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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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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不在计划中更不在期待中的重逢。

-----正文-----

岳城的秋夜依旧闷热。

小徐把餐后水果轻放于圆桌之上,替三位客人重新添满了酒。望岳楼是岳城数一数二的高档餐厅,时有明星前来光顾,帅哥在这个地方并不罕见,但她还是忍不住在上菜时往桌上多瞄了几眼。

这间六人包房总共只坐了三个人,看得出来这是一场商务宴请,坐在主位的中年人被称作“陈总”,听着是个做连锁酒店的大老板。

而年轻的那两位——小徐没太关注他们的身份,她的注意力全被他们的相貌吸引去了。

这两个年轻男人都很英俊,性格却大不相同。坐在中年人身边的那位显然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游刃有余,一双清秀眉眼总是笑眯眯的,讲话温柔和气,没让中年人的任何一句话落在地上。

坐在他们对面的那位则刚好相反,这一整晚他都端着张不苟言笑的脸,筷子也没动过几次,只有在中年人问话的时候才简单应答几句。

小徐为三人更换了干净的餐盘,安静地退出了包间。陈宗明接上了适才被服务员打断的话茬:“你刚才说,你父亲什么时候出来?”

这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话题,但林喻之答得依旧流利:“明年三月。”

“那老林还得在里面再受半年的罪。”陈宗明从烟盒中抖落出一支烟,低叹了一声,“可惜了,要是他能早出来一个月,你们还能一起过个春节。”

他话说一半,林喻之已经从手边拿起打火机举在了他的面前。“其实也还好,以后我们还有许多个春节可以一起过。”混杂着尼古丁与焦油的烟雾扑面而来,他借着放打火机的功夫低头躲了躲,但语气仍是温和的,“他人健康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陈宗明点点头,把烟灰弹在了汤碗里。

“说起来,我比你父亲小个几岁,按理说,我应该喊他一句大哥。”他用夹着烟的右手端起酒杯,对着林喻之晃了晃,醉眼迷离地问,“喻之,你知不知道,像我们这种白手起家的生意人,最重视的是什么?”

林喻之连忙端起杯,陪他喝了这一杯。

陈宗明咂咂嘴,不待他接话,自顾自地说:“是义气。你父亲啊,就是太重义气了,就他那点事儿,换作今天这个形势……”他举起一根手指头摇了摇,“根本判不了那么多年。”

林喻之端起分酒器,为陈宗明把酒重新满上,不经意地朝对面扫了一眼。

有些时候,上位者对下位者虚情假意,那是给他面子。若是戳破了,只显得幼稚。这个道理林喻之当然明白。倘若陈宗明真把他父亲当做大哥看,倘若他真的关注过当年的那场庭审——

林喻之抿唇笑了笑。

那他绝无可能让这个人进入他的公司。

更不可能让这个人出现在这场饭局上。

*

周时也似乎与四年前毫无变化。

若真要找些区别……林喻之想,唯一的区别恐怕就是他的那身行头。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周时也正装打扮,瞧那套西服的面料与款式,这四年他大概混得还不错。

这倒是没什么可意外的。

林喻之一直认为,像周时也那样的人,只要他想,哪怕是滚在烂泥里,他都能混出头来。

八两茅台在胃中翻江倒海,林喻之觉得自己大约是喝得有些快了,竟叫酒精混乱了脑袋。

不该在宴请重要客户时三心二意地想这些有的没的。

“都过去了。”他及时拉回了思绪。

他喝酒不上脸,可眉眼间已然带上了几分醉态,陈宗明的左手自然而然地搭上了他的肩膀,语气也变得亲昵了不少:“所以,看在大哥的面子上,这笔生意我是非做不可了。”

“承蒙陈总关照,我必须敬您一杯。”林喻之立刻举起酒杯,“但您放心,我们肯定还是走正常投标……”

“酒桌上,不谈公事。”陈宗明摆摆手打断了他。

他完全没有提杯的意思,林喻之仰头闷了自己的酒。

“说起来,你可能不记得了。”陈宗明把烟头一并丢进了汤碗里,“你小的时候,我见过你几次,那时候你也就十多岁吧。我记得你爸说过,你当时很喜欢……”他在这里顿了顿,不确定地问,“冲浪?”

*

席间忽地坠入一片沉寂。

片刻后,林喻之语气轻缓地纠正了他:“帆船。”

“对对对,是帆船,瞧我这脑子。”陈宗明朗声大笑几声,用力拍了两下他的肩膀,“这人啊,年纪一大,记性就变差了。”

林喻之这回没有立刻接话。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记性似乎也变差了。在海上乘风破浪的感觉已经陌生得像是上辈子的事,又像一场不曾在现实世界中发生过的梦。

鲜艳的,绮丽的,自由的,充满生命力的梦。

“陈总言重了。”他唇角向上扯起一点,但垂下了眼,长睫毛在答话时轻轻颤了颤,“都是海上玩的项目,都差不多。”

陈宗明接着问:“现在还在玩吗?”

帆船可不是林喻之现在能够负担得起的娱乐项目,他不确定陈宗明是不是明知故问,也不欲与他往下聊,只想含蓄地结束掉这个话题:“小时候瞎玩。现在工作太忙,没有闲工夫想那些的。”

陈宗明却继续道:“过几天我帮你跟你们王总请个假,陈叔带你去……”他想了想,又问,“你以前常去哪里玩?欧洲?澳大利亚?”

