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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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明霁仰头，怔怔瞧了眼天空。

远空翻腾的阴云形貌诡谲，状似雄狮，却又头生尖角背插长翅，有着远古巨兽般的奇异轮廓。它抬起前肢，逐光猛扑，一张口便咬下了半轮白日，随即索性将其整个吞吃入腹。青天被吓得不轻，倏忽失色。

满世界一片黯然。

方才还在光线中隐隐闪现的微尘，此刻已是肉眼寻不见的了。

昏昧之中，李逊身上的衬衫白得发光。

“危姐……”

李逊慌忙松开牵着江声的手，抖着嗓子，哑然喊她。

危明霁轻掀眼皮，眸光如镜，亮堂堂地映出了李逊这副心虚气短的模样。

江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的视线在这二人间紧紧缠了几圈，突然向李逊质问道：“你有女朋友？你骗我？”

李逊唇干舌燥，喉结无声滚动，心口的焦灼感愈演愈烈，活似芒刺在背、虫蚁遍体。

危明霁无意再看，别过眼去。她倚靠着车门，从包里摸出烟盒，动作间透出一股子漫不经心的懒散腔调来。

烟盒较寻常包装更窄，把玩在手里颇显精巧，盒身呈暗红色调，上印白色的英文字母 ——“More”。

危明霁的眼睛就钉死在这几个字母上，她边看边以食指骨节轻击烟盒，悠悠叹出一声：“你可真贪婪……”

红唇微张，细长的褐色烟身平放在齿间。

危明霁点燃香烟，吐出一小片连绵的白雾。裹在雾里的话音听起来有些忽轻忽重，难以辨明情绪，“穿着我送你的衣服同别人约会，李逊，你当我冤大头吗？”

未等到李逊酝酿好回答，江声再度抢先开口：“不好意思，我不喜欢烟味。”

两个女人终于目光相对，彼此打量。

危明霁体态丰腴，皮肤莹白，五官明丽，眼角总是微微上翘，仿佛在向人传递某种信号，似挑衅，又似撩惹。

“唔……那好吧。”危明霁拖长了调子懒懒应声，手上动作却与之相反，迅疾得惊人。一晃眼的功夫，她便将烟头隔着衬衫稳稳按在了李逊的手臂上。

李逊没来得及躲避，只发出一声短促惊呼：“啊！”

一个洞，一枚疤。

这热闹江声瞧得颇有几分开心，她顺势也踩人一脚，“该！”

她眉眼极柔和，初初一看不见得如何漂亮，笑起来却很是俏皮可爱，显出十足惊艳，有如画龙点睛，所欠不过是一笑。

危明霁也忍不住，一并笑起来。

四下不知何时又变得亮堂堂。

举目望去，阴云散尽，天上的太阳终于被吐出来了。

夹在两道促狭的笑声中，李逊显得难堪至极，脸已经全然涨红。他无措地来回望了望两人的笑脸，没胆子做什么无谓的挽回举措，羞辱难当似的跑开了。

他这一走，笑声便戛然而止了。

“姐，你说你瞧上这窝囊废什么了？”江声走到危明霁旁边，陪她靠在车门上，颇为自来熟地问话。

“长得还不错？”

“这倒是，要不是长得还行我才不搭理他。真是的，有姐这么好看的女朋友，还想勾三搭四，他可真贪婪。”

“对啊，他可真贪婪……”危明霁抬头望天，一时间眼里竟水光粼粼，“今天的阳光好像有点刺眼。”

江声没来由地一哽，像吞了块不大不小的坚冰，一路从喉口硬生生地滚下去，“你们在一起很久了吗？”

“从邻家弟弟到男朋友，我们在一起大概有七年零一个月了吧……”

“姐姐，天涯何处无芳草啊。我们学校好多帅哥呢，我介绍给你认识？小奶狗、小狼狗……什么款都有。”江声轻拍两下她半裸的肩，旋即干脆握住了，手下的肌肤触感颇好，光洁莹润，稍有点凉。

危明霁只觉是被小姑娘看了场笑话，心中一阵懊恼，连忙收敛好脸上过分外露的情绪，回应道：“那以后就麻烦你了，你可得帮我找个更好的。”

“好呀。对了，忘做自我介绍了，我叫江声，江流的声音这个江声。”

“危明霁，危楼高百尺的危，明霁……懒得解释了，也没带名片，我给你写上吧。”

危明霁捉住江声扶在自己肩上的手，拉到胸前，就地取材用口红在她掌心写下这三个字。

直到写完了，江声的掌心都还痒乎乎的。

手指蜷了又松、松了又蜷，仿若掌心停了只蝴蝶似的，既想抓，又怕惊走了它。

她轻声絮叨：“明霁姐姐，你可真会撩，他太没眼光了。”

“你说什么？”

江声醒过神，提高音量道：“我说，姐姐你忘了给我留手机号，我还要给你介绍对象呢！”

于是，她掌心的蝴蝶如愿又多停了一阵。

——

江声实在是个开心果。

被她叫出来玩了几回以后，危明霁发现这样一个事实。

“不过……说好的介绍男朋友呢？”她开玩笑。

江声拉住她的手，晃来晃去，“除了我，哪个男朋友有能耐让姐姐这么开心啊？”

危明霁哭笑不得，“好好好，你能耐最大了。”

海风扑在脸上，暖而湿润，像一个接一个细碎绵密的吻。

危明霁刚惬意地阖上眼睛，便又猛然睁开了。身边这人黏人得紧，跟不会走路似的，一下子把全身重量统统压在了自己身上。

“诶，江声，你该减肥啦！”危明霁艰难地拖着人在沙滩上行走。

江声的耳朵上端将将要与危明霁发顶齐平，“我才不胖呢，只是高了点。对我这个身高而言，比姐姐重那么一丢丢还是很正常的。”

“所以说，都是比我高的人了，怎么还黏黏糊糊的？小孩子一样。幸亏周围没什么人，不然可丢脸了。”

“不丢脸啊，我就是小呀，明霁姐姐。”

“臭不要脸。”

“好哇，姐姐你骂我！”江声一个猛扑，将危明霁扑倒在沙滩上，伸手挠她痒痒。

“啊……哈哈……我认输我认输……别挠了……”

两人笑闹了半天，直到耗光力气。

海潮一遍遍扑过来，又慢慢退去，打湿了大半的衣裙紧贴着躯体。

江声把头埋在危明霁的肩窝里，嘴唇紧挨着她的锁骨，深深吸气，“好香。”

“江声！”危明霁把她的头抬起来，“你干嘛？”

“我没干嘛。姐姐你该问我，我想干嘛的。”江声按下危明霁的手，埋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自问自答道：“我想偷个香。”

危明霁愣住了，一点点僵化，“你……你……”她期期艾艾半天，竟只吐出了一个字。

“我可真贪婪……”江声忽而笑了，她再度埋头下来，笑得有些喘不过气，“都怪姐姐太招人喜欢了。”

“什么？”危明霁简直目瞪口呆，这是哪门子的流氓逻辑？

江声抬起头来，“明霁姐姐，你要不要喜欢我看看？我保证，我只对你贪婪。”

危明霁还是有些发愣，她傻傻望着江声，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明霁姐姐，我就当你默认喽！”

江声俯身下来，拼尽全力，献出一个吻。

一时间天地翻转海水席卷，危明霁头晕目眩，溺死在她的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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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真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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