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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送了,航班很快就起飞了,你赶不及的。”

-----正文-----

1.

与高杨冷战的第三天,黄子弘凡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张超和梁朋杰心大,起初黄子弘凡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该吃吃该喝喝,该损人还是把张超气得咬牙切齿,没人发觉有什么不对。

直到方书剑无意间问了一句,“你家高杨什么时候回来?”

他没等到回应,转过头就看到刚刚还兴致高昂的黄子弘凡蔫了下去,好似被拔了发条的玩具,无精打采地坐在一边用吸管捅奶茶里的珍珠。

“你们……没事吧?”方书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回想起平日里黄子弘凡开口闭口都是“我家高杨”,这几天却一反常态地闭口不提。

“啧,能有什么事。”黄子弘凡搅弄着吸管,垂下目光不看他,就像只委屈的小狗,半晌,他推开喝了一半的奶茶,拽着方书剑说,“走,我们去喝酒!干他几大瓶!”

方书剑诶了半天没挣开他,莫名其妙被拉去了酒吧。

最后只有黄子弘凡一个人闷头喝酒,几扎啤酒灌下去他一张脸涨得通红,从脖颈红到了耳尖,酒精顺着喉管尽数没入腹腔,涌上一股热浪,烫得他眼眶发红。

方书剑手足无措地坐在一边,直到黄子弘凡伸手去拿下一瓶,他才连忙按住他,“你别喝了!”

黄子弘凡力气泄了大半,手都抽不回来,他迷茫地看着眼前有几分重影的方书剑,随即顺势靠在了他身上,盯着天花板映出的彩光,“我完了……我这回真完了。”

半醉的黄子弘凡连信息素都难以控制,甜腻的蜂蜜味几乎充斥在周围几米内,连方书剑这个Beta都能明显地察觉,更不用说其他正眯着眼看向这里的Alpha了。

方书剑僵着身子推不开他,刚想让他收敛一些,黄子弘凡就嚎了出来。

“你说高杨怎么这么狠心呢,我追了他这么久好不容易追到手了还是异地恋,整天提心吊胆就怕哪个Omega把他勾走了,我就寻思着去维也纳看看他给他个惊喜,我都送上门了他为什么还不咬我?我就这么没吸引力吗?”黄子弘凡拽着方书剑的衣服晃他,说话语无伦次的,他控制不住的音量引来更多人朝这个角落看,方书剑尴尬地笑笑,转而去捂黄子弘凡的嘴。

很快他顿了下动作,感受到掌心里有湿热的液体,他才看见黄子弘凡眼泪都流下来了,这会倒是不耍酒疯,只是自言自语地碎碎念,“他总觉得我是小孩子,可我真的很认真地考虑过我们的未来了……”

“你别,别这样。”方书剑伸手帮他抹眼泪,黄子弘凡也不动弹任由他动作,只是眼泪一连串地掉,方书剑无奈道,“别哭了,不然我给你吹吹?”

他说着就要凑上去,忽然察觉一道目光正落在他们身上,他转过头,才看到一个人正站在他们离他们几步开外的地方。

角落的灯光是明灭的暗‌‎‍‌黄‍‎色‎‌‍‍,在那人身后晕出几分浅浅的光影,隐约传来的嘈杂的音乐仿佛被他高挑的身形隔绝在另一个世界,他穿着黑色的风衣几乎融入昏暗中,表情冷冷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方书剑看清来人吓了一跳,那人向前走了几步,嘴角微扬对他露出浅浅的笑,方才的几分清冷尽数融化在这抹笑意里,“小方,辛苦了。”

“哦,没,没事。”方书剑正诧异黄子弘凡怎么半天没动静,转头就看见他昂着头四仰八叉倒在了沙发上。

“黄子,黄子,你快起来看看谁来了?”方书剑摇着黄子弘凡的手臂。

高杨走到沙发边上,不动声色地牵过方书剑拉着的黄子的那只手,轻轻拢在掌心里,他半蹲着用温润的声音说,“阿黄,醒一醒,回家再睡。”

黄子弘凡迷茫间觉得有人在摸自己的头发,他隐隐感受到一股轻浅如寒泉般清冽的信息素正将他包围,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对上一双熟悉而温柔的眼睛。

他几乎在瞬间坐了起来。

“高杨?”

