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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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广躲过天兵，自后院潜入宫已是傍晚时分。

那池东海水在九天躺了万年，水草满布，一眼瞧去便知沉寂多时，而它等候的主人却径直绕开它，向殿宇走去。

路上的景致过于熟稔，敖广咬牙抑制住感怀，越靠近那殿，足下越颤抖。

本做好出手的打算，可殿门口的侍从见来的是老龙王，缓缓放下兵器，识相地走出院子，只当是溜进了条小鱼儿。

仙侍如此反应着实令敖广窘迫万分，随之而来的不安愈发鲜明。

推开门，往日伟岸的身姿并未入眼，愠怒的声线传来：“都说了不用再端药来！”

敖广无言立在外殿，隔着纱帐，隐约瞧见横卧于床的虚弱身影。再多走一步，心口的伤又撕裂开来。

临行前清月并未透露太多实情，只说九天之行确有必要，如今这情形……

未听见答语，榻上之人背着身，继而说：“听见了就出去吧。”

声线轻薄似蝉翼，碎在半空。

“你……”

铺天盖地的忧虑盖过隐痛，敖广刹那间奔至昊天身旁，伸出的手在触碰到纱帐的前一瞬停下。

这不是他认识的昊天。

昊天已分辨不出敖广的气息，但龙王的声音早已深植头脑，一字便让他再说不出话来。这几日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演着与敖广短暂的欢愉过往，而现下敖广真在身后时，他却生出虚妄之感。

“龙王私自出海，当罚。”昊天死揪住被褥，强忍拥抱敖广的冲动，缩在一角，出口的话威严依旧，听不出半丝无力，“来人！”

不待昊天说完，敖广猛地掀开纱帘，先前的慌张僵在面上。印象里无所不能的昊天上帝此刻为层层白布裹着，轻薄衣衫上的血迹触目惊心。

“昊天，这是何故？”敖广甚至忘却沉积多年的仇恨，瞪着伤痕累累的昊天，方寸大乱。

“来人，送龙王归海！”昊天未理会那话，仍旧背着身，大吼道。可院外一众侍从宫娥竟无一人敢入殿。

“昊天！”敖广叫声只高不低，头脑一片空白，视线跃至枕旁焚烧半截的淡黄符纸，灰烬下方墨迹熏染，却依稀见得个“丙”字。

“你……”质问没了下文，敖广呆呆站着。

榻上天君似是料想到何事，忽而转身，握住枕旁的符纸，正欲转回身，肩头却为敖广拉住。

“昊天。”敖广好似灌了口凉水却被烫到，唇舌打着颤。威震四方的昊天上帝眼上蒙着层黑布，体无完肤。

昊天摆了摆手，躲过肩上的手，收了符在怀中，淡淡道：

“请回吧，我不再奢求你心里有我。如今我能为龙王做的最后一件事，也便是让你继续恨我，而后忘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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