着那个“你们”叹了口气,回复道:方儿你说啥呢,我和子棋只是朋友。
方书剑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包:你真傻还是装傻?
蔡程昱笑了一下:哎,我和子棋一起长大,要是看对眼早在一起了,还用等到现在?
方儿:你少来,能不能有点出息?亏我和天哥上回还撮合你俩来着。
蔡程昱懵了一会,发了一连串的问号:什么时候???
方儿:就是上次我们聚餐啊,我和天哥都看得出来你喜欢子棋,我们本来以为是子棋没开窍,就趁你去厕所的时候点了点他呗,结果你俩还是没成。
蔡程昱仔细回想了一下,上次聚餐还是一个月前的事了,那会儿他们涮着火锅边吃边聊,也不知怎么就聊到了感情问题,龚子棋突如其来的一句我妈叫我过年回去相亲让他被呛了一口,咳得惊天动地,龚子棋一边给他拍背一边抽纸抹他的嘴,蔡程昱满脸通红跑去了卫生间。
彼时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软软的刘海因细汗而黏在额头上,脸颊红得好似喝酒上了头,眼睛里一片水花,白色的衬衫被汤汁染得变了色,看起来狼狈极了。
他回座位的时候满脑子昏昏沉沉的,也没注意同样沉默的龚子棋。
蔡程昱回过神,一句“我是喜欢他”没来得及发出去,删删减减好一会儿,才回复道:你们别闹了,子棋真的把我当朋友,不说了,我还要睡觉。
方书剑回他:行吧。
蔡程昱放下手机,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蔡程昱和龚子棋是一起长大的。
小时候蔡程昱没少见龚子棋在外称霸王然后被拎着耳朵回家,龚子棋也没少见蔡程昱挺直了身板挨批然后转身在小角落偷偷抹眼泪,对方的丑态更是见得多了去了。所以很多年后,当蔡程昱看到龚子棋在微博上裸着上半身秀腹肌,下面一片的女孩回复我可以,龚子棋看到蔡程昱带着皮卡丘头饰对镜头笑,下面一片的女孩回复我可以的时候,两人都默默地没有相互拆台。
发现自己喜欢龚子棋,大概是高中的时候。
学生时代的龚子棋长得高挑,留着那个年代流行的发型,擅长打篮球又会弹钢琴,不论是篮球赛还是音乐会都能收获一波迷妹。而蔡程昱那会还不显眼,他有些微胖,留着齐刘海,笑起来傻乎乎的,情歌不会唱,好汉歌或是追梦赤子心之类的倒很是擅长,大多时候是军训拉歌和鼓舞士气的时候才会被推出来。
龚子棋中学就谈过好几个女朋友,蔡程昱觉得自己可仗义了,负责在他和女朋友约会的时候应付打电话来查岗的龚子棋妈妈。
蔡程昱和龚子棋从来没有同班过,每次都是听别人讲龚子棋又和谁谁谁在一起了,直到有一回蔡程昱班上的女生托他给龚子棋送情书。
蔡程昱盯着那封粉色的信,也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好半天才懵懵地点头。晚自习后他把信递给龚子棋,龚子棋收了信没说什么。
后来龚子棋生日那天,那个女生也来了。他叫了些熟悉的朋友一起去KTV,一群人在包厢里鬼哭狼嚎,蔡程昱坐在角落里兴趣缺缺,一边吃果盘一边悄悄瞟龚子棋和那个女生情歌对唱。
结束后众人四散,龚子棋给蔡程昱使了个眼色,蔡程昱沉默地放慢了脚步,跟在后头踩着龚子棋和那个女生的影子。
走到分叉口的时候,龚子棋回过头说,蔡,你先转过去。
蔡程昱很是听话地转身,盯了自己的影子半晌,手指在衣角上绞啊绞,又忍不住偷偷回头,正好看到暖黄的路灯下龚子棋在女生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那个时候蔡程昱就知道,他喜欢他的发小没跑了。
手机振动几下,蔡程昱回过神,点开微信看到龚子棋发来的消息。
子棋:蔡,后天聚餐我就不去了,你到时候帮我说一声。
蔡程昱在床上翻了个身,回复:怎么,要陪你女朋友啊?