“嗯。”高杨应他,用拇指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水迹,“不是答应我不乱喝酒了?”

黄子弘凡眨巴两下眼睛,混沌的大脑来不及想远在维也纳的高杨为什么此刻在他眼前,但无论是否处于梦境中,他都不愿放高杨离去,于是他紧紧抓住脸颊边高杨的手掌,像个干坏事被抓包的孩子,“我,我错了,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高杨笑了笑,轻轻抽回手,把脱下的风衣裹在了黄子身上,“好了,回家吧。”

2.

黄子弘凡十岁那年的暑假隔壁来了个新邻居。

那天他听到门外传来卡车的鸣声,咬着棒棒糖踩着拖鞋去凑热闹。午后的夏天连地面都犹如翻着热浪,蝉鸣有一搭没一搭吱吱作响,黄子弘凡穿着T恤短裤,迎着大太阳站在邻居家门口观望。

几个穿着员工制服的人一箱箱往里搬行李,蓦地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

“对,就放那儿吧,谢谢。”

像在夜半时分吟唱小夜曲那般温柔,黄子弘凡忍不住朝声音的来源望去。

那人穿着白衬衫,恰好勾勒出清瘦高挑的身影,微扬着头露出白皙的侧颈和精致的下颚,挑起的唇角皆是温柔的弧度,直到那双内敛的桃花眼望向黄子弘凡,犹如夏季傍晚的夜风,轻柔又舒缓,包裹住了黄子。

但彼时呆愣得棒棒糖险些从嘴里掉出来的黄子弘凡是想不出多好的形容词的,他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好美。

新搬来的小姐姐,真漂亮。

只是这一眼,黄子弘凡不知道,从此他就开启了爱情长跑。

那个姐姐看到他,眉眼微弯,露出浅浅的笑,黄子弘凡只觉得心扑通扑通地跳,太阳把他的脸烤得发烫,他红着脸转身跑回了家里。

他妈妈一见他,又数落他出门不打伞,晒得又红又黑,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因为遇到了那个姐姐。

黄子奔回二楼房间时,透过大开的窗子,正看到几米开外的对楼同样开着窗,那个白衣的姐姐在挂窗帘,黄子兴奋地冲她挥挥手,那个姐姐注意到他的动作,又对他笑了笑。

晚上吃饭的时候黄子兴冲冲地讲起了隔壁搬来的新邻居,他爸爸闻言说,“小高啊?从新疆那儿来的,学声乐,还不错。”

“好像就一个人搬来的。”黄子妈妈说,“我下午和他聊了聊,人家孩子又乖又懂事,哪像你。”她说着睨了黄子一眼。

黄子不理她,转而问他爸,“诶,爸,那个姐姐叫高什么呀?”

“什么姐姐?”黄子妈妈点了点他的脑袋,“叫你别趴床上看书,眼睛度数是不是又深了?你该叫人家高杨哥哥。”

“……啊?”黄子弘凡觉得自己还未开始的爱情破灭了。

3.

夜风打在脸上有几分凌厉,冷空气猛地灌进鼻腔里,混沌的大脑转瞬有了几丝清明。

黄子弘凡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走在大街上,为什么高杨会牵着他的手和他一起走在大街上。

成排的路灯是暖‌‎‍‌黄‍‎色‎‌‍‍的,照在地面上尽是橙橙的色块,又落在高杨蓬松柔软的发丝上,挺拔而高挑的身形上,连侧颜都是温柔的。

但同时他又是冷清的。高杨是黄子心头上的白月光,是长久无法触及的遥远的光。

黄子弘凡吸了吸鼻子,高杨随即侧过头,“冷吗?”

