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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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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李

-----正文-----

她的身段像蚕蛾一样撑开来,通体鹅黄,臀缝和胸脯却是雪白的。睫毛又密又翘,活不似真人。

瞳仁是汲了水的橄榄绿。辽辽阔阔地汲了天海的颜色。海是浅碧的海,天是烈蓝的天。

衣料裹不住她的丰腴,她也不屑于将自己的风情遮遮掩掩。

“请我先生过来。”她一开口,腔调是江浙一带的吴侬软语,嗓音却如京中的洪亮。那红蔻丹被她一指一指涂朱,嫌抹的不匀,又片片刮掉重涂。端着香槟和各式橙绿鸡尾酒的侍佣应了声,噔噔踩着甲板前去。

甲板上里三层围得是商谈生意的男人们,清一色着了的不苟言笑的闷黑西装,里面的衬衣倒是花的,有靛蓝、柚红的,具是由太太精心挑选的,严严实实把好坏无论的身材轮廓闷死在黑画布里。外三层大都是些非富即贵的小姐,嘴比人大。一面扮着最时髦的摩登女郎,蓬蓬烫了几根刘海,伶仃潇洒地拨在额前;一面不能不标榜大家闺秀的身段,大都着些古色古香的秋香、棠紫的锦缎宽身旗袍。美其名曰:中西合璧。不过那天生丽质的,自然是难自弃;不怎么样的,就是粉蒸肉偏要夹进三明治里头。

像这样完全模仿洋人,只着法式细带比基尼的,到底是鼎少。

“李太太。”听见这声称呼,我手上的刷子一下子松快不少。

来人端着一杯贝丽妮桃酒,如此热情的招呼,要是被不知道的人瞧见了,定要以为是青梅见青梅的热忱。

这位陆太太穿一件鹅‎‌‌黄‎‍‌‌色‍‎‌‌‍的短旗袍,袖口上别了陆公馆瑠璃鹤影的家徽。她生的并不如何美,宽宽的颧骨,润红的脸,活像枣子穿了橘子的皮。

“李太太,你这新泳衣,好看的呀。”她预备找个躺椅一齐坐下,这整个沙龙上,却就这么一把躺椅,眼珠子睨着边儿上飞了一圈,没找着座,只好就这么端着酒站着。

我瞧得清楚得很,笑一声,没请她共座。“陆太太。”

“是呀,李太太,这蔻丹颜色瞧着也新鲜的。是哪个牌子的?”周围的脚步循循而来,像是晴空落了阵没影儿的雨。

一家敢来了,便索性家家都赶来了。四处盘旋的莺莺燕燕都像恍然大悟了飞翔的本事,簌簌然群聚一隅:一群没什么关系的女人。

女人的关系本是男人关系的附庸,家里是,外头也是;但男人们得想办法有什么关系的时候,她们便换成了主角装扮,粉墨登场。

“一口一个李太太的,你们呀。”我憋不住嘴边儿的笑,“结婚的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

众人瞪了眼睛,一面互觑,一面怪叫,“什么,王母娘娘还拦着你们哪!”

“什么话!”我怪笑。话一说完,大家都笑了。陆太太又抢道,“早晚的事。”

八月的艳阳天儿,晒得人浑身热刺刺的。白恹恹的船肚子上撑了几十条杏黄的小艇,饱得怏怏划好几下,才能往前挪上一两步。

李泽言远远的从刚下螺旋的楼梯角望过去,她正靠在沙龙一角舞台的躺椅上,慵慵懒懒地垂着眼皮。嘴是活的,眼是死的。背后是辽阔、深远、壮丽的天和海,她一个人。

他眼里,台子上只有她一个人,天底下只有她一个人。

她笑起来,台子下她们也跟着笑;她们笑起来,也使她笑起来。

见他过来,她撑起的眼睛里突然活了,忙道,“他来了,回头再说。”

陆太太识趣道,“那我们先过去了,你们慢慢儿聊。”

庸人霎时都掉了颜色,唯他一人依旧斑斓。

李泽言对她们点过头,乌漆墨黑的皮鞋就这样定住在我跟前。他先拿手巾擦了擦手,递给侍佣。

“再拿把椅子给先生。”我吩咐一声,施施然掉过身子来,笑嚷着甩手腕子,问他,“新染的。好看不好?”

