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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世同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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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月又满,祝世间团圆。

-----正文-----

1

那是一团天火,浸没赤足。

艳红的火舌寸寸舔吻而上,皮肉转瞬焦灼,剩得两节白骨坦裸。

这团火实则并非是火,而是朵赤红的云,他初生了些许灵智,便仗着身为火行跃跃欲试,妄想焚山烈泽、吞天食地。

那云化作的火仅止于小腿骨节,再烧不上去。

一时间进退两难、饥渴难耐,竟发出刺耳的哭啼声。

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我有些恍神。

眼前的云却不容我恍神,闹得厉害。他绝不肯安分,难缠极了,在空中上蹿下跳,尖声叫嚷。

无奈,只好取出些果子来。

他似也识货,不再惦念着腿上那一双难啃的骨头,直奔我掌心而来。

本欲故技重施,在吞下果子的同时顺便再啃下些血肉来,硬是也没啃动。

“你吃不消的。”

他自是听不懂,仍虎视眈眈地觊觎着我的血肉。

见他贪心不足,索性把这千万年来积累的几十个果子全投喂给他。

直到吞下第四十九个,等了许久再等不到下一个,他才终于消停下来。

我捧起他,放到眼前细瞧。

他不甘心似的仍往我脸上蹿了一蹿,随后便再蹿不起来了。

“果然还是吃撑了吧。”

话音落下不久,那轻飘飘的云团便猛地一沉,化作一个赤身裸体的胖娃娃。

天地灵物若是自然化形绝不会这般,大多都是成年或少年形貌,老年形貌也不是没有,但还真没有如此幼小的。

如此,大抵是因我干预太过。

“既是由云化形,便叫你云中子可好?”

那胖娃娃昏昏沉沉中不忘砸吧嘴,仿佛还在吃什么好东西似的,不时发出些无意义的单音节。

“唔……嗯……”

只作他是应了。

2

火海绵延万里,四野荒寂。

“镇元子!”

勒紧一只凶兽咽喉的枝条迅速收回,方一收回,便见它迅速化为飞灰。

枝叶骇得一阵乱颤,“我在!没什么大事,你赶紧把火收了,我要被烧着了!”

火并没有被收起,仍熊熊燃着,却也只在我身周环着,未再靠近半分,隐隐呈维护姿态。

过得片刻,一道身影从火焰中向我靠近。

我目瞪舌挢,过了半晌才向他传音,“你化形了?平日修行懒怠得可以,化形竟比我还快些。”

“不料你今日便要结果,一不小心又被哄骗离开了。后来察觉有蹊跷,为了脱身,情急之下就突然这样了。”红云一点不觉骄傲,反而颇为愧疚。

“我还不知道你,随便谁一唤,你就跑得没影,随叫随到,好骗极了。好在你还知道回来,否则这回真要被那些凶兽吞得渣都不剩。对了,我传音都来不及发出,你这赶回来得还挺凑巧。”

“毕竟你结果绝不是小事,我也怕万一,万一我不在时你出了什么问题,那就……”

“那就怎么样?”我追问道。

一错眼却冷不丁瞧见他眼眶盈泪,簌簌而落。

我莫名慌了起来,心烦意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仓促之下,竟也突破滞碍,跟着化了形。

红云惊呆了,一直默默落泪的他突然打出一个响亮的哭嗝,静了几瞬,才又红着遍布泪痕的一张脸轻声道,“你真好看,原形也好看,比原形更好看。”

他有点结巴,一个“好看”翻来覆去地念。

我啼笑皆非,“你也很好看。好了好了,不要再哭了。真没事,这不是也顺利化形了,你还难过什么。”

越是安慰,他越是哭得厉害。

只好蒙上他眼睛,却发觉并没什么效果,掌心指缝很快就被润湿。

“真是的,服了你了。哪个火行的会像你一样,眼睛止不住地发大水。”

一放开手,正对上他湿漉漉的眸子。

“这个给你,拿了就真的不许哭了,再掉一滴眼泪,信不信我揍你?”

他一抽鼻子,犹带哭腔,慢吞吞地提问,“这是你的果子?”

“难不成还是你的?赶紧接着,不接我扔了。”

“别别别,我接我接。”红云忙不迭接过,本打算将它收起来。

“吃了它。”

“啊?”

“我叫你吃了它,有好处的。我吃自己结的果子又没用,给你了。”

红云立时又感动得两眼汪汪。

一见他这样,手便痒了起来,不听使唤地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跟你说了,再哭就揍你,不长记性。”

红云在我的视线紧逼下,只好忍气吞声地开始吃果子,一滴泪也不敢再掉。

3

云中子活得简单,整日尽想着消受体内堆积的灵气,提升修为,旁的事全不操心。

只起初哭嚎了一回,后来连出声都不耐烦。天生灵物本是生而能言,他倒好,硬是捱了好些个年头才开口说第一句话,“你是?”

