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丁的回忆——但是虚假全知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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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默默地从树枝缝隙间流下，在凉如水的空气中浮起薄雾。凯蒂瑟缩了一下。她的上衣里伸进了一只冰冷的手，毫无顾忌地在发热的皮肤上摩挲。她紧扣住身下埃姆斯的头，月光背映下，闭眼，出现的却是昆丁的脸。

那双永远低敛的，盛着波动湖水的眼睛在看着她。

冰冷的触感还在继续，从胸脯，脊背，到小腹。但凯蒂的神志在不断升温中趋近崩溃——她看到小时候的牧场上，有潺潺的河水流过，有伶仃的秋千摇荡，有泥泞的草地遍野……

“凯蒂！凯蒂！”

急促的呼唤将她从回忆中唤醒。昆丁的脸又出现了，涨红着，连眼镜都戴得歪七扭八。

“可怜的昆丁。”她喃喃道。刀尖将月光反射成了冰碴子，直直扎入脖颈。

她还是听到刀落在草上的声音，双手自然地放在两侧，望向天上的月亮，下巴很天真地扬起来：“可怜的昆丁。”

“你爱他吗？”昆丁的口气与其说是逼问，不如说是恳求。他贴近妹妹的身体，心脏跳动的节奏逐渐重叠。他居高临下，在距离上又有所顾忌，始终与妹妹的肌肤保持着一寸之遥。他重复了几遍这个问题，不知道是在问她还是在问谁，每一个字母的吐出都是如此沉重。

在他临近发狂的前一刻，凯蒂捉住他的手，摸向她的胸口。凯蒂用湿漉漉的眼睛看向他，那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但昆丁只觉得隔了一层雾，捉摸不透。他此刻心里只装着一件事情，像是一团火，烧热了沉寂已久的欲望与躁动。

“你还不明白吗？我爱他，但又没那么爱他……”

月光瀑布似的迎头泄下。

“我求求你，别再提起这件事啦……也许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糟糕哦。可怜的昆丁。”凯蒂挣扎着脱离昆丁的压制。班吉才刚被哄睡。她得离开这个后院，还有那么多事等着她去做……

凯蒂站起来，有些狼狈地向前走了一步，马上又被昆丁从身后抱住。昆丁比她高一头，很轻易就能把脑袋贴在她的脸庞侧。

“不对，不对……为什么偏偏是你，而你偏偏又是我的妹妹……”

雨飘落在凯蒂的耳朵尖上，凉丝丝的。

两人紧贴着沉默一阵，任由凉意一点点扩散。最后是昆丁僵持不下去，松开了环在妹妹腰间的手，正想说点什么，话又被堵回去，伏下身子干咳起来，架势似要惊天动地。凯蒂忙转过来摸上他瘦削的脊背：“都怪我，不该答应你出来淋雨……”

“咳咳咳错不在你……我也没有错，但是咳咳咳……”

“回家吧，好不好？你肯定感冒了，去歇歇吧。”凯蒂极力劝说着。

“我、咳咳咳！是我！只要是我干的……咳咳咳……”

“你在说什么呀？”

昆丁定定地看着他被露水沾湿的鞋尖，胸膛的起伏逐渐平息，开口时声音带了几分沙哑：“我会去和父亲说，是我干的。罪人是我。你只是一个罪人的妹妹。”

凯蒂还抓着他的一只手，不觉往后退了一步：“你在开玩笑吗？你根本没有做——那种事，为什么要无中生有？你不会做的，我了解你是什么样的人。

“何苦呢，昆丁？”

“对，是，我不会‎‌‍‌乱‍‌‌‎‍伦‌‌的……”昆丁用双手盖住脸，流露出痛苦的呻吟：“但是只有在地狱里，我和你，只有我们两个，才有可能完整无缺啊……”

凯蒂看着昆丁又蹲下去，主动从上方护住了他。这是一份值得怜惜的脆弱。仿佛拥抱着这副苍白的躯壳，凯蒂就变成了一轮明月，在云层间普惠光芒。

凯蒂的指尖在昆丁脖颈上鼓动的血管旁停留着。她心知肚明，在相同的血脉下，昆丁所拥有的是一颗冰冷而滑腻的心。他对一切周遭发生的现实视若无睹，感官与外界的唯一系带牵在康普生这个姓氏名牌上。相反，家族的名誉对于凯蒂是一张无所不在的天网。她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在不停奔跑，踏着恰恰舞的拍子，却陷入了周而复始的迂回——现在，她似乎失去了一切，但她相信这是一扇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不管那是天堂还是地狱，不管她是否将粉身碎骨。这一切都是如此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只是发生了而已。

但在那之前，请让她暂时先待在昆丁身边，继续做一轮月亮吧。

柔和而清亮的。

最后凯蒂还是把昆丁领回了家。迪尔西看到两人湿漉漉的可怜样，赶紧去烧了洗澡水。

凯蒂在等待的间隙里时时注意到昆丁低敛的眉眼和红热的双颊。

“果然是感冒了吧？”她把手背抚上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还好，不是很烫。”

在进入浴室之前，凯蒂对他絮絮叨叨了很多，时不时用小孩子的口气对他比划着讲他上学时家里发生的事。以昆丁敏感的心灵，他很轻易能听出她有所隐瞒，更能听出她这是在宽慰他。然而记忆里那条河流已经潺潺地流进了他的思绪，不停冲刷着那个名字：道尔顿·埃姆斯，道尔顿·埃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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