李泽言坐下来,牵我的手,翻了个花。一番端详下,倒是手背不少地方出了格,留下红殷殷的惊喜。横飞迸溅的红蔻丹,倒像喇子血口喷出的唾沫星子。

“涂指甲也能涂成这样?折腾成花猫,你的红酒烩牛肉还吃不吃了?”

他寻常的拿了手巾,逐一为我细细擦去。我悄声凝望着他。

他是总裁、是老板;他是店长、是主厨;他是合作者的好伙伴,下属的好上司,李家的好儿子。可在我面前,他谁也不是。卸下盔甲,只作了个纯粹的男子。也会为爱人梳理翎羽的男子。

“吃,怎的不吃?”我莞尔。

“又在傻笑了。去换身衣服,晚上冷。”他换了张手巾,又汲了点水。

“好。”我想了想,又道,“你还没答我好看么?”

他抬起头来擦我的脸,眉眼间撒上点和风的甜,“好看。”

晚风浓情蜜意地拂过,波莉娅号的甲板咯吱作响。惫懒的斜阳天,像是迟暮‎‌美‌‌‍‍‎人‌‎微醺后下垂的苹果肌,晒得人也烂醉了。影双双地倚在一起。

肩头传来羊绒呢子的垂坠感,我才记起方才好像是打了个喷嚏。

“告诉过你要多穿点。”他道。

“是么?”我笑了下,“分明穿够了的罢。”俗人的叨扰,一切的时间,好像都隔绝在这一方衣隅之外了。衣褶子里的鎏金衔着漫天的鱼子红,身上的体温比眼前的夕阳更加滚烫。

我摇着手中的红酒杯,咂啧嘴,“这酒跟昨天的有点不一样。”

“看来适当让你喝点儿,也不是全无好处。”他掰开我托着杯肚子的手指,再一一将榴红的指尖扣紧了杯颈,“品酒的功夫倒是有所长进。”

离得近了,酒液滚入李泽言喉咙的声音挑逗着我的耳朵。淡淡的龙蒿和他人的烟草鱼龙混杂着,熟悉的喑热包裹着我的指尖。他的体温来得比酒更热些。我掉过身子,直白地盯梢他的唇。就着他的怀抱,三番努力扑扇着睫毛。

“你的呢,是什么味道的?”

他勾了勾唇角,“胆子是被惯得越来越大了。”

在他喘息之间,唇齿间发酵的是烂熟的黑加仑子,兼了香草的辛辣和紫罗兰的醇郁。他宽厚的手掌抚着我的后颈,温顺的热度叫我软如醉泥。我再将他的脖颈勾近了点儿,瓮声瓮气地,“你的度数太浓了,我醉了。”

他闷闷地笑了下,“碰瓷?”

“给碰么?”我咬着他耳朵。

“你说呢?”

今夜的月光,该是比寻常的后劲更大些。

我将下巴颏儿抵在他蜜色的胸膛上,一如他身上起伏着的涔涔的薄汗。我微微笑着,享受着他令人食指大动的性感。

明明被铐在床上一脸几欲失控又隐忍疯狂的表情,他绷着身子,唇却一翕一和,无声的以口型说着几个字,如同反客为主:

满意了吗?

