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铮能感觉的到,云铄其实内心深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正文-----
一个清脆的少年声音打破了室内逐渐有些暧昧的气氛,“云铄,你身体好点了吗?”
厉钧在门口探头探脑地望向里面,看见云铄躺在床上注视着他,于是跑了进来,乖巧地伏在床边,漂亮的大眼睛透着浓浓的担忧神色。
云铄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揉了几下厉钧的头,语气温柔,“没有关系,只是感染了风寒,不严重,太医已经开了退烧的药,睡一觉就会好了。”
厉铮盯着云铄放在厉钧头上的白皙纤细手指,只觉得碍眼极了,想把那只手拉过来握在掌心。但是理智告诉厉铮,那样做不合适,于是厉铮只好拍了一下厉钧的脑袋,不耐烦道:“你怎么又跑过来了?回去做你的功课去,云铄今天身体不舒服,需要好好休息,别在这里打扰他。”
厉钧委屈极了,“你今天请假来看云铄可以,我准时下学来不可以?”
厉铮又一次在云铄面前被厉钧揭穿,只觉得自己的形象大损,带着几分忐忑偷瞄云铄的神色,发现云铄表情如常,于是放下心来,挑眉道,“你和我能一样吗?我已经十八岁了,去不去太学都可以了,你才多大,当然应该认真听讲做好功课。所以说,现在大人要留在这里照顾云铄,而小孩子,”厉铮轻抬下颌,带着胜利者的得意,“小孩子就要回去做功课。”
厉钧十分气愤,本想着云铄能帮自己反驳厉铮,没想到今天云铄居然也站在了厉铮那边,“小钧,你三哥说的有道理,你今天就先回去吧,我这里病气重,要是传染给你就不好了,等过两日我身体好了,你再来好不好?”
厉钧委屈地看向云铄,只好道:“好吧,那云铄你要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厉铮不耐烦道,“行了,快回去吧。”
厉钧愤愤不平地瞪了他三哥一眼,在厉铮作势要打他时,飞快地跑开了。
厉铮心满意足地转身给云铄掖了掖被子,又在他额头试了试体温。安平把熬好的汤药端了进来,厉铮接过来试了试药温,正想亲手喂云铄喝药,云铄却主动坐了起来,把药接过,面无表情一口气喝下去了。
厉铮因为没有亲手喂云铄喝药,心里只觉得遗憾不已,两人一直闲聊到了晚上,云铄的烧已经退了,厉铮也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厉铮回府之后,乐言对他说,“主子,江铉将军回来了。”
厉铮脚步停了下来,面上带上了喜色,“江铉回来了?怎么这么突然就回来了?”
“江铉将军似乎是有事情要和主子说,已经在府里等了好些时候。”
厉铮摆手,“快带我过去。”
江铉在书房里等着厉铮,见厉铮进来后,笑着起身,“厉铮,好久不见了。”
厉铮笑道,“是啊,你一去边疆大半年,这次回来可要好好和兄弟几个聚一聚,怎么突然回来了?之前都没有听说你要回来。”
江铉表情变得凝重:“厉铮,燕国皇帝驾崩了。”
厉铮愣住了,“你说什么?”
燕国皇帝死了?那云铄怎么办?云铄对那个人是什么样的感情?他死了,云铄会不会难过?
江铉沉声道,“事发突然,那老皇帝突发急病,太医没有救过来就去世了,燕国的太子云镝继位了。”
厉铮想了想道,“我记得云镝似乎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
“的确,论残暴程度,与之前的老皇帝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燕国一向奉行苛政暴税。云镝继位之后,税收又提高了,燕国已经民不聊生。”
厉铮忍不住想,如果燕国是云铄做了皇帝,会不会改变燕国的现状,会不会让百姓远离水深火热?云铄虽然表面狠辣无情,但是厉铮能感觉的到,云铄其实内心深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江铉忧心忡忡道:“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向皇上禀报这件事情,看一看边疆那边是不是要改变一些布局,明日进宫面圣之后,可能很快又要离开了,难得回来一次,特意过来看看你,明日再看看小钧,可能就要走了。”
“这么急做什么?那燕国太子刚刚上位,短时间内必然没有时间和我们交战,边疆还有其他的将领看守,你难得回来一次,不和我们好好聚一聚怎么行?而且你今年都多大了,有二十四岁了吧?还没有娶妻,你自己不急?再拖下去,哪个姑娘还愿意嫁给你了?”
