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必行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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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陆必行夜里常常睡不安稳,睡眠时间本来就短,一宿还往往要被无端惊醒两三回。林静恒有一次发现了,就扣住他的手指搭在自己身上。

生物芯片会加强人的五感,即使在漆黑一片的夜里,陆必行也能看得清,指尖碰到的人拉他出噩梦,然后一睁眼就能看见那个人安静的侧脸,他有时会屏住呼吸,盯着林静恒看很久,心里什么也不想。

半夜惊醒,也忽然成了一件不怎么痛苦的事。

漂浮的机甲碎片、绚烂的粒子高能炮和横飞的导弹……一个小小的生态舱从某个被炸碎的机甲中飘出，飞入茫茫宇宙，又在渐行渐远中慢慢解体，最后化为一粒尘埃——

陆必行喘着粗气猛的从床上坐起，下意识伸手向身边摸去，空荡荡、冷冰冰的床襦告诉他旁边并没有人，他匆匆下床，因起身过急导致的头晕而踉跄了一下，他狼狈地爬起，推开身边伸来的机械手，冲出卧室，茫然的在黑暗中四处张望，向目所能及的唯一光源走去，那是书房的门缝透出一缕光线，他正要使用暴力，门就被书房里的人拉开，他对上了一双灰蒙蒙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在通话，跟对面交代了些什么，挂断了通讯，抬起眼看他。

陆必行一切冲动都在那片灰色的瞳孔扫过来的时候烟消云散。

林静恒执起他的双手，把他紧紧掐入手心的五指慢慢捋开，把他拉向自己，将他的手放在唇边安抚性的亲吻了一下，轻轻在他耳边道：“怎么醒了？”

陆必行虽然冷静下来，却是因为刚从噩梦中惊醒，脸上还带着未消的迷茫，只傻傻的看着林静恒。

林静恒叹了口气，把傻站着的陆必行拉进书房，安置在沙发上，在他头发上吻了一下，说：“你坐在这里等等，我再处理一点事。”

陆必行的眼神像是贴在了林静恒身上，看着他坐回书桌后，打开个人终端，续上先前被打断的通讯。

林静恒和别人通话的时候都不太说话，只是偶尔会应两句，陆必行能听到林静恒冷冷清清的声音，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仿佛他大脑皮层上的言语听觉中枢完全坏死了。

以前陆必行也不是没有做过其他关于林静恒的梦，但在林静恒回来之前，他的大脑很会趋利避害的选择那些美梦，仿佛林还在他身边，会说会笑，是能触碰到的活物。陆必行往往沉迷其中，他总是选择性的忘记残酷的现实，在梦中不断放纵自己，然后在梦醒之时撕心裂肺。

他越来越害怕梦境中的美好，为了避免做梦，他把自己忙成一个陀螺，要么连着很多天不睡，要么沾枕就度过无梦的夜。而他也学会了如何快速使自己从梦境中脱离。

现在他不用麻痹自己，有林静恒的每一天，即使总有无数令人焦头烂额的破事，也是美好的，于是他不惧睡眠，又开始做梦了。

这次大脑却不再给他编织那些令人欢喜雀跃的美梦，他不断在爆炸的跃迁点、医疗舱、和解体的生态舱中循环往复，但每次惊醒，身边温热的躯体都会给予他慰藉，如果林静恒被吵醒了，还会温柔地安抚他。

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适应林静恒的归来时，这个惊醒后的惊吓，又让他被心魔拖入深渊。

他先前慢慢摸索出的那一套脱离梦境的方法也失效了，但好在这人还在身边。

陆必行看着林静恒，起身绕过书桌站在林静恒身后，用手臂把他连人带椅子圈了起来，低头抵在他的肩窝，鼻尖都是他熟悉的味道。

林静恒瞥了他一眼，抬手摸了摸陆必行的头发和圈在他脖子上的小臂，手指捏住陆必行的指腹摩挲。

陆必行靠在他身上，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腹腔的震动，还有手指上传来的细密的感觉，这些亲昵的动作，都让他的心逐渐回温，变得暖洋洋的。

过了许久，林静恒放下个人终端，捏着陆必行靠在他肩上的下巴，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说：“起来，回房睡。”话音里融着无边的温柔。

陆必行默默消化了一下，起身跺了跺已经站麻了的脚，犹豫地开口道：“静恒，我……”

林静恒没让他继续说下去，抓住他的衣领又给了他一个吻，站起来无奈道：“还睡不睡了？”

陆必行蹭了蹭自己还带着林静恒余温的唇角，觉得想说的话都揉在了他的这个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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