他盯着左上角的对方正在输入,等了好一会,心跳莫名其妙地加速了。
他等到右上角的时间又跳了一分钟,结果龚子棋只是简短地回复:嗯,是。
急骤的心率在那一刻就下落了,沉得蔡程昱胸口发闷,他翻回身子,回道:那你好好玩儿。
随即他扔下手机把自己重新包进被子里,没看龚子棋又发了什么。
蔡程昱也不是没试过谈恋爱,但他怂,和女生看电影的时候还叫来了龚子棋,一男一女坐他左右手边,他们看的是动作大片,中途还没忍住悄悄和龚子棋讨论人物剧情,然后回家后女生就和他分手了。
龚子棋没少笑话他,说他情商低,还说可以教他些经验,被蔡程昱打着哈哈拒绝了。
蔡程昱没有龚子棋那样直白,他有属于自己的表达方式。
大一那年他曾下了极大的决心,自己给自己打了劲,然后用微信语音给龚子棋唱了首《小星星》。
他拿着手机左等右等,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喉咙,几个深呼吸也无法平复。
结果等龚子棋下了课看到消息,回道:你干嘛?要跟我唱流行乐来battle吗?
蔡程昱只觉犹如坐了一趟过山车,心随着最高处冲下至最低处,久久难平静。
那个瞬间他有些后怕又有些庆幸,只好装作没事一样回复说:啊,不用比也知道我唱得比你好。
龚子棋就回他:要不要脸啊你。
黑漆漆的被窝里连呼出的气都是暖的,蔡程昱闷了一会儿,又探出头来发呆,心说,龚子棋你那么会,你怎么就看不出来我喜欢你呢。
2.
龚子棋又分手了,这个消息只有李向哲知道。
“一周女友。”李向哲捂着嘴也忍不住笑,“恭喜,你又突破了自我。”
“闭嘴。”龚子棋不是很想理会他。
“好了好了,你有事就说吧。”李向哲很自觉地充当起感情顾问,“我等会还有事。”
龚子棋瞥了他一眼,见他撑着下巴挑着眉,一副“我等着”的模样,他敛下目光,盯着手机屏幕开始晃神。
他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和蔡程昱碰面了,他们微信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一周前蔡程昱留给他的“那你好好玩儿”那里,以及他删删减减许久,最终留下的“好”。
其实这就是他与蔡程昱的常态。大学虽然仍在一个学校,但分属不同系,除了课表时间有异,彼此的交际圈也不甚相同,两人最直接的交流就是彼此。他们平时有时间便会出来聚一聚,忙起来一段时间不见也是常有的事。
龚子棋觉得不对劲,只是他心里有事。
上回聚餐的时候,龚子棋随口提了一嘴母亲让他过年回去相亲的事,他一句“我当然没答应”还没说出口,就被蔡程昱惊天动地的咳给吓了一跳。
蔡程昱红着脸跑去了厕所,龚子棋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发笑。
方书剑和翟李朔天对视一眼,忽然方书剑冷不防地说,“你过年带蔡蔡回去呗。”
龚子棋收回目光,下意识回答说,“我们家离得近,本来就是要一起回去的。”
“不是这个。”方书剑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还相什么亲啊,带蔡蔡回你们家转一圈就好了。”
“什么……”龚子棋倒啤酒的动作一僵,这才反应过来,他愣了片刻,带着莫名其妙的神情笑道,“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方书剑正经道。
龚子棋透过腾腾的热气看方书剑,见他眉宇间满是正色,确实不像调侃,龚子棋移开目光,忽觉脑海一片空白,“说什么呢,我和蔡只是……”
“只是朋友?”方书剑接话,很刻意地加重了朋友二字。