他身上还披着高杨的风衣,从里到外都裹着银色山泉的味道,混着自己的信息素,有几分甜意。

黄子弘凡迟钝地摇摇头,两人沉默地走在街上,影子拉得很长。高杨温热的体温顺着掌心传递到黄子身上,他忽然听到高杨说,“阿黄,你今天话好少。”

黄子弘凡心里咯噔一声,生怕他要提上回在维也纳的事,于是含糊地应声,“我困了。”

“好,我们很快就到家了。”高杨轻声说。

他们回了高杨家里,进门的时候黄子弘凡看到鞋柜旁还堆着一个行李箱,他酒早已醒了个大半,终于意识到高杨是匆匆从维也纳赶回来的。

他穿着白色的长衫,没有因赶路而风尘仆仆的模样,依然干净纯澈,望向黄子的神色仍是温柔内敛的,好似他们从未发生什么矛盾。

黄子弘凡躲开高杨的目光,把自己埋进沙发里,想就这么睡过去以此逃避不该进行的话题,无奈他辗转反侧思念的人就在身边,他怎么也无法就此入眠。半晌,他听到收拾好行李的高杨踩着拖鞋走向沙发。

黄子弘凡几乎片刻间就僵直了身子,高杨好似笑了一声,随即浅浅叹了口气,“阿黄,困了就到房间里睡。”

黄子弘凡装作睡熟了的模样不肯睁眼,高杨也不再叫他,空气中那清新沁人的信息素浓郁了几分,黄子弘凡感受到熟悉的气息,逐渐放松了身体,直到意识又开始模糊,他感觉高杨微凉的指尖在他耳垂上轻轻点了点,随即是他柔和的声音,“等你睡醒了,我们谈一谈。”

4.

后来黄子弘凡终于接受了隔壁搬来的是个哥哥的事实。

起初他还有些别扭,时而和母亲在路上遇到高杨,黄子妈妈就亲亲热热地与高杨扯家常,背着琴盒的少年在暮色中笑得温和又乖巧,回话温吞而礼貌。

黄子弘凡躲在妈妈背后悄悄看他,他妈妈就把他抓出来推向高杨。

“快跟你高杨哥哥打声招呼。”

穿着白衬衫的高挑少年犹自保持着微笑,黄子弘凡却躲闪着目光,平日叽叽喳喳的嘴嗫嚅着说不出话。

“阿黄。”

高杨歪着头喊了他一声,语调轻柔又灵动,黄子弘凡下意识看向他,就见那双缱绻的眼睛眼尾上扬,难掩笑意,只一刹那黄子就几乎浸溺在他无限的柔情中。

其实无所谓‍‎‌男‍‍‌女‎‍,黄子自小对长得好看的人没什么抵抗力,于是没多久高杨用一杯蜂蜜水就把他收服了,总是哥哥长哥哥短地跟在人家旁边。

高杨也不嫌他烦,平日在家里的时候他会给门留一个缝,随后自己就走上二楼,在回荡着舒伯特乐曲的房间里打发午后时光。黄子在固定的点会带着热浪跑进来,仿佛一个移动的小太阳,抱着球满头大汗地奔向高杨的房间,打破一切宁静。

高杨会调一杯蜂蜜水给他,黄子弘凡坐在他床边上,一边晃脚一边说他今天遇到的好玩的事,高杨静静地听,有时候戳中了笑点他就抿着唇露出腼腆的笑。

于是半长不短的暑假就这样过去了。

黄子弘凡所在的学校是个大学区,包含了小中高三所学校。开学后,每个早晨黄子都会踩着晨光去敲高杨的门,里头慢吞吞地打开,高杨一边打哈欠一边向外走,随即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就晃晃悠悠走向学校,到了不同的区域再分头走。

等到中午或是下午放学,黄子弘凡便兴冲冲地和成群结伴的同学说再见,然后跑向初中部的教学楼,高杨总在那里一个人等他。

黄子弘凡的同学都知道他家隔壁来了个长得很好看的哥哥,于是总爱在旁边悄悄看几眼,黄子又得意又发酸,在女孩子们捂着嘴眼睛冒光的时候,他就推着高杨又急又跳,嘴里嚷嚷着“快走快走”,生怕高杨被叼走似的,高杨发出慢吞吞的笑声,顺着他不大的力道向前走。

也许是高杨长了一张极具迷惑性的乖巧的脸,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标准的三好生,于是黄子妈妈很放心地把儿子丢到高杨家,时而还会带些点心过来,在门前嘱咐高杨要好好盯着黄子学习,高杨保持笑容听话地点头,等门一关他就上楼继续和黄子联机打野了。有时候游戏玩腻了,高杨还会带着黄子去附近的游戏厅打发时间。

起初黄子对看着如谪仙般高雅的高杨趴在床上打游戏这件事感到尤为颠覆,但后来一步步见识到高杨的真面目,他又为自己能看到真切的高杨而感到雀跃。

高杨朋友不多,黄子几乎没有在他家里遇到他的同学,于是黄子总是心安理得地赖在高杨家里,又自由又舒适,美名其曰给高杨家里添些烟火气。于是黄子妈妈对自家儿子三天两头跑到隔壁睡觉也见怪不怪了。

5.