我笑着将滚热的指尖插入他的鬓发,垂眸欣赏着好景。龙蒿和粉红胡椒的熏香搅作一团糟,旖旎得教人情迷。

我忍不住亲昵地蹭蹭他的唇。两双睫毛撞在一起,抬眼便只容得下一人。

我贴着他的唇,只低道:

李泽言。

我让这个在情事上最笨的男人留在人间。

他无声的纵容是最好的情毒,那点儿唾沫星子大的火苗便瞬间烧着了两颗心。烈火从肌肤相亲处迸溅而发,而飞蛾生‎‍‎性‍‍‌‎‎爱‌‎‍‎火。

我不是个任人鱼肉的好情人,幼稚是我精打细算你的本事;我要你的一千个沉沦的夜晚,那么,一个吻也赖不掉。

那些情难自禁的欢喜、难以自拔的狂热都将由我照单全收;一如我们胸口成双的刀疤,天造地设。

我愿意同你在天崩地陷时接吻,在战火狼烟里私奔。

屋内墙壁上一轮轮的月光开了又谢,鸦黑的影在他的背脊上被抓了个稀碎。我听见稀蓝的海水浪卷着浪,向我涌来。我坠入海妖甜腻的歌声,便拉下海妖与我一同沉沦。

“在想什么?”回味戛然中止,漂亮的海妖正同我低低的说话。

“在想你。”我仰在他手臂弯里,把玩着他的睫毛。“想你喜欢我不喜欢?”

“不喜欢,”他的口气里带着三两分的笑意,“不喜欢我夫人总是吵着看星星,带你来了,却又看我。”

我愣了神,他的话像梅雨季瞎了眼出的太阳,我蓦地烧熟了脸。

“你…你叫我什么?”

即便再厚的脸皮,也从没听他这般叫过我!我自恃聪明敌不过他;而这诡计想必更加谋划多时。说到底,恋爱着的女子总是比男人忍不住,更爱同闺蜜炫耀,叫的称呼往往一次比一次赤裸;可有身份地位的男人,却往往不轻易作这般称呼。

正是这物以稀为贵,才好叫那把香沉沉的好嗓,在冷风中将我烧个片甲不留。

“好,那我再说一遍。夫人,你是来看星星的,不是来看我的。”那双赤裸裸、蓝沉沉的眼眸,长久地盯住我。

我忽而觉得自己是贝加尔湖湖底的困兽,舍不得逃离这片馥郁又缱绻蓝,自甘于终究会教人溺死的、宿命的牢笼。

我禁不住臊了,扭过脸去,不看他。

“耳朵红了。”

我听见他猫儿似的笑。

“出去看星星么?”他牵起我的手。

八月桂馥郁得无可复加,浓时像是情人的法式长吻,薄处像失手打翻了供桌上的邢香。那一串串顺水游动的花骨朵,在瓷蓝的海面上,疏疏落落的筛下点儿星光,有一搭没一搭的泊着海飘来。不过中规中矩地看在游人的几分薄面上抛头露个脸,便也定有人附和着怜香惜玉。

船舷边那独一无二的女人不这样想。她只觉着飘来的没飘来的星星,都落在她先生眼里了。

我望向他,他的眉目间带一点无人时的清冽,依稀洒上柔和。松解的领扣上挂住了半截月光,浓淡正好。上面拓了的深浅不一的菱纹花格,只在夜里泛着点银珠光。我暗暗觉得今夜他与寻常不同,却又说不上是哪儿不同。

“时间刚好。”李泽言确认了怀表,好似什么叫松了口气。我听的不太真切,也未听明白。伊蒂丝的玫瑰人生被幽幽唱响,缠绵悱恻,犹如一对晚间姗姗来迟的叩响情人窗棂的夜莺,在靡靡的夜里扇动了双翼。

他的衬衣上一笼薄薄的梗紫,眼底含着不那么清醒的我。

“跳支舞吗?”

她搭上他的手,他欠身一礼。

她的舞步是今夜流淌的蓝色多瑙河。而他的笑是她最好的礼赞。

“跳得不错。”

“Moi pour toi dans la vie.”

