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绿色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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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的脖子还疼不疼？”

冷风裹挟着雪袭来，顾随坐在自行车后座，紧紧搂着周献的腰，小脸埋在围巾里，声音听着有些闷。

“不疼！”

“冷不冷？”

“不冷，妈妈，我们要去哪里？”

刚好到了路口，周献让顾随下来，坐到前面的横杠上，用自己的怀抱给他挡风。

“去妈妈的一个朋友家里，你还记得季阿姨吗？”

“是那个长得很漂亮很漂亮的季语阿姨吗？”

“对呀，季阿姨现在在家等着我们呢。”

顾随开心地点点头，“妈妈，季阿姨是不是跟你关系很好。”

“当然了，妈妈和季阿姨初中就认识了，比和爸爸认识得都早呢。”

提起爸爸，顾随也想到了哥哥，他又有点不开心了。

“妈妈，我们真的再也见不到爸爸和哥哥了吗？”

周献和顾放离婚后，问顾随想跟着谁，他喜欢爸爸和哥哥，但是更喜欢妈妈，于是跟着周献一起离开了，但他今年才6岁，到底也只是个孩子。

“岁岁想他们了吗？”

“有点。”

“可是妈妈舍不得岁岁。”

顾随把周献抱紧了些，装成小大人的样子，一本正经道，“妈妈，岁岁都答应和你一起离开了，肯定不会食言的，岁岁的意思是，如果季阿姨跟你关系好，那妈妈就会开心了，因为你最近都不太开心。”

周献鼻头一酸，拍了拍他的小脑袋，“是妈妈不好，对不起，岁岁，妈妈让你和哥哥分开了。”

“可是那样爸爸就是一个人了。”

小小的顾随十分懂事，虽然爸爸总是冷冰冰的，哥哥也不经常和他玩，但他还是很舍不得他们四个分开。

“没事的，妈妈，我陪着你，哥哥陪着爸爸，刚刚好。”

雪天路滑，离季语家没剩多远了，周献把车停在路边，抱着顾随走过去。

“对了，岁岁，你还记不记得，你的另一个名字？”

顾随正在把自己的围巾分给周献一半，闻言晃了晃脑袋，“记得呀，叫...周旋久！”

“对，周旋久，那你以后是想叫顾随，还是想叫周旋久？”

顾随认真地想了想，爸爸已经有哥哥了，于是他大声回答道，“周旋久，这样我就跟妈妈一个姓了！别人一听就知道我是你的孩子。”

周献温柔地注视着他，抬手捏了捏他的小脸。

“好，那以后岁岁就叫周旋久了。”

“嗯！”

“我们马上就要到了，季阿姨家里也有个哥哥，刚刚好比你大一岁，你们两个的生日在同一天呢。”

周旋久没有朋友，顾渡比他大4岁，玩不到一起，听见妈妈这么说，刚才的阴霾完全消散了。

“太好了！不过，万一我不喜欢他怎么办？”

“嗯...那妈妈就再找个别的哥哥。”

“那要是他不喜欢我怎么办？”

“那也换，妈妈不会让你们任何人不开心。”

“好！那我们再快点！”

周旋久从周献怀里跳下来，不理会身后担忧地呼喊，一个劲地向前跑。

“岁岁！慢一点！妈妈追不上你了！”

“那你快点嘛——”

这个时候的周旋久还是很乖巧懂事的，相反，荆复月就让季语十分头疼。

她和柳姐把家里找了个遍，都没找到荆复月的身影，最后还是家里的小狗发现了他。

季语跟着小金毛过来，见荆复月正坐在院子里的秋千前面画画，外面飘着大雪，季语赶紧拿着毯子过去给他披上。

“你干什么哟，冷死了！”

荆复月不想跟她多说话，于是装作没听见。

“跟妈妈回屋好不好？外面冷，别感冒了。”

他还是不说话，季语想直接收拾东西，只是跟伸手就被他吼了一句。

“不许碰！这是爸爸给我买的！”

季语赶紧抬起手，“好，好，我不碰，啊，妈妈不碰，可是外面真的很冷，咱们回去吧？等会还有人要来呢，你还记不记得周阿姨？”

“不记得，不知道，不认识。”

“就是周献呀，她是个教授，可厉害了，年年没在电视上看见过她吗？她是妈妈的朋友，等下要来这里呢。”

“你的朋友我怎么会知道？你都不知道我的朋友！”

“......”