黄子弘凡迷迷糊糊地又醒了过来,脑袋沉沉的有几分不适,他躺在被褥里难受地嗯了两声,没人回应,他才下床踩着摇晃的脚步走向客厅。

他在厨房看到了高杨的背影,他正带着耳机,手里拿着蜜罐往一杯水里倒蜂蜜。

黄子弘凡下意识走上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整个人贴在他背上。

“哦呦。”高杨愣了一下,摘掉耳机,“醒了?”

黄子的脑袋在他背上蹭来蹭去以示回应,高杨笑了笑,轻轻把贴在身后的人推开些,又把蜂蜜水递过去,“你下回再喝酒,我就把你上次耍酒疯唱的山丹丹花开红艳艳发群里怎么样?让大家和你一起开心一下。”

黄子弘凡喝着水哼了一声,清甜的液体润泽喉咙,干涩的嘴唇沾了水透着光,混沌的脑袋有了几丝清明。

高杨静静地等他喝完水,直到黄子弘凡放下杯子,两人忽然陷入了沉默。

黄子弘凡想和他倾诉这几天的心路历程,想问他为什么突然回了国,也想和他说声对不起,但话到嘴边,舌头就像打结了似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张着嘴一副呆呆的模样。

高杨嘴角弯了弯,“困就去睡吧,有事明天再说。”

“好。”

黄子弘凡闻言长舒一口气,伸着腰走回房间,也没注意到高杨复杂的目光。

晚上高杨没和他在一个房间,也许是之前睡了很长时间了,黄子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很久怎么也无法入眠。他忐忑地想着明天早上与高杨面对面时,高杨就会用他那种温吞的口吻不紧不慢地说话,把他上次在维也纳撒泼的事情摆在桌面上交流,也许还会带上一贯的笑容,可在黄子弘凡看来就堪比火葬场。

后半夜他睡得时断时续的,直到天光泛泛,窗帘外的夜色逐渐退去,黄子弘凡趴在床上打了个哈欠,然后飞速下床,以又轻又快的效率打理好自己,看了看高杨紧闭的房间,他拿上钥匙匆匆就出门了。

6.

黄子弘凡上初中后,高杨早已直升上高中,两个人时间开始错位,高杨没有选择住宿,于是黄子依旧保持每天晚上跑去他家写作业的习惯。

黄子的妈妈担心自家大嗓门的儿子会影响到高杨,但高杨只是笑一笑,说阿黄很乖的。

黄子妈妈又唠嗑一阵,忽然想起什么,“小高啊,你还没分化呢?”

高杨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还没有。”

“那你要注意些啊……”黄子妈妈担忧道,“记得备些药,没有的话待会阿姨给你送过来。”

“好,谢谢阿姨。”高杨说。

“唉,别嫌阿姨啰嗦,虽说现在第二性征的影响比以前小很多,但万事还是得小心,你家里就一个人,万一你分化成Omega……”

“妈!”黄子弘凡洪亮的声音从二楼传来,随即穿着‌‎‍‌黄‍‎色‎‌‍‍睡衣的男孩噔噔噔从楼梯跑下来,打断了母亲,“你能不能别说话!讲这么久干嘛呢。”

“就你事多。”黄子妈妈瞪他一眼,转头又温柔地对高杨说,“待会阿姨再拿药过来。”

“嗯。”高杨乖巧地点了点头。

送走了黄子妈妈,黄子弘凡奇怪道,“拿什么药?你生病啦?”

