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场嘉宾：夏油杰/娜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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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扇门后是七海最为熟悉，也最为眷念的气味。

温暖而柔软，蕴含着一切他对生活的希望和设想，光是稍稍回忆就能抚平他的焦躁，连带着身体里疼痛的器官都一并被安抚了下来。

“还站着干什么？晚饭已经准备了哦？”

走过玄关的七海看着眼前正在布置餐桌的人，好像被抽走了魂一样大脑一片空白。

那忙碌的人半天没得到回应，只好放下手上的碗筷，解下身上鹅‍‎‌‎‌黄‌‌‎‍‎色‎‌‎‍‌的围裙。她带着一脸无奈的笑容从餐厅走到七海面前，悉心的为愣在原地不动的七海脱去外套，解开紧扣在肩背后的刀套。

那动作熟练的像是进行过千百回一样，将外套和武器挂在一旁的衣架，温柔而又怜惜的为七海松开了紧紧系在领口的领带。

“领带又弄脏了啊，我明明昨晚才洗干净熨好的。”

虽然是在诉说小小的抱怨，可眼前这人解开领带的手没有马上离去，而是轻轻扶着七海的胸口，踮起脚尖仰头在他紧绷的唇角落下一个亲昵到不可思议的吻。

七海一动也不敢动，好像他的呼吸稍重一些都会打破眼前这份温馨，紧绷的身体好像连如何回应都忘却了。

“今天的工作很辛苦吧，加班辛苦了。”

垂在身侧的手随着这句话轻轻的抽动了一下，掌心空落落的触感让七海心口涌出一股说不明的酸涩。

迟钝了许久的身体好像这才反应了过来，在亲吻自己的人即将退开的瞬间一把将她扣在怀中，像是要将人嵌入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被按在怀中的人似乎楞了一下，随即失笑出声。

“哎呀？看来回头我得去向夜蛾校长告状了，居然能让我看到七海撒娇的一面，那些混蛋肯定没少压榨你。”

七海听着熟悉的声音，干涩的喉咙几乎难以发声，

“不是这样的……”

他开了口，想要说些什么时，脑海中忽然又是一段空白。那应该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那应该是不可以忘记的事情，可每每他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总是想不起来。

“不是……”

可‘不是’什么呢？

“是我，我……”

组织好的话语又一次被遗忘，七海的嘴张张合合，破碎的词句不知被碾碎后撒在了哪里，只能从所剩无几的词字里捡出一份残存的念恋。

“我……很想你。”

然而怀里的人并没有追问他为什么说出如此苍白的字句，只是安静的伏在他胸口。

“七海，你已经很努力了，做的也足够多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他没有完成自己的承诺！他应该——

七海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可忽然之间却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亦或是……没做到什么？

奇怪，自己实在为什么而愧疚？又是为什么感到痛苦？

一些记忆好像在这温暖的气味中无声的消散，可随即空出的部分又被其他什么东西渐渐充盈。

“说起来，还是有些不习惯呢。”

怀中人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羞涩，七海没有追问，只是稍稍松开了些手臂，静静听着她的话。

“今天在高专的时候也是，被人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是伊地知偷偷提醒我，我才回过神来。”

她在说什么呢？七海试图去理解，却在看到她放在自己胸前手时瞳孔骤然缩放了一下。

“而且我也不能再继续叫你七海了吧？虽然一直以来叫习惯了，忽然改起口来很难……”

看不见的左手忽然有些发痒，七海强作镇定的偷偷瞄了一眼，一时间脑子里炸满了烟花。

在彼此最有意义的那根手指上，他们有着共同的印记——一对款式相仿的婚戒。

“建人？总感觉有些奇怪，或者说可以用别的称呼代替呢？老公？会不会有些腻歪？丈夫的话，总觉的又有些太正式古板。可继续叫你七海，之后在外面肯定会不方便的……”

七海已经听不到怀里的人在为称呼而纠结的发言了，毕竟眼前这个认知对他来说冲击太大了。

他和魍魉有了婚姻关系？他们结婚了？魍魉甚至冠上了自己的姓氏？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就在七海回想的瞬间，一段记忆忽然涌出。