季语失落愧疚地低下头，她和年年爸爸长期分居两地，年年一直跟着爸爸，自然和他亲近一点。

前段时间他们离了婚，年年还不太能接受跟爸爸分开，而且她也确实不太会带孩子，工作太忙，平时对年年的关心也不太够...

“年年......”

“我不要跟你讲话！”

季语还想再说什么，柳姐就在旁边叫了她一声。

“波波啊，周教授来了。”

“啊？哎呀！”

季语没走几步又折回来，可是荆复月冷着一张小脸，她又只好转身走，就这样来回几次，手忙脚乱地样子全给周献看见了。

“波波，你干什么呢？”

“啊！周献！”季语激动地原地蹦跶着冲她挥手，“我在这儿呢！”

大概所有的好友组合都是这样一静一动，周献只是浅浅地笑着。

“冷不冷啊，快过来。”

“哈哈，不冷不冷，我儿子在这儿呢。”季语想拍拍荆复月，却又悻悻地收回了手，走到画架旁蹲下，指了指周献说道，“看，周阿姨来了，跟妈妈去打个招呼吧？”

“不去，我要画画。”

“年年，去嘛，这是礼貌，周阿姨可喜欢你了，咱们得懂事。”

荆复月一下子炸毛，从椅子上起来喊道，“你是说我不懂事嘛？！”

“啊！？不是不是，妈妈不是这个意思，妈妈是说——”

“雪。”周旋久不太喜欢狗，他被周献抱着，指着荆复月又说了句，“绿色的。”

“是的，哥哥是混血儿。”

荆复月应声看去，温柔淡雅的阿姨怀里，抱着一个睁圆了眼睛的小孩，肉肉的脸上充满了好奇...

好可爱，跟那天捡到的小猫一样。

季语见状，小心翼翼地牵起荆复月的手，见他没有挣开，于是带着他向友人走去。

“年年，这就是妈妈说的周阿姨。”

周献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拂去了那些雪。

“年年好，我是周献阿姨。”

周献和周旋久的脸突然放大，看着他们俩的脸，荆复月的脸渐渐红了。

“...阿、阿姨好！我、我我叫荆复月！今年七岁在联盟小学读一年级我的喜好是画画弹琴养猫养狗——”荆复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然后深吸口气准备继续，“我——”

“噗嗤。”

周旋久笑了出来，荆复月这才停。

周献轻轻拍了他一下，看着荆复月笑道，“你好，这是我儿子，周旋久，岁岁，这是年年哥哥。”

“你好，你也叫年年？我哥小名也叫这个。”

“...你、你好。”

周旋久歪着脑袋打量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抬手摸上了荆复月的脸。

“唔！”

荆复月的脸更红了，一时忘记了躲开。

“绿色的。”周旋久惊讶地看向周献，重复了一遍，“真的是绿色的，好漂亮啊妈妈，我喜欢这个哥哥。”

荆复月听见这话猛地捂住自己的后颈，躲到了季语身后，拽着她的衣摆小心翼翼地探出小脑袋，看着周旋久不说话。

这人是谁？怎么随随便便说这些话！电视剧里，不都得等到大结局才会这样吗！

“妈妈，年年哥哥是什么味道的？”

周旋久现在是Beta，感受不到信息素，而且现在他们年纪太小，童言无忌，不会有人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哈哈，年年哥哥是个小话梅糖呢。”

“哦？”周旋久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话梅糖，给大家展示了一下，然后手握成拳高高举起来，“看！我抓到年年哥哥了！”

荆复月这次完全缩到季语身后了。

“......”

季语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这小魔王儿子这样，一直捂着嘴偷笑。

“你好呀，怎么不说话？”

周旋久向荆复月伸出小手，可是他一直躲，两个人围着季语转了好几圈，最后荆复月踉跄地撞到了小狗，才终于停了下来。

“嗯......”

周旋久走到周献身边，拽了拽她的手，委屈道，“妈妈，你给我换个哥哥吧，这个哥哥不喜欢我。”

季语刚要替自己儿子解释，就听见荆复月慌忙地开口，“没有！我不是！我、我...”

