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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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邱翼将厨房收拾好后就见换过衣服的毕忱缓步朝玄关走去,他不禁问道“去哪?”
毕忱边穿鞋边笑道“周六诶,当然是party啊…”
“我在家里等你吗?还是和你一起去?”邱翼轻动眉心问道。
毕忱手上的动作随之缓滞,他转眸思索般说道“留你一个人在家好像也不太好,一起去?”
邱翼轻应一声便往房间走,还不忘转眸看了看时间,他无声地勾动自嘲的笑容,他差点忘了这个世界24/7有party。
午后的party是什么样子?
正在换衣的邱翼无声思索着,却兀自垂眸叹笑,他所参加过的午后party或许不能与毕忱口中的party相提并论。
他多久没坐过毕忱的车了?
邱翼坐进副驾驶后无声暗叹,他转眸看过对方又看过窗外变化的景象。
轿车终是停在一处路边,他跟着毕忱下车又跟着对方走过街道,经过建筑间的小路亦经过一个个转角,继而停步在一个地下入口处。
掉漆的黑色扶手露出斑驳的锈迹,衬得那枣红台阶缝隙里的青苔是那般生机勃勃。
邱翼虽不知这藏在建筑物之中的地下入口会通往何处,但他的脚步却没有丝毫犹豫。
笨重的门后是狭窄的走道与昏暗的光线,处处透着老旧的墙体让邱翼似乎能嗅到时间的味道。
随着步伐出现在空气里的是闷闷沉沉的重低音,大地承得住人亦裹得住声响。
毕忱伸手推开门的那刻铺天盖地的音乐似海浪般打在邱翼身上,伸手抓住毕忱是邱翼的第一反应。
“走的时候记得叫我。”邱翼贴近毕忱在其耳边说道。
毕忱合眸一笑便挑眼看向邱翼连连点头。
五指终是在安静与吵闹的分界线里松开抓握的手臂,邱翼在转眸间已丢失毕忱的身影,眼里只有那看不尽又躁动的人群,他环顾四周便抬脚走向一处吧台。
吧台里闲暇的酒保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每天上演的一幕,双手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玻璃杯。
这一幕让邱翼生出在午后走进一家清闲酒馆的错觉,他轻轻勾笑便落座在吧台旁抬手唤来酒保并获得一杯酒水。
酒保百无聊赖地继续立在其中擦拭着手里一尘不染的玻璃杯,如果不是此处太吵闹,他或许会和眼前的顾客闲聊几句,可他并不愿扯着嗓门与其交谈,哪怕对方是他难得的顾客,他不禁转眸环视,不管是对面还是侧面,抑或那简陋堆叠着啤酒桶的地方都要比他忙碌,甚至偶尔出现的服务生都有事可做,而他却只能十年如一日般立在吧台里擦拭一个又一个无人问津的玻璃杯。
无人问津的何止是玻璃杯,还有仿若稻草人的酒保,他下意识观察起他吧台前唯一的顾客,对方似乎对他身后的酒墙比对人群更感兴趣,他不禁转身倚站在操作台边与他的顾客一同观赏令他感到满意的酒墙,双手仍放不下那洁净的玻璃杯。
酒保还沉浸在自己的杰作里时肩膀忽然被轻拍,他转身前倾便听到顾客向他讨要一杯冰块,他慷慨地相赠,哪怕他早已入不敷出,他也想要留住这一位静坐于吧台前的顾客。
邱翼见冰块置桌便勾笑朝酒保点头道谢,随即挑眉用双眸指了指酒墙,酒保随之提眉回以问询的神情,而他只收到顾客一个浅抿的笑容,他下意识下移视线便看到顾客已饮尽的玻璃杯,随即缓缓点头便转身仰看酒墙。
无声的交流出现在吵闹的环境中,浮现在昏暗的光线下。
酒保思考几息终是移步垫脚伸手取下置于中心位的酒瓶,他熟练地取杯用冰过杯又换过新冰,酒液终是得以落入杯中。
酒保顺着邱翼推杯的动作收走残留冰块的玻璃杯又置上新酒,而一旁只装有冰块的玻璃杯已出现些许水位,他抬眸就见他的顾客在浅抿一口后朝他投来惊喜又满意的神情。
邱翼终于得以看见酒保笑起来是何种模样,他不禁回以一笑再次抬手抿杯。
闷沉的重低音与躁动的人群让这角落的吧台在此处显得格格不入,机械性重复擦杯动作的酒吧与独坐自饮的顾客在其中宛如一幅装饰画。
老旧的红木色让那褪皮的金镶边酒墙多出两分沧桑感亦让这吧台生出两分历史遗物的错觉。
如果说略显年纪的酒保在日复一日里早已对所见的一幕幕见怪不怪,那独坐在吧台前的年轻人又为何会对此无动于衷。
