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乃海神。
-----正文-----
是一场梦。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我去到一片银色的沙滩,在沙滩上睡着了,后来又在深海中醒来。
祁煜呢?
他在哪里?
我从床上坐起来,想赶紧去学校,书桌上的场景让我惊呼出声。
小盆里,一尾红鱼静静卧着。
花变成了鱼!
我怀疑那鱼是否活着,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它的身体,小红鱼懒洋洋地甩甩尾巴,扭过身去。
我问那鱼:“你是什么东西?”
鱼不理我。
“祁煜是什么人?”
小红鱼优哉游哉游到我面前,贴了贴靠近水边的手指。
我有一万个问题要问祁煜。
没来得及吃早饭,我一路跑去学校,祁煜还没来,他向来来得晚,我等着,直到上课铃响,他整个上午都没有出现。
我去问班主任,邬老师说他请假了。
“说是生病了,请了两天假,”邬老师说,“最近天气转凉,换季容易感冒,要注意啊。”
“谢谢老师。”
我回到教室,翻出开学时填好的班级通讯录,找到了祁煜家的地址。
我一下午都魂不守舍,最后一节自习课,我借口家里有事,提前请假走了。我要去祁煜家里找他。
通讯录上的地址是一条盘山路,天阴阴的快下雨了,我没带伞,一路走上山,爬到快一半的位置,远远看见山间的白房子,再往上就是小岛的灯塔。
我步伐加快,刚走到白房子的栅栏前,天就下起了雨。
我冒着雨按门铃。按了好一会儿,没人答。
栅栏的锁只是松松搭在上面,我推开进去,到房门前的檐下躲雨。
仍是不甘心,我手握拳砸门:“祁煜同学,你在家吗?”
“祁煜同学!”
“祁煜同学!”
拳头砸在铁质的大门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声,我的手都敲红了。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完全盖过了我敲门的声音,我几乎要放弃了。
我的脸湿了,原本以为是雨飘了进来,后来才发现是我的眼泪。在我不知道的时间里,我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
我在为我的失去哭泣。
“祁煜……”
也许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内心忽闪过这个念头。
一瞬间,说是恐惧也好,说是愤怒也好,胸中涌动的情绪让我生发出无比的力量,我恨不得能把这道门砸穿了。
我再度扬手,却砸进一个怀抱里。
门开了,他抓着我的手:“手都敲红了,不痛吗?”
“你……”
他看着我,黑漆漆的海水,有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语无伦次地说:“听说你生病了,我来看看你。”
“为什么来看我?”他问,“为什么要找到我?”
“因为我是班长!”一时情急,我只能想到这个无比拙劣的借口。
“哦,谢谢班长。”
他松了手,转身朝屋子里走。
我在门外,想到昨天放学后的那个吻。是我喜欢他喜欢疯了,脑子产生了幻觉吗?
为什么他像是全都记不得了?
我摸到书包里叠好的糖纸,像是找到什么罪证。
我举着糖纸拦到他面前,认真地说:“我们昨天接吻了!这是证据。”
他看着糖纸,面无表情地说:“接过吻又怎么样呢,有的人还不是什么都忘了。”
“我哪有忘?明明是你不承认!”
“好,好,”他看起来有点生气了,“那我承认,我们昨天接吻了,然后呢,我亲爱的班长,然后你要做什么?”
他的眼神凶恶恶的,嘴唇却紧抿着,像是在极度压抑忍耐着什么。
我解释道:“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今天你又没来学校,我很担心你。”
“哦。”
他丢下一个字,转身走掉。
我追着他的背影到客厅,客厅里亮着灯,沙发上堆着一条浅色的毯子,看起来他刚刚就躺在这里。
明明就在这里,离大门不到五米的距离。
“你刚才为什么不开门?”
祁煜已经靠到了沙发上,闭着眼说:“我生病了,头很痛,没听见。”
他刚刚握住我的手时,手心很烫。想到这里,我丢掉书包,去摸他的额头。
额头好烫!
“你发烧了!”
祁煜睁开眼睛,望着我:“你还没说,然后你要做什么。”
我灵机一动:“我书包里有感冒药,你等我……”
我回身去捡书包,却被一道巨大的拉力,扯回他的怀里。我半跪在沙发上,身上湿答答的,他环抱着我的腰,我们湿答答地贴在一起。
“我才不要什么感冒药,”他仰脸看着我,“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找我,就这么舍不得我吗?”
“你舍不得我吗?”
他的头发汗湿了,我轻轻触碰他的额头,他的身体灼热,像是在燃烧,眼睛却是冷冷的海水。
怎么样的回答才会使他满意呢?
我又吻了他,生涩地,想用这个吻告诉他我的答案,但他不满足,辗转着迎合,又再度将我推开。
他的目光哀伤,想指责我的莽撞,却又于心不忍,头抵在我的胸前,他紧紧抱着我。
“诅咒应验了。”他说。
我小心地问:“我很久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他惊讶:“你……”
鳞片从他白的皮肤里刺出来,一开始是透明的,慢慢显现出蓝色的光泽。
细细的鳞片从脖子一路攀爬到他的侧脸,祁煜的痛苦再难抑制,他抓紧我的手,是想要推开的姿势,又将我的手紧紧扣在身前。
“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要选择我的,”他咬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么,就跟我走吧。”
窗外的雨已停了,山间云雾缭绕,天色渐暗,海面上闪烁着点点渔火。
祁煜抱着我,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穿过林间,掠到岛西部的海岸边,我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他脖子上的鳞片变成了海水般的蓝色,坚硬而冰凉,就连抱着我的手背上也长出了同色的鳞片。
我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脖子,被他狠狠瞪了一眼。
“像是鱼鳞,”我在风中大声问,“你是美人鱼吗?!”
他的笑容颇为不屑。
“吾乃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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