“不是。”高杨耸肩,“阿姨担心我会分化成Omega。”

黄子弘凡闻言蓦地禁了声,中学的生物课程开始教学ABO方面的知识,每次上课的时候班里同学的表情都十分精彩,羞涩中带着好奇,抛开了‍‎‌男‍‍‌女‎‍生的观念,每个孩子都在相互偷偷打量其他人。

黄子弘凡看着高杨,他皮肤白皙而五官精致,性情温和又礼貌,讲话轻声细语,从来没见他生过气。十分符合常态的Omega的性征。

黄子弘凡不知想到什么,脸颊逐渐发烫,高杨径自走回房间,他下意识跟了上去。

“高杨,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黄子忽然说。

高杨上初中那会就有许多女生私底下谈论他,黄子弘凡背着书包找高杨的时候,精彩会听到路过的女生提到“又白又好看”,“非常温柔”,“唱歌弹琴都好听”之类的。直到高杨到了高中,那些女生的攻势便猛烈了起来,有时还有男生。

黄子弘凡亲眼见过长得清秀的女孩子把情书与自己精心制作的礼物递给高杨,而高杨总是笑一笑,连拒绝都十分温柔,如果女孩哭了,他还能顺手抽出一张面巾纸安慰她。

此刻高杨回过头,看着身后的黄子弘凡,眉眼微弯,“没有,我谁都不喜欢。”

那场分化迟来了许久,直到高杨高三那年,一个普通的傍晚,甚至其他人都没察觉到什么异样,他便悄无声息地分化了。

那天高杨有些低烧,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课上还打起了盹,下午他无奈地请假回家,连药也没吃,躺到床上随意拉过被子就准备这样睡一觉。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高杨迷蒙间听到黄子弘凡清脆的嗓音,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睛,正看到黄子弘凡端着满满一杯水一晃一晃笨拙地走过来,看到高杨醒了,他眼睛里顿时放出光彩,连脚步也快了几分,“高杨你可算醒了,我刚刚进来怎么喊你都不应,还以为你不在呢。”黄子把水递到他嘴边,又伸手摸他的额头,“好像还有点烫,高杨,咱们去诊所看看吧?”

高杨打了个哈欠摇摇头,“不用了,太麻烦。”

黄子弘凡见他双眼微红,眼角闪着水光,看起来有些疲惫,他只好把被子又给盖好些,忽然他像小狗似的吸了吸鼻子,又凑近了些,“高杨,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高杨微微皱眉,低烧让他对周围的事物降低了敏感度,他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嘛?可是为什么我觉得越来越明显了?”黄子弘凡用力吸了几口气,几乎贴在了高杨的脖颈处,“就像那什么……水……?又清又凉的那种……”

“水哪儿有味道?”高杨失笑,黄子温热的气息洒在他颈边,他不太适应地将他推开了些,“你先回去吧,今晚不能陪你了。”

“我不要。”黄子弘凡赖在他床边,“我得留在这里照顾你,万一你出事了怎么办?”

“……行吧。”高杨疲惫地叹了口气又躺回床上,缓缓闭上眼睛,黄子弘凡趴在他床边盯着他白皙的面容,一根根数他纤长的睫毛。

空气中那浅淡而延绵的气味丝丝缕缕萦绕在鼻息间,黄子弘凡没一会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半夜黄子被自己压麻的手臂疼醒,床头微弱的小夜灯有几分刺目,他眯着眼想看看高杨,却只看见凌乱的被褥与空荡的床。黄子弘凡略微清醒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那股如消融的冰雪润泽万物,又如夏季雨后弥漫的清新气息,在房间里愈发浓郁,几乎笼罩了整个空间。

卧室外忽然传来一阵声响,黄子弘凡连忙蹦起来朝外跑,“高杨!”