碍于当时所化幼年形貌,话声也稚气,软得毫无气势可言。

躬身摸了摸他的头顶,答说,“我是镇元子。”

火苗从他头顶噌噌往上窜,却什么也没燎着。

他不耐再仰着头说话,身形一晃,便坐到我肩头,随口埋怨一句,“硌得慌,”他调整了半天姿势,一边扭来扭去一边发问,“叫镇元子?是什么呢?一棵果树?我闻到了,你身上有木灵之气,还有我吃过的那些果子的甜香,”话及此,他不由舔了舔唇,咂摸了一下,才又续说,“那你镇元子与我云中子又有何干系?何以我第一眼所见是你,如今你还一直陪我留在这里?”

他等得我答复等得无聊,开始玩弄起我的头发,左拉拉,右扯扯,玩腻了又拧我耳朵。

身躯不由自主一颤,连忙将他抖落下来,颇为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咳,”这一声过后,又沉默了好些时候,方才答道,“你前世是我好友,你我总在一处。”

“前世好友?前世是前世,我今生只是云中子,你找错人了。”他稳稳落地,稚嫩的小脸上浮现出傲慢神态,嗤笑道,“我便同你说清楚,我并非你那位好友,你要是不走,我早晚会吃掉你。”

云中子五官一皱,做了个十足狰狞的表情,可惜,由于他此时形貌,凶恶大打折扣,张牙舞爪的模样反倒像在虚张声势。

这情形逗得我露出一点压不下的笑意,被他一瞪,连忙肃容,郑重道,“好,你是云中子,我知道了。至于走不走,由我,而吃不吃得了我,由你。”

“哼,那你就等着吧。”

4

红云未化形前,便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整日东奔西跑,片刻不肯安分。

若不是那时我尚还是树身,轻易绝不可移动,他又不肯真抛下我,一去不返,怕是早已踏遍洪荒了。

我既化了形,没由头再拘着他,便也随他走南闯北、上山下海。

红云好热闹,生就古道热肠,救急救困的事做下了许多。因这一点,偶尔也会被算计,好在一力降十会,他修为高运气好,又有我看顾着,倒并没有栽得太狠。

不过,也正由于没有栽得太狠,他什么都愿意听信,防备心轻得可怕。

我劝也劝了,揍也揍了,他偏就改不过来,还是这副德性。他倒好,自始至终天真烂漫,我却因此犯了颇重的疑心病,看谁都不像个好东西。

直到鸿钧成圣,于三十三天外另辟道场紫霄宫,要向洪荒修行者讲道。

我二人赶到时,六蒲团尚余其二,我便共红云同守一个。

毕竟看前面先到的五位同道,有三位修为深不可测,另两位道体半是蛇身的妖族,修为与我们相差不多,却只占一个蒲团,便也不敢贪心。

而后来者不绝。鲲鹏占得最后一个蒲团。淮提、接引紧随而至,观形貌是相仿的仁和慈悲相,一张口却咬着红云这个好欺负的不放。

红云善心大发,得了蒲团不肯稳坐,反执意要让给死皮赖脸哭求不止的淮提。

我拦阻不下,只好由得他去。

不过一个蒲团,未见得便是天大的机缘,即便是天大的机缘,塞到他手里他不要,我又能如何。

修行路途漫漫,未必非得要攀到尽头,机缘自是也不必强求。

孰料这还没完,白得来一个蒲团,淮提犹嫌未够,又与接引联手将鲲鹏打下蒲团,抢得最后一个。

至此,我以为红云蒲团也让了,此事当已了断。

5

又过得百年,云中子总算是修成了道体圆满,一派桀骜孤俊的少年模样。

同前次全不相肖,性情更是天差地别。有时我也会忍不住产生怀疑,到底是不是真的错算了天机。

“镇元子!”

他一唤我,我转头看去,又消了疑虑,也不计较他没大没小地乱叫。

只见他指着脚下闪光的一块,问我,“你看,这又是什么?”

略一掐算,是带血的朱雀翎羽。

如今正值巫妖大战,外界一片混乱。

未想,在如此荒僻的、距战场千万里之遥的山头都能撞见大妖尸身。

“有只朱雀死在这里,这是他的翎羽。”这等福运,也只能是他了吧,出门便能撞着火行大妖尸身。平日运道也绝不算差,出去一圈总会捡回来不少天材地宝。

云中子不作他想,闻言瞬时两眼放光,迫不及待问,“尸体,不是生灵,应该可以吃吧?”

