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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等宋定饴收拾完下楼,他却找不到谢恣安人去了哪里。
他想给谢恣安打电话,但拿出手机后他才意识到他们并没有交换各自现在使用的号码。
这时,一个陌生手机号打了进来。
宋定饴划到接通键,又把手机贴到耳边。
“你忙你的事,我回酒店了。”
是谢恣安。
“好,”宋定饴说,“你请的假还有多久?”
谢恣安静了一下,在听到手机里传出踩雪声后,他才继续说:“返程的航班在明天。”
宋定饴是不会在明天跟他一起回去的,谢恣安知道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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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定饴拎着被撑得略微变形的购物袋推开了房子一楼的门,接着刚刚回到家的房主从他手中取走了这只装满各种物品的袋子并给了他一块巧克力。
“……”
宋定饴握着巧克力露出一个不太轻松的笑。
但房主没有察觉出他的疲惫,反而在放下购物袋后转身走来对他说了大段大段宋定饴几乎听不懂的话。
但宋定饴还是听懂了一点。
他听到房主说自己将要为他做顿大餐,用到的食材大概是各种在当地售价昂贵的蔬菜以及当地居民常吃的肉类,比如什么鹿肉鲸鱼肉。
宋定饴听完觉得胃有点犯酸。
他婉拒了晚饭,然后带着巧克力上了楼。
在积雪半米深的环境下奔波了整个下午,这会儿宋定饴的左腿有些刺痛。
不过倒也不全是下午出去的原因,下午那点运动量真不足以给他带来这么多生理反应。
是他藏在心里的情绪怪怪的。
他蜷缩在沙发上,脑袋歪在一侧的抱枕上闭眼小憩。
近乎静止着的画面维持了不到半个钟头的时间,就被一阵突然闯入的电话铃声砸了个稀碎。
“……”
宋定饴从臂弯里抬头,伸手够到躺在前面的手机。
昏暗的光线下,他眯着眼看了看屏幕上方的来电号码。
不是谢恣安,是徐舟打来的。
“……”
宋定饴接通了。
他先叫了一声“哥”,然后开始在心里根据时差默算徐舟那边的时间。
“别算了,我这边是凌晨。”
“……嗯。”
宋定饴把手机摆到一边,然后头又歪到了抱枕上。
“晚上好,有什么事?”
“你见到谢恣安了吧?”徐舟直截了当地说。
“他自己一声不吭跑到你那边,还以为我们都不知道,你们两个的心理和行为还都是一样。”
宋定饴默默道:“我只是想一个人来这边静静,小姨不同意,我没有别的办法。”
徐舟没有回他的话,而是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当时做的行程发给我看看,我尽量在你回家的那天抽出时间去机场接你。对了,那边怎么样?需不需要给你申请个学校念书?”
徐舟一连串的问话让宋定饴有点想挂电话。
“别装睡着。”
徐舟提高声音。
“……我没有。”
宋定饴只能硬着头皮将自己的情况汇报给徐舟:“我付了一个多月的房租,到今天为止我只住了半个月,我不想那么快回去,起码一月份我不会回去。”
“这边很安静,我觉得很好,但我不想在这里读书,这边的语言很难,学起来很痛苦,而且我也不喜欢和这边的人进一步交流各种事情,我不喜欢也不想跟他们社交。”
宋定饴说完,徐舟也没有立刻说话,这就导致同一种沉默同时围绕在他们两人身边。
过了一会儿,徐舟那边响起了键盘敲击声。
又过了一会儿,徐舟拿起正在跟宋定饴通话的手机对他说:“你小姨跟我说她的签证出了,问我你具体的住址在哪,她要去找你。”
宋定饴背脊寒凉一瞬。
“哥你让她不要来……可以吗?”