龚子棋闻言挑了下眉毛,本想说“不然呢”,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说实话,你和蔡蔡挺般配的。”翟李朔天说,“你们一起长大的,最知根知底,也不用花那么多时间磨合,而且你们家不是挺开放的吗?你妈妈也喜欢蔡蔡,不用怕他们不同意。”
“不是,不是这个问题。”龚子棋摆了摆手,下意识看着身侧空荡荡的座位。
不是家里接不接受的问题,而是他根本就没想过有这个可能。
他们在一起惯了,彼此交换过无数件心事,共同见证了对方的成长,他和蔡程昱是发小,是朋友,是兄弟,但他没想过他们能做情人。
“其实一开始我还以为你们本来就是一对呢。”方书剑腹诽道,谁让你们总是gay里gay气的,还他懂我,我懂他之类的。
“不是,你没说到重点。”翟李朔天补充道,“关键是,蔡蔡他喜欢……咳咳咳。”
龚子棋被方书剑和翟李朔天一连串的咳嗽唤回神,这才发觉蔡程昱坐回了他身边。
“你们怎么了?”蔡程昱说。
“没事儿,没事儿。”方书剑打着哈哈。
后面的半顿饭四人各怀心事,吃得没滋没味。
聚餐结束后方书剑和翟李朔天很有眼力地留出了空间,剩下龚子棋和蔡程昱面面相觑。
蔡程昱眨了眨眼睛,龚子棋还在想刚才方书剑的一番话,便下意识移开了目光转而盯着手机,装作无意道,“你还要去哪里吗?”
蔡程昱打了个哈欠,摇头说,“不要,我好困。”
两人斟酌了会儿,考虑到地铁很快就要停运了,索性就近搭了公交车。
他们坐在后方的双人座上,车厢里只零零散散坐着几个盯着手机看的年轻人。蔡程昱直视前方,并着腿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乖巧,龚子棋侧着头看窗外闪烁的花花绿绿的灯光,谁也没有说话。
车行驶得平稳而安静,只有夹杂着上海方言的提示音回响在车厢内,几站后车里仅剩他们俩。
龚子棋半阖着眼意识有些飘忽了,迷蒙间忽觉肩膀一沉,瞬间把他的瞌睡都惊醒了,待他后知后觉是睡着了的蔡程昱正靠在他身上时,他不可抑制地僵直了身子。
如果是方书剑或任何一个其他男人,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把那人从身上扫下去,顺带爆两声粗口。
但这个人是蔡程昱。
即便多年来他们从不缺身体上的接触,睡同一张床的经历更是数不胜数,但彼时还未开窍的龚子棋并没有任何多余的念想。
此刻他只能僵着身体放低了肩膀,公交车稳稳地行驶着,他盯着微晃的扶手转移注意力,但肩上的重量和脖颈边毛茸茸的触感让他心烦意乱。
一路上龚子棋一动不敢动,肩膀上的酸痛感蔓延到后背上,比健身后更甚。在即将到站前,龚子棋忽觉肩上一轻,蔡程昱自己迷迷糊糊醒了过来,抬起脑袋揉了揉脖子,带着鼻音叫了声“子棋”,还有些搞不清状况。
“嗯。”龚子棋小幅度地活动了下肩膀,“要下车了。”
回宿舍的路上蔡程昱精神了不少,开始讲些有的没的,龚子棋还在神游,应得心不在焉。他们刷了门卡进楼,在即将分别的楼道口蔡程昱又打了个哈欠。
“子棋,拜拜。”
蔡程昱转身时龚子棋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
蔡程昱不解地回过头,龚子棋看到他眼底的血丝和几分倦意,方才的头脑风暴转瞬又化为平静,只是讷讷道,“你刚刚在车上睡着了,回去早点睡。”
蔡程昱眨了眨眼睛笑了一下,说,“你也是。”
“……我有一个朋友。”龚子棋说。
“嗯。”李向哲象征性地点了点头,心说,我知道就是你自己。
“他有一个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关系很好。”龚子棋斟酌了一会,“他之前从没想过和他发小会有其他可能,但最近有点纠结了。”