客厅里的高杨正昂头一股脑儿将药就着水吞下去,深深地喘了几口气,泛红的眼睛蓦地对上黄子惊疑的目光。

“阿黄……”高杨的声音有几分沙哑,“你先回家。”

“你,你怎么啦?要不要去医院?”黄子弘凡下意识地靠近了些。

“没事……我分化了。”高杨眉头微蹙,语气难得有几分强硬,“别过来,你今晚先回家。”

还未分化的人极易受到正在分化的人的影响,黄子弘凡这才反应过来,看着正饱受煎熬的高杨,他在原地急得跺了几下脚,随即转身匆匆跑出门去找他爸妈了。

后来整个后半夜几乎兵荒马乱的,被叫醒的黄子的爸妈一听到消息立马赶来高杨家,黄子被勒令留在家里,他急得半死却又无计可施,只能在房间里等消息。

他坐在床上盯着黑漆漆窗外,总觉得一呼一吸间还留有高杨的信息素的气息,如广袤的冰川又似和煦的春风,轻轻浅浅地萦绕在屋子里。

高杨被送去医院后,黄子的妈妈没过多久就发来了短信。

收到信息的黄子又惊又喜,喜的是高杨的情况已经稳定了,惊的是高杨分化成了Alpha。

7.

“所以……你大清早跑来我家,就是为了躲高杨?”

方书剑撑着下巴,很是不满地看着某个鸠占鹊巢的人。

黄子弘凡毫无愧疚之心,咬着面包说,“没办法,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呢,你是不知道,高杨不管生没生气都是笑眯眯的,有时候看起来特瘆人,我之前又是闹他昨天还喝酒,他迟早要跟我算账的。”

哦,你还挺有自知之明。方书剑面无表情地想,一大早被叫醒的感受着实不好,他打了个哈欠,“之前你都没说,你去维也纳到底做什么了?”

黄子弘凡闻言微微一愣,随即陷入沉默。

方书剑意识到自己又戳到他的痛处了,只好闭上嘴,静静等黄子开口。

他和黄子是高中才认识的,都出于对音乐的喜爱而加入了社团,汇演时也曾合作过重唱,高二分班后甚至还成了同桌,再加上张超和梁朋杰,前后两桌共组成个四人小组。四个人志趣相投脾气相符很是投缘,因为热衷说四人相声,和声又十分搭配,于是他们成立了个1975组合,即使上大学后天南海北的,依然保持着亲密的联系。

黄子弘凡对他们有着绝对的信任,不论什么心事都愿意同他们说,好比当初他追高杨的时候的心路历程和实践历程,另外三人都是见证者和助攻者。

但张超和梁朋杰多半出的都是些馊主意,方书剑心细又认真,常常给黄子弘凡分析情况,久而久之黄子大多都向方书剑吐苦水。

方书剑见过意气风发的黄子弘凡,也见过因得不到回应而落寞的黄子弘凡,他看着他同高杨兜兜转转好几年,最终尘埃落定,而黄子弘凡却似乎在这场拉锯战中失去了自信,高杨的一举一动总会令他心神不安。

对此方书剑无可奈何,他也曾劝过黄子弘凡尝试放弃,然而黄子即便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他第一次见到高杨是在高二的某次汇演上,黄子弘凡早早拉着他们去了大礼堂占前排座位,那天有不少学长学姐回归母校助唱,高杨是其中一个。

一直兴冲冲的黄子弘凡在高杨开口后便安静了下来,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穿着白衬衫的高挑青年确实引人注目,清冷的灯光打在他身上,渡出的光泽犹如朦胧的月华,他的目光飘忽地落在远处,一首《白月光》令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旋律将至结尾时,青年眉眼微弯,轻轻说了声“谢谢大家”,一派温柔的模样,场下诸多少男少女的心瞬间便被俘虏了,包括黄子弘凡在内疯狂地喊“高杨高杨”,方书剑坐在一旁险些被黄子的高F音震聋。

青年见状腼腆地笑了笑,鞠了个躬便转身下场了,似乎并未看到前排的黄子弘凡,也不被台下的热情所挽留。方书剑看着他从容的背影,总觉得他有几分疏离。

“我去了维也纳……”黄子弘凡的声音拉回神游的方书剑。

“我要高杨标记我,但是他拒绝了。”

方书剑闻言,好半天才啊了一声,有些跟不上黄子弘凡的思维。

依托‍‎现‎‍‌‍代‎‍‌‍‌的医学,第二性征对人的影响没有从前那样显著,有些割了腺体的Alpha或是Omega同常人没什么区别,而开放的观念更是没有什么性别上的恋爱障碍和非议。

有时候身为Beta的方书剑甚至会忘记黄子弘凡是个有着蜂蜜味信息素的Omega,标记这类犹如宣示主权的行为印象似乎只停留在初中的生物课上。

方书剑没有回话,只是皱着眉看黄子弘凡。

“其实也不是一定要他标记我,那天我喝多了,脑子不太清醒。”黄子弘凡搅着杯中的牛奶,“我只是想要个证明……可能是我多心了,但他推开我的举动还是让我有点难过。”

8.