婚纱，教堂，誓言。

七海记不清亲朋好友的祝福的面庞，也记不清主婚者诵读的誓词，他只记得一身白纱走向自己的魍魉，还有彼此交换戒指后的誓约之吻。

那是一段太过完美无暇的记忆，美好到七海对自己怀抱的一切都感觉不真切。

可这就是他想要的啊。

和相爱的人共同组建家庭，拥有一间大小适宜的房子，在夜晚相拥，在清晨同醒，四季三餐，平淡而幸福的生活。

幸运的是，他得到了。

可挂在一旁裹满咒符的铊刀不经意间闯入了他视线，像是在提醒着他什么一样。

“……等那些学生们能够独当一面后，我们也差不多可以退居二线了吧？”

七海听到了，他的伴侣，他的爱人，他的妻子，正在他的怀中描绘着美好的愿景。

“到那时候，你我也许不再需要以咒术师的身份继续战斗了。我们可以找个温暖的地方盖一栋小楼，可以的话养一些花，最好再给小幸盖一间院子……”

乖巧的黑猫随着魍魉的话语出现在七海脚边，灵巧的尾巴勾着两人靠在一起的小腿，撒娇似的喵喵叫着。

七海想要回应她的期待，可冷不丁的，咒符与铊刀警醒着他似的，再一次闯入他的视线。

这美好的一切啊，犹如甜美的毒酒。

七海捧起怀中魍魉的脸，低头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唇。

他甘之若饴。

猪野偷偷抬起眼，看着教室内除了自己之外的两人。其中一人正是代替老师来监考这次补考的夏油杰，另一个则是和自己一样参加补考的学姐。

所以说，让有情侣关系的人成为监考员和考生这种事情，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夏油学长的女朋友——拥有这个头衔的少女正用明显会弄坏眼睛的姿势趴在课桌前奋笔疾书。

少女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好像笔下的纸张是什么恐怖的咒灵一样，落下的每一笔都带着些泄愤般的怨念。

靠坐在讲桌前的夏油杰似乎是察觉到了猪野的目光，皱着眉头回看过去，过于冷漠的眼神吓得猪野缩起脖子埋头做题。

奇怪，夏油学长以前就是这幅样子吗？虽然特级总是有些吓人的魄力，但这位学长平日对后辈们都很和善的啊？

猪野并不知道，此时的夏油杰脑袋里正一片混沌。

夏油杰也说不好自己到底处在一种怎样的状态，这种感觉就像是睡着做梦时忽然被人淋了一头冰水叫醒，梦境与现实没有得到正常的过渡，以至于一时之间有些无法分清自己究竟身处哪一侧。

所以自己刚刚是睡着了吗？

夏油杰揉了揉酸胀的眼角环视一圈周围，最后在看到黑板上“补考”两个大字和旁边表明的考试时间后才后知后觉的回忆起来，自己好像是答应了代替夜蛾来给补考的学生做监考员。

参加补考的学生只有两人，一个是之前因为出任务错过考试的猪野，另一个……

夏油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眼神中的冷意早在回过神时褪去，此时只是无奈的盯着自己面前愁眉苦脸的少女。

“还有十分钟交卷。”

可少女的试卷显然还有三分之一没有被填满。

“补考无法通过的话，寒假就要乖乖留校学习，不能离校也不能出去玩。”

少吃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也一样倏地抬起头，紧绷的小脸写满了埋怨和不甘，一双幽黑的眼睛看过来时居然透露着一丝动人的可怜。

夏油杰的心猛的跳了一下，连接下来要说的话都忘的一干二净。

“夏油学长，也没必要说的这么可怕吧？”写完了卷子的猪野有心为一同参加补考的学姐开脱两句，“前不久七海学长和学姐才从雪女乡的特级手中捡回条命，课程受点影响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吗……”

雪女乡？

夏油杰的记忆在猪野的话里缓慢的运行起来。

是的，因为高层的侦测出错，导致高专误派了两名学生进入了特级咒灵的结界。幸亏当时在附近的自己及时支援，救出了失踪的受害者以及两名学生，这才阻止了一场惨剧。

而这两名学生中，一名是二级咒术师七海建人，另一名则是才升为三级咒术师的魍魉。

而她也是自己的女朋友。

“猪野，再多嘴，你这次补考的成绩就全部作废。”

夏油杰敛起之前无意中露出的凶相，笑眯眯的走到猪野面前抽走他的试卷。

猪野连忙捂自己的嘴，稀里糊涂的和夏油杰道别后，便冲出了作为临时考场的教室。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不过好在室内因为暖气依旧保持温暖。

夏油杰放下猪野的试卷后走到魍魉身边，在黑板上的挂钟转到考试最后一分钟时，从少女的手臂下半是强硬的抽走了乱糟糟的试卷。

“都怪你。”