在那几天后龚子棋逐渐平复了心情,生活的轨迹并没有任何变化。他和蔡程昱每天都在忙碌的学业和练习中度过,闲下来了要么去篮球场练练手,要么回宿舍倒头就睡。
偶有几次,龚子棋想起刚上大学的时候,起初几次他还会带蔡程昱和女朋友一起吃饭,女生一听说是龚子棋的发小,就兴奋地逮着蔡程昱盘问龚子棋小时候的事情,这让蔡程昱实在难以招架,平日里还算健谈的男孩耳尖通红,回话都支支吾吾的,回宿舍的路上也几次表示再也不想来,于是龚子棋便不再勉强。
后来龚子棋在约会的时候手机不静音,在女朋友面前照旧大大方方接蔡程昱的电话。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时就要互损几句,龚子棋拿着手机压不下上挑的嘴角,连眼角都透着几分笑意。
挂断电话后,女孩子就会凑过来,或委屈或不满地问道,谁啊?
龚子棋就笑笑说,我朋友。
然后买奶茶的时候就会多打包一杯带回去。
其实也没有什么,龚子棋觉得自己因为方书剑的话而一个人纠结才是真的傻,毕竟蔡程昱没有任何反应,于是龚子棋决定将这件事抛到脑后。
一周前龚子棋班上的一个女生向他表了白,女孩大大方方的,说我们可以试试,如果不合适就分开呗。
龚子棋想了想,说好。
前两天龚子棋带着新交的女朋友去了餐厅,用餐的过程还算愉快,女生主动提起家里养的大狗,龚子棋便笑着和她分享家里的拉布拉多,但话题一停,龚子棋就忍不住点开手机。
蔡程昱的生日快到了,龚子棋在网址上一页页翻看,仔细挑选送给蔡程昱的礼物,他左挑右选怎么也找不到称心的,直到翻过十来页,才蓦地想起对面还坐着人。
女孩早已停止用餐,却没有出言提醒龚子棋,以至于两人就在座位上停留了好一段时间。
涂着红色指甲油的女孩在光下看着自己的手,然后抬起目光对龚子棋笑了笑,“你对我如果有对你那位‘朋友’那么上心就好了。”
于是他们在一周内就和平分手了。
龚子棋后知后觉,他对蔡程昱的“上心”除却习惯,大概真的还有几分喜欢。
“可能……他也挺喜欢他发小的。”龚子棋说。
“不奇怪,我早料到你和蔡蔡会有这么一天。”李向哲说。
龚子棋怔愣地看了他一会,正对上李向哲坦荡的目光,他叹了口气,索性也懒得再装,“然后呢?”
“喜欢就追,不喜欢就分,这是不遗憾也不渣的最好方式。”李向哲说,“你不是向来都这样吗?”
“不行。”龚子棋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在龚子棋眼里,蔡程昱对待感情是木讷而冷静的。
蔡程昱看起来傻乎乎的,但龚子棋知道,他远没有表面上那样稚气。蔡程昱对待每个人都很认真,龚子棋高中时还亲眼见过蔡程昱把向他表白的女生约到奶茶店,正经地劝说女生要以读书为主,还恨不得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全灌输到她脑海里,以至于那个女生以后看到蔡程昱就绕着走。
但说他傻也有道理。蔡程昱约会的时候还曾带上过龚子棋,一看电影就把人家女孩子给忘了,女生哭了也不懂得哄,就让她在那哭,自己一脸懵逼坐在边上。
于是时间久了龚子棋甚至没把恋爱和蔡程昱挂钩。
“要负责,要认真。”蔡程昱总这么说。
龚子棋和蔡程昱不一样,他向来很直接,与旁人可以一拍即合也可以好聚好散,看对眼了就相互加个微信,不对头了就好死不相往来,龚子棋无所谓。
但对待蔡程昱就不行。
“万一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呢?”龚子棋道。
“如果你只想做朋友就拖着吧。”李向哲耸肩,“最后后悔的还是你。”
3.