他生来就不是宽和的性子,甚至近乎凶恶,最初逮着个活物就想咬噬。

单凭说教如何管得住他,便只好动手将他定住,短则几日,长则数年,久而久之,他也吃够了教训,再不敢妄为,“莫犯杀戒,广积善缘”这八个字也记得明明白白了。尽管心里还憋着坏,但总归是不会轻易外露,甚至乍看上去,也有几分温善模样了。

“去吧,拿着翎羽寻去,这灵光与尸身相应,越到近处便越亮。”

云中子自吞下了那只朱雀以后,眼看修为激增,便越来越不安分,屡屡挑衅,某一回没留心防备,还险些被他伤到。

“……就差一点。”

云中子仰倒在地,力量有些失控,身周花草虫豸皆被燎过,余烬沾了一身,他也无心收拾,只顾着气馁。

我拉他起身,手指擦过他鼻尖、脸颊的黑灰,赞他一句,“长进不少啊。”

擦是一时擦不干净的,便随手为他掐了个净身法诀。

又将滚落一旁的棍子捡起来,递还给他,“炼器也很有些火候了。”

云中子仍是很不开心的样子,自顾自生着闷气。

我总耐不住手痒,便又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半是劝告、半是安慰道,“不过,眼下巫妖大战打得火热,此处即便距战场尚远,若不是我以法宝护着,怕是也要被天地间充溢的不断碰撞的力量击碎。你且继续在这里安心修炼,莫要再找事。这场劫数太大,你虽不是此回入劫,但也需变得更强,我怕你受了牵连,还是保不住你。”

“还是?从前没保住那位好友?”云中子心中暗暗揣测,却并未多言。

他细细环顾四下,确实,集中精神看久了便能发现处处都是灵力漩涡,悄无声息地激荡、震动不休。

转头看我还是紧盯着他,他不情不愿应了一声,“成吧。”

6

红云出事时,我不在他身边。

他总会心血来潮四处乱窜,一会儿去帮这位找奇珍异宝,一会儿去帮那位击退猛禽凶兽……

一连串做不尽的无聊琐事,又无甚危险,他乐在其中,东奔西跑忙得不得了,可我并不热衷于积德行善,更没有闲心时时刻刻都作陪。

毕竟是草木化形,不爱挪动,早已习惯了一扎根就是千百万年。

虽是寻常,可一整天未见,到底忧心起来,连连传音问他境况……石沉大海。

掐算也无果——或是他已身陨道消,或是有修为在我之上者遮掩天机。

眼皮发颤,手也发颤,脚也发颤。

思索许久,我去找了淮提。

他得了机缘以后,修行一日千里,如今已高过我许多,“淮提,欠下的因果总是要还的,否则你怕是成不了圣。”

“你来晚了。”淮提算了一算,皱眉道。

我心中一悸,又很快稳住,“你糊弄不过我,也别想讹我。红云若是身陨道消,我无伤无碍,你却首当其冲,绝无机会证得混元道果。你有种就继续在这里同我磨,我倒要看看到底谁耐心更好些。”

就这么面面相觑,无言片刻,他终于妥协,“走吧,现在走应该还赶得上给他收尸。”

7

果不其然,安生日子没过太久。

几位圣人找上门来了。

“镇元子,眼下巫妖两族两败俱伤,洪荒被打得四分五裂,我等欲合力拼聚,却始终不成,算来算去,需借你地书一用,如何?此事若成,于你也是大功德一件。”人族圣母女娲率先开口。

“我不欲成圣,圣人之位也再没得可分,要功德有何用?洪荒就算碎成渣了也与我无甚关联。”

女娲受此话一堵,半晌无言。

而后淮提接话道,“镇元子,你莫不是想与师尊作对?”

“那又如何?鸿钧讲道之恩我铭感五内,可他如今以身合道,还有无自我意识都是两说。至于圣人之威,我自然是敌不过的。不过,你大可试试看,我神魂俱散以后谁能取得地书。再说淮提圣人,你不是没脸没皮惯了吗,成圣机缘都是向人哭求来的,要不要今日也掉几滴眼泪来求求我?说不准我一时心软便就应了你。”

接引见淮提被一通数落,二圣同气连枝,他气得将要动起手来。

三清一直作壁上观,此时修为最高的元始突然开口,“镇元子,洪荒若碎,你尚能保住一方安宁,可此后还有量劫……此处怕是也有要入劫的,你可护得住他?你若助我此回,我愿收他为徒,在量劫时暗中护持于他。”

“红云转世吗?他与我有缘,若入我门中,我也可护他安宁。”淮提又忍不住接茬。

“你?算了吧,说你死皮赖脸还真就赖上了。”我白他一眼,又看向元始,“那云中子便托付给您了。”

