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喜欢你。”

-----正文-----

1.

“希望我不要再对男生感兴趣。”

2.

这是许愿神近期收到的最有趣的生日愿望。在神的眼里，人类多是贪婪的，他们许愿得到不曾拥有的，得到后往往会渴望获得更多——现在竟然有人许愿“失去”。

想要实现这个男孩的愿望很简单，取走他对男性的兴趣点即可。许愿神经常是个大方的给予者，很少会成为小气的索取者：他太过于富有，不屑人类短短百余年所能积攒的一丝一毫。可是既然有人拱手相赠，那么他也会像自己无私赠予时一样，大大方方地拿来。

但是……这样未免太无聊了，许愿神想。这就像以往每次帮人类实现愿望一样，只会让看不见尽头的神职任期更加乏味。

找点乐子吧。许愿神偷偷盘算着，在那条愿望的受理状态栏中盖上了“待办”的印章——“待办”有效期是一年。若神不能在下一个愿望许下之前满足许愿者，那么他将会因失职而被剥夺神格，从此失去永生的“福利”，沦为有限的人类。

所以，他只要在一年期限到来前，帮这个可怜的人类实现愿望就可以了。没准玩不到一年他就腻了呢。许愿神翻阅着许愿者的资料，对这个人类能给他带来的乐趣充满期待，却也相信自己绝对不会沉沦其中，忘记无趣的本职工作。

3.

“骆闻舟，这道题怎么解啊？”

啧，奇怪的转校生。大好的午休时光，骆闻舟正准备脱了长袖外套去操场打球，坐在他前桌的新同学——高二下班学期才转学过来的费渡，拿着习题本转过身来，想要用“好好学习”来绊住骆闻舟的脚步。

“我不是数学课代表，”骆闻舟扫了一眼本子上的圈圈圆圆圈圈，指着坐在最前排、扎着马尾辫的女生，压低声音，凑到转校生的面前，挤眉弄眼地对他说，“去问她，咱班的数学课代表。她最喜欢帮助同学了，你去了她绝对高兴！”

他说完就准备走人，没想到拉链拉到一半的一片外套前襟被费渡拽住，然后骆闻舟听到对方说：“我知道你不是数学课代表，但是你小考的成绩比课代表要高。”

小考多是不计排名的随堂测试，多数情况下老师不会亲自判题，而是考完后即时讲解，让同学之间交换答卷，互相判卷打分。很多时候，答题人自己都不在意那个没什么参考性的分数。

奇怪且危险的转校生，过分亲昵的动作，令人心慌的关注度——骆闻舟瞥了一眼费渡白皙的手腕，还没来得及去浮想联翩，却是先想起了自己今年许下的生日愿望。

是的，他不感兴趣。尽管他看到费渡的第一眼就已经确定，那人的音容相貌完全是按照他的喜好来长的……叫他怎么不感兴趣？

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神，那一定是喜欢恶作剧的神吧。骆闻舟向后仰身，任由衣襟在费渡的拉扯下变得大敞四开，脑子里那句“放手”却在不慎对上费渡双眼之时，鬼迷心窍般的，说成了“怎么？想服侍大爷宽衣啊”的流氓话语。

同性同龄人之间的玩笑，不过是为了缓解青春期被限制的躁动，没有人会去当真，或者说也没有人敢去当真。骆闻舟自知属于后者，所以比常人更努力地压抑着自己。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更不给人回炉重塑的机会。骆闻舟猛地拽回自己的衣服，别过头不去看费渡那只尴尬地停留在空中的手。或许他应该说点什么来缓和气氛，毕竟坐得那么近，还要继续当九、十个月的同班同学，但也正是因为还有不到一年就要分道扬镳，骆闻舟才说服自己什么都不再多讲——外套也不脱了，赶紧逃离要紧。

“不用我服侍了？”

骆闻舟听到了，费渡不大不小的声音，像是在开玩笑，可他不敢再去接话或是看那个人的眼睛。他怕极了，怕那真的是一句玩笑，更怕只有自己当了真。

4.