蔡程昱生日那天,龚子棋临时接到音乐剧排练的消息。
他犹豫片刻,把礼物留在了宿舍,出门前他给蔡程昱打了电话。
时隔一月龚子棋终于再次听到蔡程昱的声音,带着点鼻音和几分雀跃,龚子棋直接开门见山说可能会晚些到场。
蔡程昱在那头似乎静音了,龚子棋一连喂了好几声。
“……你又要陪你女朋友吗?”蔡程昱忽然放低了声音。
“蔡,你说什么?”龚子棋没听清。
“没什么。”蔡程昱淡淡地说,“你不来也没关系。”
蔡程昱挂断电话后,龚子棋盯着暗下去的屏幕觉得他似乎不太对劲,来不及细想,不远处的同学便招呼他排练去了。
等龚子棋赶到包厢的时候,蔡程昱已经干了一杯红的了,他还扬言要告诉其他人什么是酒量,饭席上闹哄哄的很是热闹。
龚子棋笑着说了声抱歉来晚了,随即很自然地坐在了蔡程昱身边的空位上,来的都是熟人,他打了声招呼便转头去看蔡程昱。
蔡程昱看起来没有生气也没有很高兴,挺着背做得端直,眼睛直视前方就是不看龚子棋。
龚子棋暗自叹气,想着还是得哄。
一旁的方书剑小声问龚子棋,“你送什么礼物给蔡蔡?”
龚子棋这才想起自己把礼物放在了宿舍,他有点尴尬地咳了咳,“蔡,我下回再带过来给你。”
喝了酒的蔡程昱脸上早已泛红,闻言转过头看了他一下,眼底朦朦胧胧仿佛起了水雾。
“我不要。”蔡程昱把头又扭了回去。
龚子棋愣了愣,“那你想要什么?”
蔡程昱侧目打量龚子棋,皱着眉头似乎在仔细思考,两人相视半晌,龚子棋以为蔡程昱没有听清,正想再重复一遍,就见蔡程昱缓缓抬起手,往他的方向指了指。
龚子棋下意识顺势回头看,只看到身后摆了个酒店装饰用的盆栽。
他不解地回过头,蔡程昱也不说话,食指加重了力道再次往他的方向点了点。
龚子棋又一次确认了身后除了盆栽确实什么也没有,他伸手轻轻握住蔡程昱的手腕,“你是不是醉了?”
眼前脸色通红眼神迷离的大男孩迟钝地摇了摇头,抽回手指猛地站起身,又因为混沌而趔趄了一下,龚子棋连忙张开手臂虚虚护住他摇晃的身体,没防备蔡程昱伸出手,酒精上头的蔡程昱收不住力道,一掌狠狠落下,拍在了龚子棋心口上,人也随着动作扑进了龚子棋怀里。
龚子棋被那一掌打懵了,只是下意识收紧手臂抱紧了怀里的人。
滚烫的呼吸夹杂着酒精洒在他脖颈处,蔡程昱的手掌还贴在他的胸膛上,温热的掌心几乎透过衣物传递着掌间的温度,一点点渡至他的心口,连带着他的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加速,但龚子棋大气也不敢喘。
“蔡蔡……?”龚子棋轻声唤道。
耳边传来一声嗤笑,龚子棋这才想起周围还坐了一圈的人,方书剑带着笑说,“他睡着了……你是想勒死他吗?”