“嗯,我告诉她我不知道你在哪,但她好像也没放弃。”徐舟说。
宋定饴听完安静了。
“你打算怎么阻止她?宋定饴。”
宋定饴没回答就把电话摁了,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他不明白自己只是出国一个月为什么小姨能不放心到亲自过来。
最终,他给乔女士打了个电话。
但没人接。
宋定饴揉了揉眼睛,按住屏幕给她留言,说明自己会在几周后就回家。
只是没提别让她来。
他不想借此勾起她的冲动。
再之后,他接到了下午谢恣安打来的那个号码的电话。
宋定饴不确定自己该不该接听,因为他觉得他跟谢恣安之间的气氛很怪异。他们没有吵架,也没有冷战,但就是有一块坚硬的石头横在他们之间,使得他们的沟通很艰难很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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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里两只一左一右固定在床的两边的黄色夜灯散发着幽幽的亮光。
它们散发出的灯亮交织在床头,将床头打得很亮,但除了这块区域外,床尾——也就是谢恣安坐着的那块地方,它非常昏暗。
谢恣安背光坐着,他手里的手机也想当然地背着光,而手机未能联系到的宋定饴也是如此。
宋定饴为什么不接他的电话。
现在还只是下午六点。
谢恣安凝视着屏幕,随后又打了过去。
宋定饴同样没接。
谢恣安干脆打给谢蜓,问他要来了宋定饴现在的社交账号。
“能低调点吗?”在电话那头,谢蜓扶着额头无奈说,“我把这串号给你都没跟徐舟说过,他的态度难道你不清楚么?现在我把东西告诉你,改天他知道了我怎么办。”
谢恣安一边输入搜索,一边提醒他:“如果你受伤了我会帮忙报警,故意伤人犯法。”
谢蜓语调平平,用不着猜也知道他现在绝对是面无表情:“谢谢,这辈子用不到你。”
“嗯。”谈话间,谢恣安搜到了账号,他点了添加,然后退出去挂断了和谢蜓的电话。
谢恣安等了一会儿,见还是没有被宋定饴放进通讯录便进了浴室洗澡。
从浴室出来后,他添加的账号已经通过了他的好友请求。
谢恣安拿起手机扫了一眼——宋定饴没有跟他说一个字,他不能忍受两人处于这种境地。
X:我明天回去,但寒假我会再过来两周,记得让我见你。我知道今天我很唐突,对不起。
宋定饴没有给他回复。
谢恣安看着毫无动静的屏幕,关闭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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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又下起了雪。
从昨天傍晚到现在的凌晨六点。
雪落的势头由急、大转为缓、小。
就这么落到了六点。
它们的每一幕都没被放过,宋定饴睁着眼看完了全程,直到六点十分落完最后一片雪花,他才终于闭起双眼陷入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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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谢恣安坐上飞机,他的意识也还停留在那页聊天记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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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定饴重新对周围环境有实感是在下一年的三月份之后。
而三月之前……
一月初,曾经告诉宋定饴会在寒假赶来的某个人因为各种宋定饴不知情的原因不断取消了自己订购的机票和酒店,而当事人似乎还很忙,解释的几次都很潦草。
一月中旬,因为房子快要到期,宋定饴稀里糊涂就开始收拾行李。期间他没有见到Ivan,听房主说是又出国了,好像是出去散心,但具体原因谁也不清楚,毕竟Ivan的爱好之一就是旅游。
二月初到二月中旬那段时间,乔女士给宋定饴办了复学,不过他依旧住在校外。
那段时间,宋定饴不怎么打开手机,也不太关注身边的人,他把一切漠视。
曾经遇到会让他主动停下的那只狗,现在仿佛成了空气。只要出现在这个时间点的任何事物,无论是什么,都跟他没多大关系。
后来他又去换了手机,除了同校的老师以外谁的好友都不添加,就算有人通过一些匪夷所思的渠道弄来了他的联系方式,他也从不搭理一次。
他对他们压根就没一点记忆。
二月底,谢恣安手头的事情快要处理完成。
而宋定饴正在找附近租卖店铺的老板——他准备在江边盘下一家店。
三月份,谢恣安来到庭川。
他提前两天跟宋定饴说过,只是宋定饴隔天才回复,回复内容也只有可怜兮兮的一行字:我有课,你先到学校来?
谢恣安说“好”,也没多问什么,他觉得不能把什么事情都放在一只手机里,手机不能吞噬他们的全部。
他们的关系已经被距离冲刷得浅淡,所以现在已经不能再有任何其他的差池。
以前不能重写,但现今、未来可以干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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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定饴完全不知道谢恣安的计划。
他看中的那家店铺已经被其他人捷足先登,而老板却没有在原先的出租单上进行告知,所以他现在忙着跟另外一家出售店铺的老板交流。
说实话交流很困难,字面意义的困难。
全程老板都说方言,而且还不是岚世本地的方言,宋定饴根本听不出他的口音是哪里的。正因如此,宋定饴每收到一句语音,他都会反复播放十次以上,如果十次听不懂,那就继续点开语音循环。
这导致宋定饴最近做梦频繁,他的梦里有且只有老板的脸和他的方言。
两三个晚上,宋定饴都是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在他终于跟老板签下合同的前一天,谢恣安的短信发了进来,只不过因为他睡着了没来得及回复。
签完合同后,宋定饴开始发布招聘信息。因为店铺装修完工以后,他需要自己的员工。
当他发送出招人信息后,许久没见的Ivan忽然联系了他。
当时宋定饴没回,而是等到当晚洗漱后准备睡觉时回了两句。
第二天临近出门时,宋定饴照例点开手机查收未读消息。
其中就有Ivan的。
消息发得很直白:
“我想你。”
还是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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