他突然变成了小结巴，可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怎么会这样呢？妈妈只说有阿姨要来，没说还有这个环节呀？原来妈妈为了让自己开心，给自己找了个小老婆回来......

嗯...其实妈妈对自己挺好的，就是不经常在自己身边，但也没爸爸说的那样坏，自己平时怎么闹她都不生气......

可是童养媳不是‌‍‎‍‌古‌‌‎代‎‌‍才有的吗，妈妈怎么可以这么封建？

荆复月忍痛扭过去脸，虽然他不反感这个人，但是他不能向封建势力低头！

“妈妈！”

他抓住季语的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电视剧里都是那么说的，不管了，他也来一句。

于是荆复月在两位母亲面前，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第一次见面的周旋久。

“我要婚姻自由！”

“......”

鸦雀无声，季语还没和儿子打好关系，不敢笑得太明显，可是实在是憋不住。

周旋久的表情突然变了，他后退了两步，扯了扯周献的手，仰起小脸冲她摇了摇头。

“妈妈，咱们走吧，这个哥哥是个傻子。”

周献摸了摸他的脑袋，也冲他摇了摇头。

“不行，岁岁，这是最聪明的一个。”

沉默的交流到此为止，周旋久忧愁地叹了口气，为了不让妈妈难过，只好勉强接受咯。

他微微笑着，问荆复月，“你在画画吗？我可不可以看一下。”

荆复月羞红了脸，他点点头，牵着小狗一起出去，好掩饰自己的局促。

“水水，这边。”

季语和周献留给他们独处的空间，到一旁去叙旧。

荆复月扭捏着把画拿下来给他看，“这个是我，这个是我爸爸，这个是妈妈，这个是水水。”

画的一般，每个人都只有大致的轮廓，没有五官，周旋久不知道怎么评价，但妈妈说小孩子不能没礼貌，所以他还是憋了几个字出来。

“嗯...很有艺术感，颜色也不错。”

“谢谢...嗯...你叫周旋久对吧？好绕口。”

“还好吧。”

“那你会画画吗？”

“会一点。”

“哦，那你喜欢小狗还是小猫。”

都不喜欢。

不过周旋久不会这么说，他看了一眼周献，回答道，“都喜欢。”

“那你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

“咸的。”

“那你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妈妈。”

坏了，他好像和自己很合得来。

荆复月又开始纠结了。

怎么办，果然不良的东西都是极富吸引力的，就像妈妈总说电视剧害人，但自己就是忍不住看。

不行不行...荆复月觉得还是不能同意这门婚事，他不接受包办婚姻！

他是自由的！

“对不起，周旋久，你是个好人，但是我们不合适。”荆复月捂着心口沉痛道，“我们分手吧！”

“......”

周旋久确实是一个比同龄孩子聪明点的小孩，也比较早熟，小小年纪，就整体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但他的知识大多来自周献和书本，课程之外的那些，又分别来自严肃的父亲和寡言的哥哥。

虽然知道要礼貌，但心里其实是不太想理的，他不太喜欢和别人接触，一开始总是不爱搭理人，一方面是觉得他们和自己没话说，另一方面，总觉得浪费时间。

但周献说这样不行，别人会讨厌他，周旋久虽然不在乎，但这是妈妈说的话，所以之后就一直记在心里。

和这个傻子哥哥一起玩是妈妈的任务吗？

啊......

周旋久为难地看了眼周献，季语注意到他，和周献一起冲他挥手。

好吧，妈妈，小孩子要听话。

于是周旋久笑嘻嘻地看向荆复月，歪着头凑到他眼前，轻声道，“不行。”

“什么？！可是——”

“可是也不行。”周旋久坏心思道，“我喜欢你，我妈妈不会给我换了，你妈妈也是。”

荆复月后退了几步躲他，但是绊到了水水的脚，于是跌坐到了地上。

地上凉，周旋久冲他伸出了手，荆复月百般不愿意，但还是抓住了他。

“谢谢...但我不会心软的，我还是会告诉你妈妈，让她带你走。”

周旋久冲着两位母亲甜甜一笑，等把荆复月拉到自己身边时，顺势抱住了他。

周献和季语看见他们俩抱抱，露出了欣慰和放心的笑，殊不知这个时候，周旋久正对着荆复月的耳朵，轻轻说了句：

“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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