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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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后,方泊临找吴春要了这张两个人都“苦大仇深”的照片,把它打印出来,和开学在体育馆的合照挨在一块,很认真地观察。
对比之下,开学的那张林诩竟然笑得还要假些,笑容的幅度都十分机械化。而这张照片上由于赌气,他的眉梢浅浅皱起,眼神飘忽不定,情绪过剩溢流而出,反倒呈现得有点活力。
方泊临凝望着那经年累月敛眉形成的纹角,不由自主地想要伸手拂去,却只感受到了纸张的粗糙质感,以及一瞬闪过的疼痛。
微乎其微的这点痛致使他有些不知所措。半晌后方泊临从相机的卡槽里按出cd卡,插入电脑。鼠标的滚轮转动个不停,直到再也翻不过去了,他的目光才开始上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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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电子屏幕上显示着2022年附中秋季运动会的盛况——彩色晴天,整个操场上满是奇装异服的学生,摆着乱七八糟的姿势在拍照,区分不出主角是谁。
方泊临将照片放大到最中央,露出他的“主角”。
那天,方泊临是混进附中的,因为他实在是太想知道林诩的校园生活是什么样的,太无法放弃这个能看见林诩长大后除了学习以外的模样的机会。当然林诩只要站在那,方泊临就已经失去所有抵抗手段,忍不住去靠近。
操场内,开幕式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操场外,方泊临安静地注视着。
来之前他问过陈全浩,知道林诩班上的节目是《哈利波特》,每个同学都会穿上学院服。但他不知道林诩是“格拉芬多”的,穿的是红色与金色交织的学院服饰。
毕竟那个看似冷峻、不苟言笑、不近人情的人如果落到了分院帽的手上,是注定要去“斯莱特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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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色的操场围栏将林诩的脸分裂成藕断丝连的橘子经络。粉色的云漂浮在他身后,故作板正的脸在此刻也有了些可爱。
方泊临的心被经络连结而成的密网捕捉着,本能地想要钻出去,找网的主人解救,所以他朝前探手。
等“砰”一声,手被剧烈地弹回,疼痛由外向内蔓延开来时才恍然大悟——他们之间隔着道很长的围栏。高度不高,将将过林诩头,把他整个人拦在里头。方泊临过不去,只有一些极小的飞虫可以穿越四方块的窄道,去往林诩身边。
方泊临忽而希望自己是个会飞翔的虫子,最好是一辈子都能徘徊在林诩身旁的虫子。不过转念一想,虫子长得太丑了,没他帅。万一吓到林诩,林诩一巴掌给他拍死。
于是不打算变成飞虫的方泊临要想离林诩近点,走到林诩心里,唯一可行的办法便是充当坏角色,打破那层保护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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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川的冬天雪多,没几天就要下场大雪。一觉醒来,漫天遍地全然换个颜色。街道静谧而纯净,带着不允许打扰的疏离感。好不容易放寒假了,盼着出去玩的学生也只好待在家里当惹人嫌的“懒汉”。
大年二十七那天,天气预报显示今日无雪。林诩背着书包,百无聊赖地走在去学校自习的路上。期末考试他考得中规中矩,是一个在父母接受范围内的成绩,不至于挨批评。补习班的课后习题也有在搞懂,做题正确率保持在一定水准,没有再出现忽上忽下的情况。
失序的一切都在逐渐被他掰回正轨上,林诩的生活又继续日复一日地重复演绎自他成长后便从未更换的剧本。至于悬在心头的些微落差感,时间长了,自然会消失。现在已经足够好了。
化雪的路面湿滑,偶有结冰,稍不留神就会摔个四仰八叉。他注意着路况,走路走得专心致志。
几米开外,方泊临亦步亦趋地跟在林诩身后,原因是害怕林诩摔跤。