交叠的指缝,连月光也无处插足。

贴得近了,我直觉得周身薄薄的直发汗。头晕眩眩地,身子自动随他起舞。赤霞珠的酒香凑近了像覆盆子捣碎成汁,又像是尚在煎熬的生的咖啡豆。乐曲已经换做了李斯特的爱之梦。如同孤寂巨大的蓝鲸眷恋云朵,在海浪的琶音里跳着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摇曳之间,从远处的天传来。

“我做了一个梦。”他揽着我说。

“什么梦?”我问。

“我梦到某人缠着我给她讲鬼故事,讲完了她又害怕,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骂我。”他的瞳仁里倒映着我,似乎由此丈量我是否会奋起发难。我被他逗得笑起来。

“瞧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她。”

“自己的醋也要吃?”他俯视着仰望他的我,船影将他的轮廓荡得格外柔。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我好像心里的糖心蛋被戳了个眼儿,酒香顺着蛋液沁黄的往下流,又甜人又醉人。我往他怀里偎近些,“那你现在讲一个。”

我补充道,“我保证不害怕。”

“现在?”

“现在。”我鼓住腮帮子,望向他。他的眼底却并不是寻常看“笨蛋”的神情,而竟有几分办公事的认真。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船舱的壁钟,离午夜只差不到一刻钟。

李泽言略一思忖,道,“某天走回家的路上,有个女人拉住了我。她说,‘先生,请你帮帮我吧!我住的地方,满天下了血雨,凄凄惨惨;地上长了星星,像一只只吃人的眼睛;阴仄的海风刮来隔壁的丧乐,可隔壁根本就没有人家!但是,最可怕的……”

我心里毛毛的,强咽了口唾沫,道,“最可怕的是什么?”

“不是说不害怕吗?”

“我并没有害怕!”我瞪他。

“最可怕的是——” 他故意拖长了音节,又凑近了我才道,“‘李泽言竟然夸了我一整天!’”

我忍不住啐一口,“好啊!这女鬼竟然是我自己!”又骂,“不过这结局本不是这样,你又怕我害怕,故意哄我的是不是?”

他问,“当真不可怕?”

“不然呢,你夸我有什么可怕?”

笑还未出口,便觉有似乎有雨打在了我头上。我摸了摸发顶,却并没有湿。

甲板上死寂寂的,我发觉那早些时候的诸先生诸小姐早已不知何时不见踪影,唯独剩下我们两个人。

而那声还未出口笑就这样僵持在脸上。

我忽而想起今天,李泽言似乎一直在夸我。

“好看。”“品酒的功夫倒是有所长进。”“跳得不错。”

一点猩红的雨滴落在地。

我心里咯噔一下,骤然往后一缩,差点撞倒了身后的矮脚桌;身子被面前的李泽言制住,我猛地挣扎起来,“你……”

“别怕。”他强按住我,打断道,“往上看。”

分秒之间,我心里已将以柔克刚的防身术演算到了最后一步,好不容易定下神来,才鼓着胆子抬了头。

满天的确正在下一场瀑红的雨。

那却是漫天花雨。

玫瑰的花瓣或蜷或展着身子,铺天盖地,团簇簇、纷乱乱的跳下人间:是千家灯火、是万里赤霞云、是使万人空巷的杨贵妃唇上的一点胭脂、是恋人胸中烈烈燃烧着的火焰,那活蹦乱跳的花。

旋即,周身有如开窑时琅红花釉的窑变华彩般,一簇簇地一径径的,烁亮了起来;满船的夹板上闪着璨璨的星光,像是流淌在人间的银河,而那双执我的手,是人间的鹊桥。

午夜的钟声响起。霎时,花瓣停滞了、星芒凝住了,海浪顷刻静止,镌成一幅幕风卷残云般糜烂的美:他们都在等待着什么,他们本就为此而生的。

是他静止了时间。

停下的世界荡得我向后退了一步。他也向后退了一步,单膝跪地。

我的心蓦地劈下一道春雷。

“某个笨蛋总是很傻。傻到明明是喜欢的,也会忍着说不要;傻到被批评了,也以为藏好了所有的难过;傻到明明知道危险,还要奋不顾身的挡在你身前。”

