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太成熟的迟钝小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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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巡逻甜品店，远远地看见一个熟悉背影。

他本不该感到惊讶，夏油杰还在东京活动。这是理所当然的。

五条悟没有花功夫找他，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自他们在街头分别后，他就明白夏油绝对会避免一切和他见面的可能。高层的人动了点手脚，让夏油上了警视厅的通缉名单，他们当然不指望凭借警方的一纸通缉令能抓到一位一度能和五条悟齐名的诅咒师，只是要他在东京活动多多少少受到些限制。

夏油杰也一定知道，五条悟知道自己会有意避开他。两人像是绕着一根透明的柱子捉迷藏，彼此的分寸和底线都一览无余，无从掩藏也无需掩藏，所以五条悟更加张扬、更加耀武扬威地日日巡视他在东京喜爱的甜食店，向那个不会在此出现的夏油杰彰显自己的存在。

他不是没有见过分别后的夏油杰。拜那位年少有为的新任教主所赐，磐星会在东京的影响力日益增强，一度引起警方注意。高层顺水推舟，借机抓捕教内一位高层，可惜此番动静没有碰掉教主一点皮毛。前往高层住处搜查的警察带回大量教会的传教资料，中间夹了一张磐星会教主的照片，大概是从信徒手中没收的，一路辗转到五条悟手上。缠着绷带的六眼看得清一切咒力流转，却无法辨认人类科技留下的痕迹，他一手捏住照片，一手解下绷带。那张照片大概是信众偷拍，教主的身影被虔诚聆听的信众层层掩住。五条悟的指尖不偏不倚，正正好好捏住夏油杰的脸，讲道时的夏油穿着袈裟，是他不曾见过的装束，脸又被他的手指挡住，没法以眼神反击他的目光。五条悟对着照片瞪了一会儿，将相纸沿着指尖的弧形撕下，看也没看，将夏油杰扔进了垃圾桶。

我又不是没有见过杰。他想到那张缺了一块的照片，把这话对自己重复一遍。可是当他真的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五条悟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躲起来，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被通缉的又不是我，我怕个屁。

为了不引人注目，夏油杰今天穿的是很简单的浅蓝色衬衣和黑色长裤，乍看像个初入职场的年轻人。他打包了两块蛋糕，平稳拎在手中，顺着下班的人流朝车站走去，姿态放松至极，足以瞒过五条悟以外的任何人。

五条悟悄悄缀在夏油杰身后。即使是外表伪装成了普通人，咒术师也相信咒力感知胜过其他外在途径，这是下意识的本能。夏油杰兜兜转转，渐渐脱离了人群，朝偏僻小巷走去。五条悟有点紧张起来，他的外形过于显眼，至今没被发现完全是因为他将自己的咒力痕迹藏得足够好，以及夏油杰一直没有回头。如果夏油杰再往偏僻处走一些，必然会发现他，而他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夏油杰。

不要闹了，悟。走在他前方的夏油杰以很轻松的口吻说。

我什么也没做。五条悟下意识回答。

既然已被发现，再隐藏行迹也是多余。五条悟只好走出来，问夏油杰说，你是怎么发现的。以他的自信，如果他有意掩藏咒力痕迹，没有一个人能发现，该说不愧是杰吗…即使时隔三年。

但夏油杰的反应出乎他意料。听到五条悟的声音，夏油迅速转过头来，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像是被小小地惊吓到了，直直看着五条悟，良久才开口道，我没有发现你，只是随口一说。一个人的时候，我会这么做…我没有想到你在。

这个答复让五条悟也怔住，大约过了几秒，他才逐渐反应过来，心中缓缓泛起不合时宜的愉悦。夏油杰在无人的角落，会轻轻叫自己的名字，想象他仍和自己在一起……分离后的第一次重逢，夏油杰什么也没有做，仅凭他本能的反应便将五条悟心甘情愿地击退了。这是令人愉悦的失败，不管怎么说，杰再次出现在了他面前，自己再一次见到了杰，单单这一点，就足够让人高兴了。