江铉不在意,“我常年在边疆待着,一年也回不来几日,哪能委屈人家姑娘一直等着我?而且我也没有喜欢的姑娘,就这样戎马一生算了。”
厉铮摇头叹气,江铉的家里是名门望族,家里多人在朝为官,男丁众多,所以家里长辈也不催他娶妻,这样下去,恐怕他真要一个人过一辈子了。
厉铮也不想在这个事上让他烦心,于是转移了话题,“我记得你在之前的战争里,经脉受过伤,你当时是不是找太医开了什么丹药?”
江铉点头,“是宫里太医为我配的药,效果不错,行军打仗服用很方便。”
厉铮一拍他的肩膀,“太好了,兄弟,你现在可还有那些丹药?或者你把丹药的药方给我,我有急用。”
“我这经脉早就痊愈了,也没有当时剩下的药了,回去我让人把配方给你送来,你经脉也受伤了吗?”
厉铮只是说:“不是,是我一个朋友。”
江铉也没有多问,和厉铮约好了明日一起进宫,就回自己的府上了。
江铉在回程的路上忍不住回想,他其实没有和厉铮说实话,他不是现在没有喜欢的姑娘,他是本来就不喜欢姑娘,他喜欢上了男人,而且喜欢的还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小少年。
深夜,金湛趁着安平睡着之后,轻轻地敲了敲云铄的房门,闪身进去:“主子,燕国急报,皇帝驾崩了,云镝已经继位了,咱们要怎么办?现在回去吗?”
云铄愣住,“你说什么?他,他怎么死的?”
金湛道,“是急症,当夜犯病就走了。”
云铄怔愣片刻,回过神后,果断道,“我们不回去,现在不是回去的好时机,整个国家都在云镝的手上,我们回去就是送死,传我命令,所有在燕国的人不要在明面上反抗云镝,所有行动全部转移到暗处,低调行事,万事以保护自身安全为先。”
“遵命,主子,我这就把命令传回去。”
金湛离开后,云铄一个人在窗边站了很久,他从来没有想过他的父皇居然走的这么突然,云铄这一辈子报复了很多人,但是对那个人,他从来都下不去手。当年那个人赐死了苏美人之后,立刻给云铄做了滴血验亲,虽然云铄的血和他的血完全相融,但是也有不是亲人,血也能相融的案例,他的父皇本来就是多疑之人,所以一直没有完全相信云铄是他的孩子。
云铄和他的母妃长得太像了,从外貌上,根本看不出来比较像燕国皇帝,还是像其他人。所以这些年来,燕国皇帝虽然没有杀掉云铄,但是一直无视他,完全是放任云铄自生自灭。
云铄这些年过得很苦,心里不是不怨恨他的,随着云铄逐渐长大,渐渐锋芒毕露,皇帝也越来越倚重他,也越来越有一个父亲的样子。云铄虽然一直不亲近他,但是心里也逐渐软化。这次送云铄来武国做质子,也是无奈之举,云铄并没有特别怨恨他。
云铄这些年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他的实力,已经到了可以决定这个人生死的时候,他要如何去做?可是还没等他真正想清楚,这个人就死了,云铄并没有觉得大快人心,反而心里堵的很难受。
这一晚上,云铄在窗前站了很久,即便后来在床上睡着,也不安稳。他一会儿梦见小时候在燕国皇宫,他和苏美人相依为命,被宫里各种人欺负;一会儿又梦到双手沾满那些敌人的鲜血;一会儿又梦见他在来到武国的路上,被许多刺客追杀;最后,他又梦到了厉铮,梦到厉铮失望的看着他,对他说,你是一个残暴无情的人。
云铄这一夜做了许多噩梦,天还未亮,他就睁开了眼睛,出了一身冷汗,睡不着了。他揉了揉脸,起身去打水,直到冰凉的井水流过脸庞,他才清醒了几分,从可怕的梦境中彻底醒来,意识到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可是如今,云镝继位了,即使他身在武国,他们两个之间也必然要决一死战,能活下来的,只有一个。
云铄的眼底寒光迸射,虽然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好像云镝略胜一筹,但是他这一辈子早已经习惯在劣势下反杀对方,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