“她的一意孤行,她的不顾一切,与她的傻与要强无关,而是因为这是她的选择。而是因为她像我在乎她一样,在乎我。所以,生死无论,她已经坚定的站在我身边。

我渐渐明白,那些把她置诸危险之外的想法,是最佳的,却并不是最适合她的;’最佳’,是我的’最佳’,却并不是她的。”

“在没有她在的世界里,李泽言从不浪费时间在这些无意义的胡思乱想上。”

他就像是一位孤身一人的剑客,或是一位风雪夜归的旅人,独自肩负沉重的使命。他在时间的沟壑,一次次的埋葬着无法相守的命运的悲剧,强大而孤独。

“可在有她的世界里,我渐渐开始在意她的想法。在意她会哭会笑,会喜欢什么颜色,会喜欢什么样的天气,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在她面前,李泽言总是无所不能。但她害怕的事情,他也害怕过。她失眠的夜晚,他也无法入睡过。

他也会担心,不在的时候,她有没有按时吃饭;夜里是不是又背着他偷偷熬夜;受了委屈是不是又偷偷的哭。出差睡不着的夜里,他也会想念她的体温,和她喋喋不休的嘴。”

“虽然总是叫她笨蛋,但私底下,我比谁都更希望你能永远做个快乐的笨蛋。我也会想,如果以前的我能更强一点,保护好你,让你永远也不必长大;如果没有如果,那就从现在开始,永远不输给任何人,让你有资本去烂漫。”

我感到被他捉痛得直发抖:他捉我的手太紧了,用了太多的力气。我在颤抖,船在颤抖,他也在颤抖。他在颤抖么?他也会颤抖么?

“我知道某人很贪心,选东西也要说自己有选择困难症,所以缅甸的红宝石、克什米尔的蓝宝石、鸽子蛋的钻石,各种款式的戒指,我都准备了一份;

我知道某人嘴馋,出去旅游也舍不得souvenir,在路上就会犯馋,所以把飞机和游艇都加装了厨房,半路上哼哼唧唧的又想吃什么,不用等到地方就能给你做;

我知道某人既怕冷又怕热,所以新家里的电梯井是打通到车库的,早上去上班的时候,地暖和空调也有全程。吃完早饭,再上车送你去公司;

某人总不爱好好睡觉,所以卧室和家里的办公室是打通的。我文件没看完的时候,可以监督某人乖乖睡觉,睡不着,轻轻喊我一声就能听到;

某人看到可爱的东西就走不动道,所以卧室床边就多放了一张沙发床,用来摆你那些奇奇怪怪的言四、言五、言六。”

“活的也行,一楼靠花园的位置为你装了个专门的动物保育室。你想养猫,养狗,养兔子,都答应你。养多少,随你高兴。我们出门旅游的时候,会有专门的动物饲养人员来照顾。

走廊外面布了你喜欢的照片墙,我先挂了今年游乐园的照片,就是你说要放在床头那张;还有去年在法国和英国照的照片,还有前年在你公司楼下照的……对了,还有一些空的,等你以后慢慢挑好了,我们再一起挂上去。”

他顿了顿,仰望着我。

我以为我的背后有万千星辰,可我回头,却竟只我一人。

“曾有人对我说过,愿望是要及时说出来的。我曾以为我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愿望,也永远不会有诉说愿望的人。但现在,当这个愿望就站在我面前,我不会再放手了。”

李泽言虔诚的吻上我的无名指。

“事到如今,我有了一个愿望。不知道她愿不愿意,以成为老板娘的代价,来帮我实现?”