五条悟往前走了几步，将夏油杰彻底逼进无人的窄巷里。近距离看来，夏油杰比分别后高了一点，人更加瘦削。五条悟也长高了，看夏油杰时需要微微将视线下移。这份小小的发现让他更愉悦了，杰即使长高了，也比自己矮上那么一点，还是需要稍微抬一点头看向自己。

蛋糕是给谁的？他问。杰不会有女朋友了吧？

夏油杰回答得很快，没有，是我收养的小孩。澄清得也很快。我没有和任何人交往。

五条悟“哦”一声，这次重逢来得猝不及防，他和夏油杰准备都不完善，纷纷露出一些柔软的内里来。他想了一会儿说，警视厅抓到你们那边一个高层，杰不至于出这样的疏漏吧。

夏油杰也回忆了一下，他当着我的面讲悟的坏话，太生气了…实在忍不了，我就借机把他处理掉了。他很自然地说，没办法，我喜欢悟嘛。

我也是。五条悟有点闷闷地说，臭老头们总是把杰贬得一无是处，现在不敢当着我面说了。这些老不死的，赶紧死掉完事。

抱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他还是在对夏油杰说这些，杰一定会用心听。确实如此，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夏油杰在五条悟面前迅速地松弛下来，像一张绷得过紧的弓。他将新买的蛋糕放在脚边，放任自己靠在墙上，举手投足毫无防备，言谈之间坦荡无比，脸上现出令人心醉的温柔神态，全神贯注地看着五条悟。这幅神态简直引人遐思，就好像五条悟要是想把他完完整整地剖开，夏油杰也会体贴地为他准备好刀具，以免他嫌麻烦。

夏油杰说，悟还有别的事想知道吗？

杰要走了吗？五条悟立刻说，不想夏油杰同时开口：悟不动手吗？

什么动手？

夏油杰第二次露出惊讶的神情，该说的都说完了，悟不杀我吗？

他是真切地感到疑惑，细长的眉头蹙起，从下往上，稍微抬一点头，探寻地看向五条悟。这本该是五条悟最喜欢的姿态之一，但他现在无暇顾及了，夏油杰如此气定神闲一下有了理由。原来他早已认定，只要悟发现了自己的行踪，一定会毫不留情杀死自己。因为那一瞬他确认了自己的死，所以才如此坦然，如此从容地告知近况，还体贴询问五条悟是否有附加问题，以免他遗憾。

我没有要杀杰…五条悟说，然后他意识到说得不对，改口道，今天没有，我也是无意发现杰的行踪。

这真是，真是的。五条悟想。他们已在不恰当的时候震惊对方多次。

真是的，夏油杰也说，微微别过头去，我可是说了喜欢悟啊。

所以呢？我才见到你，你就想着去死吗？

夏油杰没有回答，他重新站直了，脊背绷紧，变成那把上弦的弓。这姿势让五条悟感到熟悉，为数不多的柔软的夏油杰重新被教主夏油杰妥帖地包裹起来。信众偷拍的照片上，讲经的夏油杰正是这副模样。

不是我想去死，而是我很确定会死在悟手上。夏油杰说，悟也很清楚吧，不会再有这样的见面了。如果不现在把我杀掉…

五条悟一把揪起夏油杰的领子，将他压到墙边，成功打断了他。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杰老是提死？烦也烦死了。他掐住夏油杰的下颌。果然杰还是闭嘴比较好。五条悟重新施加了无下限，夏油杰的脸停在几厘米之外，被术式挤压着，就像在空气中变形了一样。扎起的头发也挤到一边，发辫散了一半，凌乱地披散下来，看上去扭曲又滑稽。但夏油杰的眼神一如既往地平静。这是不畏死的神情。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夏油杰硬了。