教学楼楼梯顶层拐角处的一小方天地，是他们的秘密约会地。骆闻舟早已忘记几个月前许下的愿望，当他知道不是只有自己犯傻当了真，甚至开始庆幸神的玩忽职守，才不致让费渡的热情落了空。

面对即将到来的短暂分离，费渡表现得不甚在意，就和他面对自己的成绩一样，是好是坏都可以，仿佛早就规划好了未来的要走的路，而今的一切不过是补全人生的经历。骆闻舟却很焦急，不光因为春节假期要一周无缘相见，更重要的是他在费渡的“未来”里，根本看不到自己。

他们几次月考的总成绩都差不多，费渡相对稳定，骆闻舟偶尔超常发挥能超过费渡，他有明确的志愿学校，也是一直在朝着目标在努力。费渡的志愿是什么？骆闻舟不知道，也问不出来，每次他刚旁敲侧击地开了头，很快就会被费渡带进沟里，满脑子只剩青春期那点胡搞乱搞的心思，想不起来那些在乎到不行的问题。

费渡也关心骆闻舟的“以后”，只不过重点总是那些对现阶段的他们而言，不是很要紧的事情。比如，骆闻舟明年的生日愿望是什么，是否和今年的愿望一致。

“愿望这种东西，”骆闻舟在他和费渡的小天地，两个人挨得很近，膝盖贴着膝盖，指尖接着指尖，呼吸统一了频率，他却不敢去看费渡的眼睛，“说出来就不灵了。”

费渡轻笑，腿和手臂都在轻颤，带着骆闻舟一起：“那你过生日向神许愿的时候，不还得‘说’出来。”

“那不一样。”骆闻舟的呼吸频率超过了费渡，像他超常发挥考出的成绩，不受他的控制，“神能实现愿望，所以才说给神听的。”

更何况他的神还很坏心眼，八成心愿要反过来说才能应验——这种幼稚的话，骆闻舟一点也不想讲给费渡听。

费渡突然冷哼一声，再开口时已经没有了笑意，冷漠中带着些讽刺，对骆闻舟说：“你宁愿相信看不见摸不着的神，也不愿相信我？万一我就是那个能实现你心愿的神呢。”

啊？这是什么中二的对话……费渡的语气中听不出一丁点的戏谑，若不是这调情般的内容，骆闻舟差点以为自己成为幻想小说的男主角了。

他的小小的心愿——骆闻舟缓缓抬起头，捕捉到了费渡的眼睛，在那双色泽略浅的瞳孔里，他看到了不断被放大的自己。骆闻舟急躁的喘息与费渡的平缓融合到一起，然后周围的空气开始升温，骆闻舟状似不经意地握住了费渡的手，嘴里低声念叨着，你就是我的神。

5.

骆闻舟18岁生日当天是个必须要去学校的周一，所以他的父母在前一天——高考备考生们唯一可以休息半天的周日——买了一个小蛋糕，包了一份高考结束后才能给出的红包，给骆闻舟过了一个简单的生日。

比起父母那个大概知道金额的红包，骆闻舟更在意明天去学校后，费渡给他准备的神秘礼物。

“生日快乐！”

骆闻舟没有早睡，他悄悄熬到零点，果然等来了费渡的生日祝福。“谢谢”还没有发出去，对方又发来一条：

“你的生日愿望是什么？”

愿望……骆闻舟默默向神许愿。内容太过羞耻，他也只敢说给神听，不敢告诉费渡。

“你还在相信神？他实现你去年的愿望了吗？”

费渡的话，点醒了骆闻舟。是啊，如果神真的那么尽职尽责，他又怎么会喜欢上费渡？继续相信神的话，今年的愿望怕是也要变成自言自语了。

有些话，说出来不仅需要时机，更需要勇气。骆闻舟斟酌多时，不知该如何讲出那个在心里藏了许久的愿望。

“希望……”

“希望什么？”

骆闻舟心率即将超频，打字的手都在颤抖，他来不及去确认是否有错别字，只是打完后半句后立刻就发了出去，不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

“你也能喜欢我。”

费渡那边一时没有回应，骆闻舟慌到忘却了呼吸，死死盯着屏幕的眼睛酸涩到出现重影，直到看到对方发来一条质疑：“也能？”

骆闻舟的大脑紧张到缺氧，想不出费渡为何会有这样的问题，而他又该对此给出怎样的回答，在他皱着眉头不知所措的时候，费渡又问：“这就是你的生日愿望？”

“嗯……”骆闻舟承认后，想补一条让费渡别嘲笑他，可费渡却很快给出了答复——

“嗯，我喜欢你。”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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