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巡＆死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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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这一晚上，时间如同海水一般，挤挤攘攘地流过欢闹的庆典，覆盖港口的船只，最后汇入星球上无边的归处。

方古和哥达对于祭典的火热程度早有预料，顺着人流转过一圈后，早早回到了Burst Roar整顿。

被人群冲散的克瓦尔和夏欧，意外和爱凑热闹的莱登遇上。莱登凭借着蛮力将二人拽出游行的队伍，等二人得知了乙泰内尔大人的所在之处后，又将莱登反向带回船上。

热闹的气氛感染了这颗星球，在这里，喜悦与期盼相伴，无论是兴致勃勃的冒险者，抑或疲惫的旅人，都能获得自由的乐趣。

傍晚，甲板上点起了篝火，船员们聚在一起唱歌，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民谣东一句西一声，装着荞麦酒的木杯互相碰撞，空气中弥漫着香煎牛肉的气味。祭典期间，席涟纳的夜晚开放宵禁，于是岸边陆上一片灯火交相辉映，像小彩灯似的缀在大地铺陈的毛毯上。

霍普带着乙泰内尔几人回来时，遇上的就是这一幕。

初次见面，四人之间似乎并没有太多隔阂，围绕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他们边走边聊，在街上又逛了一会。霍普惊叹于比自己年长的二位那丰富的学识谈吐，克斯则专心拉着小狗以免不小心被人流冲散，顺手买下邻摊的甜酒酿，一心一意当起了投喂官。

“所以说，这是乙泰内尔先生第一次离开天空岛吗？也太不可思议了！”

“是吧，不过我玩得很开心喔，谢谢霍普愿意让我借用你的身份。”

“嘿嘿，不客气！”

洛耶带着大包小包，有自己的，也有乙泰内尔的，拖上飞船的时候，还被脚下的木刺划破了一个口袋，掉出了一堆红红绿绿的玩具。

喝醉酒的伙计落得东倒西歪，克瓦尔和方古看起来酒意正酣，见他们上船，居然一点也没觉出不对劲。

“嗝，我好像眼花了，霍普和克斯……嗝，怎么有两个！”

“你胡说！明明是三个！”

另一边，哥达趴在桌上，帽子里毛茸茸的耳朵露了出来，被醉醺醺的莱登捏了两下。夏欧倒是冷静，但看起来也醉得不轻，见他们上来，也只是呆呆地点了两下头。

虽然看起来七零八落的，但是意外地有些温馨。

他们在船上寻了个空闲的角落，那头气氛火热，这里则更安静些，一抬头，漫天星光熠熠，远处是海浪粼粼。

克斯将霍普放在椅子上，转头便去准备招待用的物品；洛耶出于习惯守在不远处，留下乙泰内尔与霍普二人继续愉快地聊天。

“你们那边的世界，又是怎么样的呢？”出于好奇，霍普这么问道，他抬起腿晃晃脚踝，舒展了下筋骨。

是和艾提鲁诺那样炽热吗，会像阿尔巴那样遍布水晶吗，还是说，会有着拉玛的钢铁意志，或者是像席涟纳、贝斯堤亚这样充斥着生机呢？

总之，既然能长出像乙泰内尔这样成熟又稳重的另一个自己，那么一定是个非常美好的地方吧。

乙泰内尔笑了笑，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耳饰在篝火的映照下反射着冷光：“大概，和你们这里是完全不一样。”

霍普“哦”了一声，听起来，在那个世界里，或许同样存在着让所有人都烦恼的问题。

乙泰内尔伸手，轻轻地摸了摸霍普的头发。这是和他相似又完全不同的存在，光是相遇，就好像被太阳照耀了一样。

远远察觉到教主大人那一瞬的低落，站在边上的洛耶顿了顿。这些天的经历，让他隐约察觉到乙泰内尔选择出走的真相。那被重重束缚的光明本身，或许也正挣扎着渴望重见天日。

但光凭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不过，那里还有我们的未来，总会有一个答案。”乙泰内尔的眼睛注视着海面，他早已过了年轻气盛，容易自怨自艾的年岁，更何况那还是他本应该承担的责任。一尾浪拍打过后，海风卷着孤独，乙泰内尔感觉脸上有些凉意，并不是风，也不是泪。

。

下雨了。

绵绵细雨缱绻温柔，如纱一般轻轻地洒落，让人不禁发出舒服的喟叹。乙泰内尔努力地深吸一口气，他嗅见咸湿，那是属于海洋的气息。

在方舟上，人造景观早已取代了99%的自然，如今第一次见到这些，乙泰内尔虽然面上不显，心里却也有一片海在翻涌着波涛。

孤独、冷清，却依旧温柔地包容万物。

头顶突然沉下一片阴影，转过头，洛耶不知从哪里找来了雨具，分别在几人头顶展开。

外面的声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小了，隔着薄薄的雨幕，一切都变得梦幻朦胧。

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有人往架子下添了木头，有人跌跌撞撞地往船舱里走，金属敲在木板上发出钝钝的声音。

霍普伸手去接雨丝，凉凉的，还有点痒。

一杯姜茶突然塞入了他的手中，深红色，隔着木杯也能够感受到温暖。

“当心着凉。”克斯言简意赅，顺手替霍普戴上了兜帽。

霍普捧着杯子，小抿一口，伴随着舌尖甜甜辣辣的刺激，暖意自食道扩散至整片胸膛。

乙泰内尔也在看这片雨，这是一个信号，“两个世界重叠太久的话，终究会影响到未来”，即使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本能也会发出警告，所谓终点，就在这里。

一时间，四下无言，只有各自的心绪浮动。

“洛耶。”乙泰内尔吩咐道，“我们该返程了。”

天下无不散筵席，而他的话就像一枚开关，咔嗒，宣告了这段旅途的结束。

“是，乙泰内尔大人。”洛耶弯腰，右手放在胸口行了一礼。

乙泰内尔怀中还放着最后一枚卷轴，里面有提前绘制好的法阵，只要进行特定的仪式，就可以打开回去的通道。他看着克斯搭在霍普肩膀上的手，眼中似乎有许多复杂的情绪，但最后只是望向洛耶，露出了一个有些遗憾的微笑。

“来，把大家都放在这里吧。”

洛耶将喝醉的其他人带过来，夏欧还好，克瓦尔嚷嚷着要“再来一杯”，莱登则拽着别人的袖子不肯放手，最后洛耶默念抱歉，用小刀利落地割下一角。

将卷轴摊开摆放在中心，乙泰内尔又熟练地从衣服里取出对应材料置于四周，跪立于原地，开始虔诚地祷告。

这一切会是真实发生过的幻梦，源于某人自私的愿望，最终也注定了不会永远持续下去。乙泰内尔的双手拢在胸口，他似乎听见自己的心在不甘地跳动，属于生命的跃动一遍遍地高喊着自由，是他的近于咫尺，又远似天边。

「神啊，我的愿望是……」

很快，法术生效，点点金光溢散于空气中，没有多么华丽的特效，只有直视着这一幕的克斯和霍普意识到，面前几人留在记忆里的印象在逐渐消退。从第一天遇见克瓦尔，到最后和洛耶乙泰内尔的对视，慢慢地，和眼前的人一样变得模糊不清了。

或许，打从一开始，乙泰内尔就没想过让任何人记住这一趟旅程发生的事。

在最后，霍普忍不住大喊：“我会记住这一天的，乙……！”

留下了风的呼声，连同名字也一并吹散了。

“咦，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面前，羊皮卷孤零零地躺在原地，上面新绘制的内容已经褪去，留下密密麻麻的日程笔记。等到再回去，又是充满希望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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