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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风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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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风大,还好,你一无所知。

-----正文-----

“长夜,长夜的重负何时是尽头?/何时我能得我所求,/抵达终极/享受安逸?”——《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阿多尼斯

费渡在黑暗中睁开双眼,窗外的风声不绝于耳,墙上映出的树影在忘我地乱舞。他也曾闭上眼睛尝试再次入眠,可惜失败了。

确认一下时间吧,如果快到起床的时间了,就直接起来就好了;如果还早……费渡如是想着,将手臂探出被子,去够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动作已经足够轻了,却还是引起了身后人的“注意”:骆闻舟将他拥得更紧。

费渡知道,那人好命,睡得瓷实,不会轻易被吵醒,但他还是转过身去确认。下意识的动作,就和骆闻舟圈着他才能睡下一样,都是岁月静好里养成的习惯。

他就这样盯着骆闻舟的睡颜,任不由自主的时间缓慢流逝——传说都是骗人的,困意根本不会传染,费渡想。他慢慢掀开骆闻舟的手臂,起身,下地,为骆闻舟掩好被子,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手机,点亮屏幕:凌晨三点四十。不早也不晚,极其尴尬的时间点。

时值早春,燕城早已停止了供暖。费渡刚从温暖的被窝中出来,只穿着单层的睡衣,这夜风大气温又低,不消多时他便被寒意所包围。

要不躺回去吧,他想。费渡扭过头去看骆闻舟,见那人始终睡得安稳,不由得腹诽他没良心,进而因心理失衡而生作祟的欲望,竟将点亮的手机屏幕举到骆闻舟的面前——骆闻舟皱着眉头,没有醒来的迹象,而是将脸埋进了枕头里。费渡嗤笑,笑骆闻舟的睡态像只猫,笑自己的行为太幼稚。

他没有回被窝,而是在风声和树影的掩护下,向卧室外走去。又因太冷,可也懒得翻箱倒柜,制造更大的声响,刚走出卧室没几步,费渡又折回来,顺走了骆闻舟的睡衣,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从卧室走到客厅,再从客厅走到厨房,费渡越走越精神,越精神越因蹉跎而焦躁。还是找点事情做打发时间吧,他想。最终,费渡走进书房,虚掩上房门,没开大灯,而是点亮了书桌上的台灯。

他先是打了会儿手机游戏,可是凌晨不是联机的好时候:匹配得慢,还经常碰上猪队友。费渡倒也不生气,只是觉得很无趣,几十分钟过去,很少收获成就和满足感,于是就此放下了手机——抬眼一看,发现书房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

是“豌豆公主”来过了吗?费渡腹诽。不过他再一想,骆闻舟不仅睡得沉,还很少起夜,不太可能是那位好命的“公主”。那会是谁呢?

他站起身,环视书房——还能是谁呢?可不就只有他家的猫大爷了嘛!

骆一锅这只老猫,近几年脾气好很多,还变得特别粘人,也可能是像老年人一样怕寂寞,所以总喜欢跟人待在一起。费渡站在书桌后,遥望趴在不远处小沙发上假寐的骆一锅。猫听到了动静,慢悠悠地撑开眼睛,慵懒地回望看着他的人。

风在这一刻停下了赶春的脚步,四下无声,唯有宁静。

骆一锅率先错开了视线,而后低下头,将脸埋进并拢的前爪里。费渡得意轻笑,不是因为“战胜”了骆一锅,而是想到了骆闻舟——真是如出一辙。

风声再起,时间亦从未停下流动,寂寞将费渡环绕,是他以前从未驻足体味过的感受。

“以前”……不算太久远前的过去,只要费渡愿意,他完全可以摸着记忆宫殿的墙壁,找到那个属于“以前”的回忆:他是如何在无眠的深夜消磨寂寞的。

寂寞吗?费渡不是很确定,那种感受是否真的曾经造访过他的曾经。但是,他每挨过一次“自我矫正”,就愈发真切地体会到那种溺水般的恐慌,地下室的阴冷和沉寂放大了所有观感,他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濒临死亡的淡漠。

他需要一些什么东西,营造一种浓烈的活着的气息。比如一杯热情的红酒。

如果被骆闻舟发现,有人在他的书房喝酒……不,那个不是重点,而是什么时间、喝了多少,费渡心想。但是,骆闻舟应该不会发现,因为费渡对自己被迫培养了好几年的反侦察能力充满信心。所以,他摸黑开了酒柜,拎着酒瓶和酒杯,再次回到书房。