途径桥上时,有块地向来是不实的,滑溜得很。林诩之前吃过几次教训,这回儿积累了经验,半个身子弯起,猴子捞月般的抓牢柱子顺过去了。
林诩是平安度过了,后面却好大一阵倒地声。他回头环顾四周,每个人都很正常,脚印和车辙在雪地上留下浅浅的痕迹,没有人受伤。
可能只是什么东西掉了,已经被捡起来了。
跌倒的方泊临在意识到林诩转头的前一秒就迅速爬起——转身——若无其事地换了个方向行走,将一场事故处理得天衣无缝、无懈可击、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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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中作为省重点,刻苦学习的学生不在少数,尤其是高三的学生,自知在家学不起来,争先恐后地来学校占位学习。林诩今天来得迟了,有空调的几个教室早已挤满人,仅剩的几个位置需要让人起身才能进去。他不愿意打扰别人,干脆拎着书包去了走廊尽头的教室里。
由于管道设施问题,综合楼尽头的大教室无法安装空调,夏炎冬寒。来学校自习的又不是来学校受苦的,除了少数几个同学没人愿意去那学习,冻得人手僵硬发抖,写字都写不利索。
事实上林诩是个很教条主义的人,这表现在学习上是他会在来学校前制定好一整天的计划,精确到要在哪一分钟做什么题,不会分出心思去干别的闲事。
大教室本就空旷,人烟又稀少,因此显得格外凉飕飕。大半天过去后,教室里只剩下林诩和另外一个高三的女生。等林诩从走廊背完单词,女生正好离开教室。
两个人对视上,女生以为这么用功的肯定是高三的学生了,怀着同类人中的惺惺相惜,对他小声说了句:“高考加油。”
没有等林诩的回复,只是单纯的祝福,说完后就挥手再见,几步绕过楼梯口。
林诩忽然有一点后悔自己的社交匮乏了,甚至来不及还一句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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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预报又不准了,下午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不知是谁开了个头,苦学一满天的学生残血复活,开始成群结队打雪仗。绿化带里积的雪被薅走,砸在彼此的脸上。笑声经久不息。
林诩站在综合楼门口取下眼镜,淋了一会儿的雪,等到校园里的路灯固定时间亮起,准备回家。
雪冲散了路灯照射的光,将它晕成一圈又一圈的,重重叠叠。远处灯下的人影都好似蒙上层毛玻璃,变得隐隐绰绰。和林诩曾经隔着雨幕,试图从回忆里的边边角角里找寻到方泊临一样,怎么努力都捉摸不透,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但雪比雨轻柔多了,走出一场雪比走出一场雨要容易。方泊临从热闹喧嚣的人群里抽身,带着干净透光的笑容,迈着步子,朝他跑来。
这样类似电影的情节让林诩有如被施法般,失去行走能力,怔怔地木在原地。
任凭雪花飘临,不知躲藏。
方泊临跑到林诩面前的几米处便止住,没由来地紧张。或许是心脏如擂鼓轰烈响动,不愿惊扰林诩。
俄顷的大雪打在他身上,林诩那双和雪相近的眼打在他心上。少年的睫毛边挂着雪,眼里浮层雪化开的水,衬得一双黑眸子清炯炯的,意气风发得叫他不敢望。
遽然间方泊临忘记如今是何年何月,别过冻得发红的耳垂,脱口而出:“你为什么不笑了?”
方泊临记挂那笑容太久了,以至于和林诩重逢时发现笑容消失时,打心底里觉得不应该,不是这样的,总想尽办法去哄骗出一次笑,来证明自己没有认错人,证明错过的十年不过是过眼云烟,对他们来说从来没有改变过什么。
那个时候林诩的唇珠没有现在明显,方泊临从来没敢正眼瞧过人,一直到时隔快十年的第二次见面才发现原来林诩有一颗笑起来很好看的唇珠。
奇怪,明明唇珠不明显时爱笑,怎么唇珠明显后,笑起来该是更好看的,反而不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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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bl想老婆都会想疯了,你就让让他吧。他很神经的,lx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