龚子棋闻言放轻了力度,蔡程昱软得几乎整个人压在他身上,脑袋枕着他的肩膀一动不动很是乖巧。
“要不要让他先在沙发上睡一会儿?”方书剑问。
“不用了,我直接带他回去。”龚子棋伸手轻轻捏了捏蔡程昱的后颈,无奈蔡程昱没有一点反应。
于是方书剑帮忙搭了把手,把蔡程昱扶到了龚子棋背上。
“诶,子棋。”出门前方书剑叫住龚子棋,“你真的不考虑一下蔡蔡吗?他喜欢你很久了。”
龚子棋背着蔡程昱转头的动作有几分迟钝,闻言整个人怔愣当场,“喜欢”二字令他睁大了双眼,与方书剑对视时表情还是迷茫的。
“你……算了。”方书剑不明白龚子棋在想什么,皱了皱眉头轻轻推了他一下,“你先送蔡蔡回去吧,下次再说。”
他们打车很快就赶回了零陵路的宿舍区,蔡程昱又一次枕着龚子棋的肩膀打瞌睡,柔软的发丝扫在他脖颈处,龚子棋轻轻揽着他,沉默地想着刚才方书剑的一番话。计程车将他们送达目的地,龚子棋扶着蔡程昱走下来,夜风带着几阵凉意扑面而来,蔡程昱晃了晃脑袋看起来清醒了几分。
龚子棋半扶半抱着蔡程昱走进大门,男生宿舍在女生宿舍后方,他带着蔡程昱放缓了脚步。
忽然蔡程昱轻轻推了他一下,没推开,自己又使了点劲想把胳膊从龚子棋掌间抽出来,依然没能办到,龚子棋不解刚刚还乖巧的人这会想干什么,“怎么了?”
蔡程昱指了指左侧的路,还有点口齿不清,“我要……走一走。”
“小心感冒。”龚子棋抓着他的手臂不放。
蔡程昱固执地要往那里去,两人僵持片刻,龚子棋败下阵来,把蔡程昱身上的外套又裹紧了点,扶着他往另一边走。
左侧有一排待拆的破旧矮房,拉了黄线,前方有一条窄窄的弯路,多走一段也能走回宿舍。寒风夹着干燥的气体袭来,猛地灌入鼻息间,昏暗的光线下蔡程昱不住地抖了抖。
“冷?”龚子棋轻声问道。
蔡程昱摇头,一言不发继续走。
短短的小路很快走到了尽头,龚子棋转而握住蔡程昱的手腕,另一手掏出卡准备进宿舍,谁知蔡程昱忽然抽出手转身又要往回走。
龚子棋连忙抓住他,皱着眉头语气都重了几分,“蔡程昱,你到底要干嘛?”
蔡程昱用力动了动没能挣扎开,在原地站了一会,下敛的眼睫上翻,眼睛睁得圆圆的,带着鼻音小声说,“我不和你做朋友了。”
龚子棋怔愣,莫名想起小时候蔡程昱闹脾气就是这样,打不过他,就只能瞪着眼睛带着鼻音和哭腔故作凶狠地说“我不和你玩了”,但不用半小时龚子棋用块糖就能把他哄回来。
蔡程昱性格好,很少闹别扭,龚子棋几乎都记不清上回他们吵架是什么时候了,此刻蔡程昱略显孩子气地看着他,眼睛湿漉漉的,看得龚子棋心软了一半,忍不住又放轻了声音,“别闹了。”
“我没有。”蔡程昱瓮声瓮气地说。
“蔡蔡。”龚子棋失笑,继续哄他道,“我的错,我不该这么晚才来,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
剩余的话没能再说出口,龚子棋微低的头迎上了蔡程昱上扬的动作。
温热而湿润的嘴唇贴了上来,带着红酒香。
那个瞬间龚子棋脑子几乎当了机,甚至屏住了呼吸。
属于另一个人的鼻息与他交融,柔软的触感只是轻轻扫过片刻,便随着颤抖的人离得远了些,带着凉意的风卷走了仅存的热度,刺得龚子棋回过神。
他的手掌还紧握着蔡程昱的手腕,怀里的人把头埋得很低,只留一个毛绒绒的发顶给他,不敢与龚子棋对视,蔡程昱耍赖似的往下蹲,被龚子棋一把拽了回来。
“蔡程昱。”龚子棋的声音低沉而冷硬,他对上一双迷离湿润的眼睛,“什么意思?说清楚。”