我的视线一片模糊。开在天上的烟花,往往昙花一现;开在心里的烟花,却劈里啪啦炸得没完没了。一丛接着一丛,一簇接着一簇。而我种在心里的花一定开了,不然如何惹来川流不息的蝴蝶,在狭窄的心室里翻涌纷飞不停?

我怀疑自己是酩酊大醉一场,醉的如此之深,不然怎得我不像我,他不像他?

我沉默着、他沉默着;他拉着我的手,我的眼泪就要滴到他的臂膀上去。我看不清他的脸。他的手却是滚热的、煎熬的、要将我活活烫伤!我一缩,却又去本能回去的捉住他;对于砧板上鱼,锅里的水是热的,可锅外再没有别的水了。再没有别的水了。

世界上要总有一个人不会是错的,那便是他。这天底下,有多少人是墨写的谎言,说要永远在一起的;可我知道,他却是血淋林的真实:说永远在一起,永不少我一分一毫。从朝朝到暮暮,从青丝到白头。

我本不是鱼,我不该知道鱼究竟爱不爱热水;而他本不是我,也不该明白我有多无可救药的需要着他、死去活来的爱着他的。

或许不是他明白我;而是他也像我爱他这般,浑身解数地爱着我?他是么?他会么?他果真这般爱着我么?

我忽然觉得,这一切只是在做一场大梦罢了。

“怎么哭了?”他话里好些无可奈何,“把你的眼泪自己擦擦,跪着我没法帮你擦。”我没有去擦眼泪,反而伸出手戳了戳李泽言的鼻子。可却不知道是不是戳到两个当中真的那个。

“你再说一遍。”

说话的是我么?声音哑得叫我吓了一跳。这一吓,我反倒清醒,确信是梦了。于是破涕为笑。不然李泽言怎会没来捉我胡作非为的手,也没有对我的要求板起一张脸来,反而笑着呢?

他笑起来,一如既往。

他的眼神还和我们再次相遇在车祸现场一样——写满了我读不尽的纵容和我读不懂的长情。

时间终于又流动着了;玫瑰又旋落着、甲板又流璨着了。那些海上四面八方朦胧间描摹出的光,开始愈发熠熠通明。我这才明白那并非离岸城港的灯火,也不是在晦暗中灼灼的星光——而是里三层外三层裹着的游艇。上百支乐队终于一齐奏响了,爱之梦的‎‎‍‌高‎‍潮‎‍‎终于姗姗来迟,和弦高歌着盛宴,摇曳之间,从远处的天传来。

可这天底下不只她一个人了,这天底下还添了另一个人。

“你愿意嫁给我吗?”

花絮:

我缓过神来,方迟迟地开口。

“地上的这是什么?”

“钻石。”他道。

吓!我吓了一跳。今天不做普通市民了?

“白天怎的不见?”

“小把戏罢了。”他专注地看着我,“银河,本就是夜里才能看到的。”

“那,那些小姐们呢?”

“某个笨蛋睡着的时候,遣走了。”李泽言捋了捋我被风吹乱的鬓角,“某人胆大脸皮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下午布置和人手有些需要我确认的,本来也是找来同你消遣的。你不就爱好听人叫你‘李太太’吗?”

要不是夜连忙遮掩,我想我的脸大抵红似上野绯红的轻云。话出口,却轻飘飘的。

“你故意的。”

“是,我故意的。”

我听见他在浓郁的夜里浓郁地笑了一声。我心里原先那点恼,便尸骨无存。

我又问他:“为什么是午夜?”

“你不是最爱听睡前故事?”

“还说你的鬼故事!”我作势就要打他。

“是辛德瑞拉的故事。”他抬着眼皮子盯梢我,满目是我未曾见过的柔情。

“同样的午夜,有人会变成灰姑娘,而有人会变成公主。”

“不过,或许我以生日愿望要挟你,也说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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