他无所畏惧,连窝里横的骆一锅都承认他拥有更高的地位,骆闻舟是他的,骆闻舟的书房也是他的。费渡沾沾自喜,浑然不觉入腹的酒早已超量。

夜还长,燕城早春的太阳不会太早醒来,就像贪睡的人和猫一样,借着最后一点凉意,也是总有赖床的理由。

费渡放下酒杯。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有些踉跄地走到书柜前,用手指拨弄着摆放整齐的书籍,跟着心里打着的某个稳定的节拍,最终在‍‌‍高‌‎‍‌潮‍‎‎‍旋律落幕的音节中敲定了选择:抽出来一看,是阿多尼斯的《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

骆闻舟的书?还是他的?费渡昏沉沉的脑袋想不出正确的答案。或许是骆闻舟的,亦或许是他的,不过是谁的并不重要:在他们共享的空间里,是他的,也是骆闻舟的。

费渡回到座位上,借着台灯的光亮,翻开了书籍——一张未被书页加紧的卡片掉落在书桌上,被费渡拾起:是随书附赠的书签,印着与封皮一样的图案。

它原本应该被用于记录哪一段被阅读过的曾经?还是从未被使用,只是被书的拥有者随手安排了命运?费渡晃动着卡片,带起了凉风,吹得他脸颊很是惬意。

管他呢!反正被拨乱了原有的轨迹已成既定事实,费渡决定让一切重新来过,按照他喜爱的步调。

书页翻动的声音近在耳畔,却远不及窗外的风声清晰。费渡没有继续饮酒,而是改用文字将自己灌醉。或者他真的已经醉了,不然他为何无法读懂这位阿拉伯诗人诗句里的孤独与坚强?费渡的视线逐渐模糊,晕眩了阅读的脚步,那座架设于读者与作者之间的浮桥正在摇摆,他握不住缆绳,看不清前路,也失去了向前迈步的力气。

不看了,睡觉去,费渡想。他合上书籍,并没有用卡片去标记自己阅读的进度:这一晚,没有人进书房,更没有人翻动过这本书。

所有动过的东西都已进行还原,拿走酒瓶和酒杯,再关上台灯,费渡熟练地抹去了“案发现场”的痕迹。

天已蒙蒙亮,房间里不再是一片漆黑。费渡打开酒柜,欲盖弥彰地将酒瓶放到后排,他看了眼置于一旁的用过的酒杯,犹豫着要不要进行清洗:不洗肯定会被骆闻舟发现,洗了也不一定不会被发现。麻烦,还不到他平日自然醒的时间,费渡只想躺回床上,继续睡觉。

不能半途而废,还是去刷了吧,无非再多走几步路,费渡如此宽慰自己。他趿拉着脚步,还好风声尚未停歇,才能纵容他的慵懒——走到厨房的水池前,打开水龙头,用很小的水流,很敷衍地冲洗着酒杯。而后,他擦也不擦,随手放在了一旁的橱柜上。

“你现在东西用完了都不知道收哪儿去,把自己当这家里的客人了是吗?”

脑海里响起骆闻舟的念叨,费渡皱起眉头,不确定酒精和骆闻舟,哪一个现在更要他的命。

全怪骆闻舟,怪他睡得太沉,听不见风声。费渡叹气,转而拿起酒杯,磨磨蹭蹭地走回到酒柜前,将酒杯放回原处。

不怪骆闻舟,怪他自己,被风叫醒,费渡心里想着,不能更明白。

他回到卧室,发现骆一锅先他一步,抢占了床铺的角落。骆闻舟睡得正香,走近后能听到轻微的鼾声,和窝一旁的小崽一起,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平时睡眠环境如此“嘈杂”,他是怎么睡下的?费渡苦笑着摇头,腹诽自己还是“训练”不到家,活得不够久。何时能达到骆闻舟这般没脸没皮的程度,他也不会再受到风雨雷电的侵扰了吧?

骆闻舟的睡衣原先放在哪里来着?想不起来了。无所谓,反正他起来后也没时间去注意这些细节。费渡脱下骆闻舟的睡衣,随手丢到了一旁,而后回到自己的床位,悄悄拉开被角,钻进了被窝中。

里面当然是很暖和的,毕竟有大型的人体暖炉在发挥作用。费渡不着痕迹地贴近骆闻舟,以为已经足够轻,却终于吵到了熟睡的“公主”:“嗯……怎么了?”

费渡压低嗓音,模仿骆闻舟的声调,回说:“唔……冷。”

骆闻舟没有再搭话,只是将费渡紧紧拥在了怀里。

那夜风大,还好,你一无所知。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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