心跳如鼓点般一下下凿在胸口上,力道重得发疼,与饭席上蔡程昱拍在他心头上的一掌相重合,那炽热的温度与极速的频率绞得龚子棋近乎窒息,只能深深地喘气,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扣住怀里的人。
“我不要……”蔡程昱也在喘气,小小声说,“不要和你做朋友了……”
他金色的声音染上几分哽咽,说出的话也不甚清晰,自言自语地呢喃了几句。蔡程昱长大后逐渐学会了忍耐泪水,但情绪一上来依然会忍不住眼眶泛红,他用力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啜泣声,仿佛要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讲给龚子棋听。
醉倒的男孩当然不懂得要控制音量,他只想宣泄这么长时间以来压抑的情绪,洪亮的嗓音喊得几乎穿透宿舍楼。
“我说——”蔡程昱大声道:“龚子棋,我不和你——唔……!”
他的话同样被堵回去,闷在了喉咙里。
不同于蔡程昱蜻蜓点水般青涩的触碰,龚子棋如夜猎的野兽追捕猎物般一举擒获他开合的唇瓣狠狠吻上去,把剩余的话尽数封缄,红酒味在味蕾间弥漫开,引得龚子棋滑入舌尖在另一片湿润里探索,蔡程昱发出一声闷闷的惊呼,拽着龚子棋衣角的手紧了紧,他侧过脑袋想要躲开过于炽热的接触,但一双手摁在他后脑上令他难逃半分,意识又逐渐飘忽,蔡程昱软下身子放弃了挣扎。
龚子棋察觉到他的不适,缓缓退了出去,双唇即将分开前他咬了下蔡程昱红肿湿润的下唇。
两个人抵着额头在原地喘息,直至呼吸平复。
“蔡程昱。”龚子棋打破沉寂,抓着蔡程昱的手腕没有丝毫放松,他嗓音有些沙哑,“你酒醒了别不认账。”
蔡程昱别过脑袋不看他,“……我是喝醉,又不是失忆。”
“你再说一遍?”龚子棋把他的脸转回来。
“傻呀你。”蔡程昱看他一本正经,没忍住笑了。
4.
“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喜欢我的?”龚子棋问。
“自己想。”蔡程昱低头整理乐谱。
讨厌一个人会有缘由,喜欢一个人却在不经意间,至于时间和理由,文科生出身的蔡程昱可以用词句抒情,却难以具体表达。
“想不明白,你的表现一直很正常。”龚子棋不依不饶,“你让我纠结了好久。”
当然很正常。龚子棋已然习惯了与蔡程昱亲密的接触,蔡程昱更是没有丝毫的逾距,彼此只隔了张名为朋友的薄纸,蔡程昱小心谨慎,龚子棋后知后觉,以至于试探也无。
“我胆子小嘛。”蔡程昱把乐谱叠好,整齐地摆在钢琴架上。
如果不是方书剑和李向哲,还有那一点作祟的酒精,蔡程昱根本办不到破罐子破摔式的表白。
“你胆子还小吗?”龚子棋笑了,“你那天晚上亲上来倒是真的把我吓了一跳。”
“哦。”蔡程昱冲他眨了眨眼睛,凑上去轻轻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那再吓你一次。”
龚子棋一把将他压回去,谱子又散了一地。
“蔡,过年的时候你和我一起回去?”
“啊?我们不是本来就一起回去的吗?”
“我是说,你跟我回我家。”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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