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做个讨喜的学生，从前是，现在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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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秦杳心里藏了太多委屈，不知如何宣泄出口，往事就像一列大卡车，呼啸着残忍地从他身上碾压了过去，留下片片破碎的自己。

“以前政策抓得很严，大部分家庭都只有一个孩子，但是我家不同……”秦杳双眼放空，思绪渐渐偏远... “我还有个双胞胎姐姐，我爸妈又是省附中的老师，从小到大，我们都是住在职工院里。毫不夸张地说，大院里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我们这一家。”

秦杳姐弟是双生儿，样貌又长得乖巧可爱，打小就有眼缘。有些家庭比较迷信，希望能沾沾喜气一举得“好”，私下里会求着夫妻俩让孩子到他们的屋子里住一段时间。总之，姐弟俩在大院里的童年过得很幸福，如果不是秦杳突然发现，自己妈妈的肚子突然鼓了起来...

刚开始他很慌张，以为妈妈生病了，因为自己的姥爷也是毫无预兆地大了肚子，他还是医院院长，结果治疗不到一个星期就走了。他趴到妈妈肩头哭了起来，问妈妈是不是很快就会死了。秦融融听了在旁边咯吱咯吱地笑，笑他是个小傻子。还是秦滔把他拉进怀里，给他擦眼泪和鼻涕，然后温和耐心地告诉他，“你要有妹妹了。”

“妹妹！”秦杳压根没想到自己还能有妹妹，“只能生一个”这件事连他一个小学生都知道，现在妈妈还要再生一个，他简直想都不敢想。爸爸语重心长地说妹妹几个月后就要出生了，到时会去香港的舅舅家待产，在这之前全家人都要保密，不能和任何人说起。爸爸特意叮嘱了他们姐弟俩，无论是谁，哪怕是玩得最要好的邻居钱壮壮，也不能提。

那时秦杳已经10岁，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点头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直到一个月后，壮壮说周末要和家人去喝满月酒，小婶婶生了个女孩，他当哥哥了！秦杳当时的心思全在游戏上，知道壮壮的憧憬后不屑的笑了笑，脱口而出，“切，有什么稀奇的，我也要当哥哥了！”

壮壮问，“你也有小婶婶给你生妹妹吗？”

小学生的攀比心理开始作祟，秦杳得意地向他回答，“是我妈要给我生个妹妹！哼╭(╯^╰)╮”

“可是，”壮壮有些诧异，“可是我妈说许老师下周要去外地研修呢，她怎么给你生呀？”

意识到说嘴漏的秦杳赶紧扯了个借口搪塞过去，接着推辞自己累了，然后把壮壮赶回了家。当天晚上他很忐忑，饭桌上爸爸问他怎么不吃菜，他张了好几次口，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把这件事说出来。直到一周之后，原本在研修的妈妈躺在医院病床上打着点滴，面色惨白，小腹平坦。姐姐扑过去抱着妈妈哭，他心里惊恐万分，不好的预感占据了上风，呆呆问道：“妹妹呢？”

秦滔给了他一巴掌。

“我，”秦杳至今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他在车里哭得泣不成声，“如果时光能重来，我希望自己是个哑巴，这样就不会害了我爸妈，害了我全家。”

作为先进工作者，夫妻俩一直是学校里的模范，如今堂而皇之地违反了规定，受到的惩罚也更重。他们缴纳了巨额罚款，又失去了工作，全家也被赶了出来，生计日益艰难。姐弟俩在学校低着头做人，也禁不住有同学一再挑衅—“快看！你们爸妈上电视啦！！哈哈哈！！”

教室里的电视上正播放着单位里相关违纪人员的公示和处分，秦杳爸妈双双出镜，在全市电视台的面前直播作出检讨。秦杳的脑子里“嗡”的一下，所有理智全然无存，拿起凳子重重地砸向了屏幕。等待处分时，班主任过来班上维持纪律，反复强调大家要遵纪守法，最后提高了声调，重重说道：“秦杳杳，所有的同学里，我最讨厌的就是你。”

秦杳已经毫无反应，旁边的秦融融立马站了起来，毫不迟疑地冲着班主任大声喊道：“x老师，所有的老师里我最最讨厌的就是你！”

事情的结局就是俩人转学，本来她们能在附小就读也是因为夫妻俩的工作关系，现在工作没了，她们迟早也是要被迫转学的。

“我们班主任，就住在我们楼下，她老公也是附中的老师，和我爸一个教研室，是我爸的下属。”秦杳眉头微皱，面上有些忿忿不平，“她以前怀孕时，经常来我家串门，夸我们聪明、可爱，还多次邀请我们姐弟俩去她家做客，甚至是在她家住一段时间。等我家出事了，她撇得比谁都清，呵。”

沈修竹之前问过许美夕关于秦杳的一些情况，对方只说家里有一段时间比较困难，其他缄口不谈。要不是今晚秦杳自己谈及往事，他不会想到对方经历过这么具有冲突性的事，也难怪他会做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兼职工作，那么想挣钱，估计那段时间吃了不少苦。

想通后他心里的难受俨然占了五分，剩下五分是对眼前这个男孩的怜爱，“在成年人世界里，这个叫明哲保身，无谓对错。不过她当着全班的面那样说你，丝毫没有顾及到你还是个小孩，确实不应该。”

秦杳苦笑，“那句话像针一样扎进我心里，一直伴随着我到现在。尽管我转学后的老师都对我很好很好，我也知道他们是很好很好的老师，但我依然对他们亲近不起来，因为我恐惧他们，或者说，我恐惧着那句话，我害怕那句话再度降临到我身上。”说完看向沈修竹，目光闪烁，“沈老师，你是第一个我想要亲近的老师，所有老师里边，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在你身上，我感受到了被…包容。”

秦杳想说被爱着，又觉得这样说出来太突兀。

沈修竹几乎是立刻就想把这人揉进怀里，但他极力克制住，转而轻轻搂抱了一下。—“秦杳，”他在耳畔说道，“所有的同学里，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如果你还相信那句话，那么，也要相信我这句。因为我比她更清楚，长大后的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必做个讨喜的学生，从前是，现在也是。”

秦杳眼眶一热，终于伏在沈修竹肩头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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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哭三回的哭包猫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