拿走试卷的夏油杰愣了下，像是轻声叹了口气，随后转身蹲了下来戳了戳埋头趴在课桌上的魍魉。

“怎么能怪我呢？”

魍魉顶着一张气鼓鼓的脸，直起身理所当然的开始抱怨：“肯定怪你！从雪女乡回来后到哪你都要缠着我动手动脚，我、我哪还有心思认真上课啊……”

夏油杰深深的看着眼前使者小脾气的少女，直到把人看的后背发毛才目光闪烁了一下，换做一副纵容宠溺的深情。

“原来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啊。”

坐在课桌后的魍魉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见夏油杰晃了晃手里还空着一小半题目的试卷继续说道。

“不要担心，虽然答得乱七八糟，但应该及格了。”

说着夏油杰从讲台上拿起一支笔，看也不看就在试卷上填了个恰好合格但显然高于卷面的分数。

魍魉见状瞪大了眼，倏地一下从课桌后窜到讲台旁。

“你这样做可以吗？特级的权利这么大呀？”

夏油杰似乎根本不在乎身处什么场合，放下笔后转身抱住凑过来的少女，单手拢起她垂在周身的长发后，吻在了手心如绸缎般的发丝。

“当然可以。”

为了你，无论做什么，我都可以。

怀里的少女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之前鲜明活泼的情绪渐渐淡了下去，乖顺的依偎在夏油杰怀中一言不发。

他们都太熟悉对方了，不需要任何试探，只消一个眼神，又或是一段心照不宣的沉默，便能洞悉彼此的一切。

“这才是我的愿望吗？”夏油杰看着窗外的飘雪，自言自语一般。

夏油杰的愿望是什么呢？

如果你问他身边的人，那大概能得到各种各种的答案，但这些答案绝对是宏大的，高尚的，富有远见亦或是充满野心的。

就像是他多年来暗地里和五条悟所做的一切一样，打破那些陈旧腐朽的枷锁，去创造可以让咒术师走出黑暗世界，重新赋予咒术界生命力的全新规则。

就连夏油杰自己都是这样认为的。

可现在自己眼前并没有宏大的愿景，只有记忆中的校舍。

这是脱离正规前的平静，是未曾呵护过的悸动，是只会出现在梦境却无法改变的过去。

“原来我想要的，是我拥有过……却不可能存在的过去。”

人类的愿望是会随着时间改变的，即便强大如夏油杰这样的存在也不例外。

他的宏愿不可否认，可此时此刻他所求的，也仅仅是保护自己所爱之人免于一切磋磨与伤害。

因为他看到了。

他看到自己的爱人褪去人类的躯壳，展露出了真正的姿态。那自由而肆意的枝条仿佛可以撑起天穹，那茁壮而强大的根茎几乎可以撼动大地。

他的爱人正在热烈的燃烧着自己的一切，在极盛后的溃败中，亦是不忘给他一场美丽的梦。

“我诅咒你。”

他说。

“我要诅咒你！”

他喊。

“我诅咒你，永远背负我的爱憎。”

他所有的爱都将成为最牢固的锁链，只缠绕在爱人的手足。

“我诅咒你！永远无法得到除我之外的归宿！”

他所有的恨都将成为最坚固的牢狱，即便死亡也不能打开通往自由的牢门。

一切绝望的爱语化做利刃，试图撕裂既定的结局。也结成枷锁，好锁住他流沙般的爱人。

怀中的人始终不语，在一声声诅咒中化做一缕烟尘，只落下一截串着枚黑色铃铛的红绳。

黑色的铃铛在掌心轻轻晃动，那是只有夏油杰才能听到的声音。

“小魉老师，现在可以告诉我吗？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魍魉避开少年耿直的目光，看着定格在海面上血红的一豆夕阳，迎着海风闭上了眼。

她能感受到自愿沉沦的灵魂，也能听到不甘就此止步的呐喊。

而她此刻需要睁眼面对的，只是来自两个不同的人的同一个提问。

一个，是同自己一起迎面海风吹拂的少年。

另一个，则是在虚空中用那双比钻石还要璀璨的眼眸剖析自己的青年。

“是啊……”

魍魉缓缓开口，睁开的眼中映着交错的时空。

温暖的公寓，旧日的校舍，深秋的海滩，一无所有的虚空。

她在这里，也在那里，无处不在，无所不闻。

“这里，应该是哪里呢。”

这是回答，也是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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