酒保终是放下手中的玻璃杯,终是舍得为自己倒上一杯,他在抬手抿杯的动作间看过邱翼一眼便落目在每日可见的景象里。
时而有人时而无人的DJ台总是那般尽责地播放着音乐,舞台上总不乏热舞的人群,下方的桌台总被人群淹没在其中,而楼上的呻吟与唤叫往往流于音乐又被其吞噬。
酒保望着楼上的一幕幕脸上悄然浮现一抹无力的浅笑,他终是不再年轻,终是不再沉溺于肉欲中,但眼前的年轻人怎么看都像是热血方刚的年纪,他不禁落目在邱翼身上,还不忘抿杯掩饰自己端详其的行为。
这个年轻人不会随着音乐律动,亦不会回头张望,他身上没有独自买醉的伤感,没有静坐钓鱼的姿态,更没有无聊地拿出手机划屏,他让酒保生出多年前在那家时常播放着爵士乐酒馆上班时的错觉,眼前的顾客就像那闲来无事到店里窃取些许安逸感的顾客。
酒保随着不时入口的酒水缓慢地思索着,猜测着,还没等他观察出这位年轻人到底是以何种心态出现在此他就意识到他可能即将失去他吧台前难得的顾客。
邱翼饶有兴致地任由一位青年贴在他身上耳语,他缓慢地让冰水越过冰块流入喉中,缓慢得就像那些落在他身上的挑逗。
玻璃杯终是置桌,酒保终是失去他的顾客,他目送着两个年轻人结伴从他吧台前离开,而他一口饮尽杯中酒便回到机械性重复的动作里。
场内不乏贴身舞动的人,更不乏情欲高涨的人,有甚者似等不及上楼般直接倚着小圆桌便就地解决生理冲动,而俯在桌面的人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身后到底换过几人。
邱翼下意识移开视线却望楼上看去,半空的围栏后是交叠的人影,昏暗的光线令那些摆动的身影让人生出酒醉的错觉。
视线偏移些许便能看见有人趴在围栏上任人操弄,有人倚在围栏旁或观赏楼上的景象或俯看躁动的人群。
青年见邱翼一直在张望便贴在其耳边问道“要不要上去?”
邱翼轻轻勾笑侧头说道“谢谢你的酒。”
那手里的空杯随着话语朝青年倾了倾杯口便被放下,青年看着邱翼转身的动作忍不住翻出白眼,无声的讥讽被藏于吵闹中亦隐于昏暗里,就像始终在邱翼视线范围外的毕忱。
邱翼无心寻找毕忱,他缓步至舞池便抬脚挤进人群里,任由身边的人或碰撞他或在他身上揩油。
在舞池里稍稍仰脸的邱翼就像那无魂又随波逐流之人,律动的人群衬得那颗微微晃动的脑袋是那般静止。
邱翼漫无目的地转眸却不想一下就看到被人突然举到半空的毕忱,毕忱被人抗于肩上正往楼梯的方向移动,双手不停捶打身下的肩膀,邱翼顿时推开人群朝毕忱走去,五指不忘在路过某一个圆桌时顺手攥起一个玻璃酒瓶。
玻璃瓶在男人身后举起,挥动在毕忱眼中,毕忱却没有为躲开砸落的玻璃瓶而后仰,反而垂头展臂护住身前的脑袋。
玻璃瓶砸在毕忱手臂上,碎裂在其耳后。
仍攥握着瓶口部份的五指无意识抽动一下瓶口便从中滑落。
错愕与困惑写满在邱翼脸上,在昏暗中流动的液体与滑落的碎片映在那布满心疼的双眸上。
毕忱还没来得及松开手臂就被男人放下,他亦来不及甩落身上的碎片就要伸手拉住恼怒的男人。
“认识的认识的。”毕忱匆匆忙忙贴上男人说道。
男人恼火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就甩开毕忱,掌心随之用力地推了推邱翼,继而转身离开。
毕忱忙不迭地伸手去拦生气的邱翼。
“邱翼!”
一声淹没在吵闹间的唤叫让邱翼顿时止住欲追的双脚,他略显呆滞地转眸去毕忱,毕忱却只留给他一个边扫弄手臂边迈步的背影,他匆匆转身跟在其后。
卫生间阻挡了些许吵闹也让人收获些许明亮,它让人看清地面的脏污亦让人看清流于皮肤上的液体是何种颜色,略显失措的邱翼立在镜前看着毕忱褪尽上身的衣物亦看着对方是如何让清水稀释身上的血红。
“忱忱…”邱翼轻声唤道,说不尽懊悔诉不清内疚。
血红依旧掺在清水里流动,似乎没有停下的迹象,毕忱却仿若无感般应道“干嘛?”
回应话语的是无声的注视,毕忱不禁转眸去看邱翼,落进眼里的是无尽的心疼与自责,他合眸满不在乎又略带不屑地笑了笑便继续落目在自己身上。
带着浅笑的嘴角无声地勾动一下,划出抹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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