高杨分化成Alpha后,一切生活照旧。学会控制信息素的他完美地将气味尽数收敛,周围已分化的同学都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那个晚上之后,黄子弘凡照例会跑来高杨家找他,只是高杨再不肯留他在家里过夜。

“阿黄,你知道的。”高杨看着黄子弘凡哀怨的表情笑了笑,“我们或多或少要保持点距离,不然对你影响不好。”

黄子弘凡想反驳他说,能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大不了就是分化成Omega呗,还能和你成双成对呢。话在嘴边过了一轮,黄子弘凡被自己的想法惊得红了脸,于是毫无防备地被高杨推出家门,还收到一句附赠的晚安。

而对黄子弘凡而言,自从高杨分化后,他感觉他们之间的交集在逐渐拉大。

虽说高杨对他仍然保持温柔的笑脸,时而‎‌‍‍‎腹‌‌‎黑‎‍‍‌的一面上线就嘴上怼他两句,但表面大大咧咧实则内心敏感的黄子察觉到高杨会渐渐避开他的靠近。

黄子弘凡一直都知道,将来高杨会去维也纳深造,只是他没想到那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高三下半年,高杨收到了维也纳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于是他开始请假准备办签证。

黄子弘凡甚至是在某场考试结束后,才知道高杨要赶晚点的飞机。

他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几乎是飞奔去拦的士,他一边喘气一边给高杨打电话。

电话很快就通了,传来高杨温吞的声音,“阿黄。”

“高杨!你,你什么时候,不是,你怎么都不告诉我?”黄子弘凡急吼吼地说,“你要去维也纳,连行李都收好了,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你,你等等我,我现在在车上一会儿就到机场了……”

“阿黄。”高杨轻声打断他,“不用送了,航班很快就起飞了,你赶不及的。”

“……啊?”

“你快回家吧,晚了阿姨要担心的。”高杨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明天不是还要考试吗?”

“高杨……”

“不说了,阿黄,我得先挂电话了。”背景里传来机务人员的提示广播,高杨匆匆又回了一句,“有什么事你再给我发信息吧。”

黄子弘凡都来不及开口,通话就断开了。他拿着手机有些迷茫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象,脑子逐渐出神。直到司机提醒他到达目的地,他才回过神,付完款后径自下车,面对人来人往的机场大门却挪不动脚步。

黄子弘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他妈妈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吓了一大跳。

他只推说身体不太舒服,连晚饭也没吃就回了房间,他把自己埋进被褥里,脑子昏昏沉沉地想着高杨最后说的话,越想越委屈,高杨分明就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甚至把他当外人一样没有把要走的消息告诉他。

但等他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看着那个备注着“羔羊”的窗口,那些质问的话却又怎么也问不出口,沉默许久,最后他转发了好几个搞笑视频过去,配上俏皮的字眼和表情包,一如平日里搞怪的风格,让高杨在维也纳早点适应环境。

然后他抛开手机,在回想着与高杨点滴的过往中疲倦地睡着了。

后来他们依然保持联系。

黄子弘凡就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图片语音视频,但凡他有空必然会对高杨进行信息轰炸,隔着几个小时的时差,时而他会在深夜里等到高杨简短的回复。

与高杨面对面的时候就常有冷场,更不用说打电话或是用聊天软件交流,高杨并不太习惯线上的聊天,这一点黄子弘凡很清楚,于是他也渐渐习惯了有时差的对话。

高杨在维也纳的第一年没有回国,除却课业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处理,假期的空档几乎被排满了。他每天都在学校练歌房宿舍间来回,晚上带着满身疲惫回宿舍,点开微信再看看黄子弘凡的消息,生活也说不上是有趣还是无趣。

第二年,一个普通的周末,高杨在喷泉广场的角落被一阵低沉的歌声吸引,然后他结识了王晰,一个有着烟草味信息素的Alp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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