他整条左臂都压在林喻之的肩膀上,这半搂半抱的暧昧姿势令林喻之胃中愈发不适,他伸长胳膊去取茶水壶,借机与陈宗明拉开一点距离,又喊了一声服务员,想叫人进来添些热水。

“陈总,”他赔笑道,“我现在只是个打工的,身上背着业绩呢。公司今年的势头蒸蒸日上,现在请长假,可得给王总添不少麻烦。”

他拒绝得委婉,却有理有据,但陈宗明没接他的腔:“我以前在电视上看过几次帆船比赛,我看那些选手会把自己的上半身都探出船外,嗯,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

“压舷。”林喻之低声道。

“哦,好像是叫这个。我瞧着挺厉害的。那这运动是不是……”陈宗明低头凑近,话音中忽然带上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挺练腰的?”

林喻之沉默了一秒。

“我只是业余……”

“陈总。”

有人竟与他同时开了口,林喻之下意识地朝对面看了过去。

周时也也在看他。

但他们的目光只交汇了短短一瞬,又同时错开。

“陈总,”周时也毫不避讳地看向搭在林喻之腰间的那只手,语气平淡道,“曹秘书请您看一下手机,他说有份重要的合同着急找您审批。”

今日本应是采购部经理陪同陈宗明一同前来赴约,杨新却临时有个重要的供应商会议要开,陈宗明不得不带了采购部的二把手。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人在工作上做事相当可靠,在欢场上竟是个没眼色的愣头青。

服务员这时也推门而入,礼貌地向三人询问:“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陈宗明不高兴地收回手,从桌上拿起了倒扣着的手机。林喻之几不可闻地舒了口气,他招呼服务员给茶壶里添些热水,而后扶桌起身,冲陈宗明微笑颔首道:“那您先忙着,我正好去一趟洗手间。”

*

林喻之与四年前判若两人。

周时也站在洗手间门口,目不转睛地望向最里面那个隔间。呕吐声停下的同时传来了哗啦啦的冲水声响。又过了片刻,林喻之才从那个隔间中推门而出。他若无其事地走到盥洗台前洗了把脸,又漱了漱口。

“你喝多了。”周时也看着他说。

这是一场不在计划中更不在期待中的重逢。林喻之没有回答,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扯了张纸巾擦了擦脸,又将纸巾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干脆利落地转身往出走。

仿佛门口的那人不存在一样。

周时也却往边上跨了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林喻之想绕过他往前走,周时也突然伸出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林喻之。”他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走廊,沉下声音重复道,“你喝多了。”

*

他用了警告的语气,林喻之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他怎么忘了。

周时也的字典里没有“妥协”与“退让”。

他在周时也面前站直,清了清喉咙,寒暄似的说:“我之前联系的是采购部的杨经理,没想到杨经理没来,你却来了。”说到这里,他眯起眼睛笑了笑,“岳城真小。”

他讲话温温吞吞的,周时也分不清这句话是给他台阶下,还是阴阳怪气的嘲讽。他心知肚明,林喻之根本不想看到他,他也不应该出现在林喻之面前。可陈宗明私下的那点爱好,全公司都知道。

他实话实说:“我不希望你吃亏。”

林喻之一怔,笑得弯下了腰:“我能吃什么亏?又不是第一天出来跑业务。”再抬头时,他冲周时也轻佻地眨了眨眼,“不过,人活在世,难免会撞上一些坏人。该应付还是要应付的。你说对吗?”

他这话含沙射影,周时也当然听得明白,他皱眉道:“别跟我赌气。打个车走,我来和陈总解释。”

林喻之望着眼前这张格外严肃的脸没回话。

他比周时也小两岁,他们四年前相识,四年前恋爱,又在四年前经历了一场堪称惨烈的分手。

可周时也此时此刻却表现得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真厉害。

林喻之失去了与他虚与委蛇的兴致,浮在脸上的假笑也一并消失了。

“让开。”他往回扯了下自己的手。

周时也却将他抓得更牢,语气也有些急了:“非得明早在那老男人的床上醒来才知道后悔?”

林喻之无所谓地问:“明早我在谁的床上醒来,关你什么事?”

是啊。关他什么事。周时也愣了愣。

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再是二十三岁的林喻之了。

只有二十三岁的林喻之才会和他挤在一米宽的单人床上一同醒来。他还清楚地记得,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一开始睡不惯工厂宿舍窄小的硬板床,好几次睡到一半差点滚下床去,他不得不用手臂把人整夜都箍在怀里,以至于每天早晨醒来时两人都浑身热汗。

可那个无邪又热烈的林喻之已经被他亲手杀死了。

林喻之的脸凑近,再凑近,像曾经做过无数次的那样,嘴唇若即若离地贴着他的耳朵,轻声唤他:“周时也。”

他的嗓音带着醉酒的哑,听着有些暧昧。

“我酒品很差,你是知道的。所以,我好心提醒你一次。”

可他的语气却冷得像极地的冰。

周时也缓缓松开了他的手腕。

林喻之收回手,重新挺直了后背。

“在我在这里搞出人命之前,”他直勾勾地盯着周时也的眼,诚心诚意,一字一顿地警告他,“从我眼前,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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