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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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锈蚀腕表的裂缝卡着弹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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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祭文

——读《记念刘和珍君》有感

仿佛一片孤云迎击悍雷

心底事应声而碎

淹没于千万秒人言可畏

每句都轻微 都恶行累累

——《无人诗》

腕上在表的秒针漫无目的地打着转。

快些!快些!

时针被重力鞭笞着,颤颤巍巍地指向了“20”。

形色各异的身影汹涌着,汇成拥挤的人潮,誓要把车站淹没。僵直的脖颈,低垂的头颅,浪潮中的每一滴水都趋同。在手机荧幕的映照下,频闪着的光晕胀满了等待的空虚。

我焦灼着、不安着、恐惧着,腕上的表还在分秒不停地催促着。齿轮碰撞溅出的灼人热意在我手腕上几近燎出水泡,与嘈杂的人群产生共振,迸出低沉的嗡鸣。

再快些!再快些!

······

20时24分,我踏上了列车。

窗外的景致变幻着,一帧一帧,如同老式摄像机中泛黄发旧的胶卷,回放着过去,映刻着未来。

“……从生到死走了一身昏黑……穿行朔漠去寻一滴青翠……在梦的断崖边快活地陨坠……”广播里,往事流转。

一声汽笛的轰鸣,一阵车轨的颠簸,在转轴不堪重负的吱呀一声后,列车停靠在月台旁。远远地,我见着一个身穿灰黑色长衫、留着浓密髭须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独自立在那。

19时26分03秒。最终还是晚了吗?我攥着手提箱,下了火车。

车厢被漆成浓重的绿色,被风雨剥蚀翘起的漆皮裸露着,现出褪色黯淡的红,泛着触目惊心的灰白,如同被流弹擦伤却只用香灰粉饰的伤口。

我朝那个中年男人微微弯腰致意——周先生,我这么称呼他。

程女士。他一般这么称呼我。

他沉默地颔首,用那只布满厚茧的右手接过了我的行李。寂静在我们之间弥散,充斥着水汽的言语在喉咙里凝成了霜,再也吐不出口。

沉默呵,沉默,我是知道了。刘和珍君及那百名请愿的群众,到底还是死了。

我不忍去看刘和珍君的坟墓,可也不愿听那无端崖的言辞。你剜出椎心泣血的情歌,可流言家们却要用阴谋秘计堵住你的喉咙。

我无话可说,或是不愿再说。黄包车的车夫发出粗重的喘息,在我恍惚间的耳鸣里显得格外刺耳,撞击着我的耳膜,在头颅里震荡着,带来阵阵晕眩。

我要求下车。

北平的初春自然是冷寂的,可偏偏被硝烟烫出狰狞缺口,撕开了掩饰在逝者灵前的遮羞布,让淋漓的鲜血赤条条地淌在执政府门前。又一年夏秋,浑身沸腾着冤屈与不平的血液怎肯干涸!嚣张的杀人者呵!你昂起你那丑陋的头颅,可曾看到眼前洋溢着的淡红的血色?

我踉跄着蹲到地上,发出剧烈的干呕声,仿佛要把五脏六腑一齐吐出来,吐出鲜血,吐出污秽,吐出我无可奈何的悲愤,吐出我苟活于世的罪恶。

我仿佛是连着自己的魂灵一起吐出来了——您写些什么吧,我听见自己说。声音刚生出就消逝了,破碎在空中,如同那三个女子年轻的生命——您问您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

——是啊,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可我还是有要说的话。

卑鄙的杀人者自然是看不到血色的,可有人看到了,被害乃至枉死的尸骸看到了,府门前请愿的仁人志士看到了,千千万万的中国人都看到了,千百年之后的人们也将看到。是了,时间仍旧流逝,街道依然太平,有限的几个生命掀不起汹涛骇浪,可是周先生呵,初春的寒风固然微弱的,可是夏日的飓风呢?枪弹穿得透尸骸,难道穿不透那铁屋子吗?难道不能惊醒昏睡或是装睡的人吗?

我哭了——我悲痛,所以我掩面痛哭,不愿让人看见,又希望有人看见;我无能为力,所以我紧紧攥着贴着头皮的一缕发丝,好像这样就能留下些什么;我愤恨,所以我匍匐在潮湿的街头,用双拳死命捶打着地面,扬起尘沙,扬起微茫的希望。

手腕又开始发烫,我该离开了。

可我还不能走——先生还是写一点罢,刘和珍生前就很爱看先生的文章。

……

我睁开双眼,泪水洇湿了课本上的字迹——“……我独在礼堂外徘徊,遇见程君,前来问我道,‘先生可曾为刘和珍写了一点什么没有?’我说‘没有’。她就正告我,‘先生还是写一点罢; 刘和珍生前就很爱看先生的文章。’……”

于是我提笔,写下这篇《再念刘和珍君》。周先生,我模仿您的笔墨,在纸页上拼凑因果,可回头看——“字里行间皑皑雪坡,您攀越过”

就幸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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