发现这件事让五条悟怔了一下，有点不知所措地放开夏油杰。

夏油杰态度倒是很自然，他整了整衣服，嘴角还带着五条悟捏出的指印，很坦然地说，没有办法，看见悟在我面前…我太久没见你了。

五条悟还在发愣。夏油杰对着自己勃起了。这真是意料之外的发展。

没有办法，夏油杰说，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喜欢悟嘛。能看到悟，总是很高兴的。

杰说的喜欢是指这个吗？五条悟说。这只是一句普通的话，不是咒言，后续也没有受言辞驱使的咒灵的攻击，只是平平淡淡地从夏油杰口中说出，就让他的脑子一点点烧起来。

是的，夏油杰点点头，一直没有告诉悟是我不好。悟不太懂这种事，会造成困扰吧。

如果悟不动手的话，我就先走了。夏油杰说，他已经重新整理好了头发，该告诉你的都说了，没必要留在这里。

五条悟把他抓回来，强迫杰面对自己，紧紧地逼视他。

为什么，杰不是喜欢我吗？

这样近的距离之下，夏油杰再次蹙起了眉，露出困扰的表情，五条悟心里一块地方隐隐活跃起来，朝着夏油杰过分地压下去。夏油杰闪躲了一下五条悟凑近的鼻尖。悟，别这样，我会动摇。他说。

五条悟想，我才不管，最好你立刻动摇，让我抓回去，天天让我亲。

亲吻的念头出现得突如其来，给他的脑中遐思自然而然缀上一条尾巴。跟夏油杰定下契约而不是杀死他，让他时刻处在自己的监管下，应该可以应付高层的老不死…能让杰留在一直留在自己身边，仅仅是想一下，五条悟就雀跃起来，这个幻想过于美好了。杰也想跟我在一起的，只要他同意…他看着夏油杰的嘴唇，薄薄地抿成一线，有点不服输地想，我真的亲了又怎样？

他恶狠狠地要付诸行动。不想夏油杰立刻说，悟也会动摇。

我不会跟你走，现在的悟也拿我没办法。五条悟离远一点去看夏油杰，夏油杰的神色一直不曾改变，平静，没有一点犹疑，一下子让五条悟冷静下来。如果悟真的亲了我，日后会更没法下手吧。停在这里还来得及。

什么叫停在这里啊，真是过分。五条悟想。杰明明比自己小，身形也比自己小，为什么总是做出一副大人的样子。不坦率的杰已经足够不可爱了，没想到坦率的杰更加不可爱。不可以让杰走，不能让他再离开一次，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不一定会死的。五条悟说，我带你回去，只要我……

夏油杰低低地笑起来，还在想这种事吗。我早就回不去了吧？

怎么回不去，五条悟硬要说，高专里没有人怪你，高层那边我可以……

不是怪不怪的问题。夏油杰说。悟，你也知道的。

他指指五条悟：最强的咒术师。

指指自己：罪大恶极的诅咒师。

幻想和现实是两回事。

不能让杰走。五条悟在脑中盘算，他可以轻易发起攻击，论体术自己并不输给杰，咒灵操术在六眼面前也不足为惧，何况现在的夏油杰依旧是一副全无防备的样子。只要动用六眼，只要能把他带回去……五条悟这样想着，看着夏油杰轻轻拨开自己的手，重新拎起放在地上的蛋糕，以教主的姿态朝小巷的尽头走去，坦然将自己的后背留给五条悟。

上次的分别来得猝不及防，这次他明明白白地意识到了夏油杰要走，自己有机会彻底留住他，为什么还是下不了手呢？不会再有这样偶然的见面了，经此之后，夏油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人群中，自己也不会再像宣示主权般，日日来甜品店巡逻。见到杰后，这些都成了无意义的举动。这次一旦再放杰走，下次必定是两人生死相搏。正如杰确信他一定会死在自己手上，自己也是这般相信一定会杀死杰。他到底还是长大了一点，但变成大人还是太难受了。

杰明明喜欢我的！杰最喜欢我了！他对着夏油杰大喊。

夏油杰已经走得很远，背着他挥挥手，他大概是笑了一下，是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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