元始这话正中我心中忧虑,且圣人言出法随,不愁他反悔。如此,到底是多了几分云中子安稳渡劫的把握。

便不再推辞,祭出地书,集六圣之力,另辟地仙界,将碎裂大地拼聚于其中,遂成东胜神洲、南赡部洲、西贺牛洲、北俱芦洲及海上各大小洲岛。

8

我与淮提赶到时已然晚了,整片地界都被烧得焦黑,打眼望去,唯鲲鹏及他座下妖神开明兽和陆吾,除此别无他物,红云的气息微乎其微。

我悍然出手,祭出地书,将他们困在此处,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来鲲鹏手中来不及炼化的一点红云残魄。

鲲鹏到底是妖师,修为亦不逊色于我。他反应极快,手上东西一丢,立时施展法诀。

我护着红云残魄,避无可避,生生受了这一下,唇边沁出血色。

“淮提,你还等什么?”

淮提看够了热闹,终于想起来此番是来还因果的。

他一出手,便直接打杀了两个妖神。

鲲鹏修为到底深厚,只受了些伤,并未伤及性命,“镇元子!淮提!我与你们无怨无仇,今日你们联手对付我,不怕沾上因果吗?”

“红云同你有怨有仇?”我持一柄木剑,狠狠劈来,他躲闪及时,只斜斜擦他腰边刺过。

“红云?若不是他,圣位也有我一个!”

这话一出,淮提却笑了,“我记得,圣位好像是我从你屁股底下抢给淮提的,怎么不来找我们?反倒怨起了红云?”

“就妖师这胆量,哪敢找你们二位准圣的麻烦。还向你学习,偏就瞅见了修为低他一线还敢让位给你的红云。”我挥剑,正撞上一把利器,轻轻一碰,木剑便裂出密密麻麻的缝来,“瞧,他也心知肚明与红云无怨无仇,要惹上因果,报仇是假,欲炼化红云作法器才是真。这不,还找冥河借了不沾因果的阿鼻剑来。淮提,你也别打一两下便蹲在旁边看戏了,把剑夺来,给他个痛快!”

淮提闻言真就迅速夺了剑来,直取鲲鹏妖丹。

“等等!我若死了,红云也就活不成了。我给他下了同命咒,要我死,他定先于我魂飞魄散!”

剑势骤停。

“杀不得?那便将他打回原形,抹去灵智,镇入北溟,永生不得出世。”

淮提按我所言做了,“因果尚未还尽,还要我做什么?”

“红云命火将熄,此世怕也就仅止于此。”我小心翼翼取出那点残魄,“你再助他转世重修,此事做完,应该再劳烦不到你淮提了。”

9

“镇元子!”两声重叠的呼唤。

我身躯一震,抬头望去。

一个是红云,一个是云中子。

二者俱是一脸怒容,互指对方,“他是谁?”

我久久不能言语,他们却自行介绍起来。

“我是红云,生来就同镇元子一起。”

“我是云中子,生来也是同镇元子一起的。”

……错了,错了,说是红云的分明长着云中子的脸,说是云中子的分明长着红云的脸。

他俩说着说着又吵嚷起来。

“不对,我才是红云。”

“你是云中子,我是红云。”

吵着吵着,便大打出手,一边撕打,一边同时连声吼道,“我是真的,他是假的!”

这场面滑稽得可以,我赶紧上前将他们隔开。

却听他们又开始争相承认自己才是云中子,破口大骂对方冒充自己,甚至施展起术法。

我自不断升腾的热度中醒来,趴伏在桌上,仍不算清明,只得轻轻揉按额角。

手边是空空如也的银瓮,许多年前红云专门炼制的,为装不沾五行的人参果,说是效仿猿猴酿酒,来日定能成玉液琼浆,还约誓要与我同饮。

如今他先已殒身,我也只能背誓。昨日骤然想起,便取来喝了。

谁知竟赐我幻梦一场,荒诞可笑至此,大抵是真醉了。

头脑正昏沉,却闻清风、明月叩门呼喊,“大仙!观外有个道人拜访,说是您的故人。”

神志不清,忘了先行掐算,只稍整衣冠,便迈着略显虚浮的脚步出得门去。

“镇元子!”

这一声方出,我一抬头,连忙开口,“你是云中子,不是红云!”

却看门外并无另一个身影。

自觉失言,又一拍脑门,叹一声,“是真非梦!”

云中子一声冷笑,“哼,我度完劫数便急着来找你。你倒好,开口就提红云,你若是迎错了对象,我走便是。”

他转身欲走。

我不假思索,飞纵至他身前,“云中子,莫与我计较。是我说错,但所迎是你未错。”

云中子仍是气鼓鼓的模样,我醉意未减,身躯一软,便趴到他肩头,低声喃喃,“云中子,我错了。留下来,陪我可好?”

云中子怔怔然许久,才慢慢伸手抱住我,“好。”

缺月又满,祝世间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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