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竟然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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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中午，太阳高悬，天气也越来越热。卢光远实在受不了了，看到店铺开着冷气就往里面钻。蔡春禾觉得这样不行，于是在吃过午饭后，就带对方去江汉关里蹭空调。

路过工商银行时，蔡春禾下意识地往墙角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那位可怜的老太太。

不知道对方是回家去了，还是被哪家福利机构收留了？她有没有熬过这个微寒的春天？酷热难耐的盛夏即将到来，她又该怎么办？还是说老人家已经……

蔡春禾心里不是滋味，却也没有办法，唉声叹气地走进江汉关博物馆。

午后的博物馆游客不是很多，两人一边蹭空调，一边慢慢地逛着。

卢光远竟意外地对博物馆感兴趣，每件藏品、每段文字都会停下来细细品味一番。

在路过某块卡通展板时，蔡春禾小声说道。

“等你的工作室有了名气，我也可以帮你联系这种政府项目，蛮赚钱的。”

卢光远却忽然说道：“哈鲁，你有没有想过画自己的作品？你打算做一辈子责编么。”

蔡春禾愣了一下，说道：“暂时没有考虑这些事……”

卢光远说道：“你画得很好，你很有天赋和灵气，别放弃这个老天爷赠与你的礼物。”

在微凉的空调房里，蔡春禾的体内却有热血在翻涌，那个被堆在心底角落里的、昔日梦想上面的那层浮土被轻轻吹开了……对啊，我最初明明是想成为一名漫画家来着的。

蔡春禾问道：“你真的觉得我可以？”

卢光远笃定道：“我看人一向很准的，嘴巴也很灵。我说你行，你一定行。”

少年的自信与朝气照亮整个展厅，也感染着蔡春禾。难怪要跟年轻人多接触，果然是有很多好处的。蔡春禾开心地笑了起来，说道。

“好，等我有空也试试。”

离开江汉关，两人又去了趟吉庆街，作为汪玉霞的铁杆粉丝，蔡春禾拼命给朋友们推荐她家的点心。只可惜卢光远不怎么喜欢吃甜食，略尝了尝并没有表达意见，但他还是给父母、亲朋买了一大堆东西，财大气粗地搬空一半柜台，并拜托店员帮他寄到家里去。

夕阳西下，温度终于没有那么灼热了，两人沿着江边往回走，去黎黄陂路吃晚餐、看夜景。这里有很多新潮小店，很受年轻人的欢迎。

果然卢光远一来这里，整个人都嗨起来了，兴奋地东走西看，坏笑着问蔡春禾道。

“哈鲁，这里有那个没有？”

“哪个？”

“哎，就是那个……gay吧啊！我们也去玩玩？”

蔡春禾差点喷出来，忙说道：“这里没有！前几年有一家，同性婚姻合法后就关门了。”

“为什么？”

“大家觉得可以成为合法伴侣还开这种酒吧，有诱导别人出轨的嫌疑，有伤风化。”

卢光远露出无语的表情，撇了撇嘴，扭头钻进一家看起来挺热闹的普通酒吧。

蔡春禾叫了对方两声，对方根本没听见，他无奈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酒吧里闹哄哄的，DJ正在台上打碟，舞池里还有舞者在激情热舞。

两人在吧台前坐下，喝鸡尾酒、吃小吃。

蔡春禾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表现得有些局促，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哈鲁、哈鲁！”卢光远忽然神秘兮兮地说道：“你看那边……”

蔡春禾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一对‎‎‌‍‌男‎‍‌‎‌男‌‌‍情侣正在相拥热吻。

蔡春禾尴尬道：“这真的不是gay吧！就是一间很普通的酒吧。”

“我知道。”卢光远仍在看那边，饶有兴致道：“你信不信，他们是在偷情。”

“啊？！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在、是在……”

蔡春禾彻底震惊了，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卢光远神秘一笑，指了指其中一个男人，又摸了一下自己的左手无名指。

那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四十岁上下，看穿衣打扮应该属于事业有成那一挂的，此人西装革履，油头粉面，打扮得很是精致，左手无名指上竟然戴着一枚钻石婚戒。

蔡春禾：“……”

他觉得很恶心，这样的人事业有成，婚姻美满，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卢光远说道：“你难道看不出来？”

蔡春禾无奈道：“我哪里看得出来？！我是个漫画编辑，又不是私家侦探。”

卢光远笑了笑，用两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眼睛，又冲着那对男人比划一下，说道。

“我们搞创作的要学会观察生活，洞察细节……他们的眼睛里没有爱，只有欲望。”

蔡春禾有点无语，生怕卢光远忽然拿出纸笔，对着那两人开始临摹。要是这样的话，他们被打出门去都不冤枉。然而卢光远接下来出的事比这个还要令人心惊肉跳，只见他忽然起身，直接坐到那对男人背面的沙发上，蔡春禾险些被吓死，急忙跟过去，压低声音道。

“你搞么斯？！”

卢光远轻声道：“观察生活喽，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蔡春禾狂拽卢光远的袖子，说道：“哎！这样不好……算了吧，反正不关我们的事。”

卢光远拽拽地说道：“他们偷情都不觉得丢脸，我们怕什么？”

“你怎么就晓得他们一定是在……在那个？或许误会了人家呢？”

卢光远挑了一下眉毛，说道：“哈鲁，我们打赌如何？如果我输了，以后绝不拖稿；如果你输了……今晚你就陪我睡。怎么样，敢不敢，嗯哼？”

蔡春禾满脸无奈，很想批评少年的幼稚，更想把对方用力拽走，然而当他听到背后那两个男人的对话时，其中一个人那熟悉的声音让他愣怔当场，僵硬地扭头向身后看去。

……冯钧？！怎么又遇见他了！

蔡春禾犹豫片刻，最终身体僵硬地在卢光远身边坐下了，无视对方那诧异的目光，冷着脸，屏气凝神地偷听起身后那两人的对话来。

卢光远抿了口酒，一条胳膊搭在蔡春禾的肩膀上，两人亲密地靠在一起，宛若一对情侣。

蔡春禾小声道：“小光……”

“嘘。”

卢光远轻声一嘘，示意他不要说话，专心听身后的动静。

冯钧小声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那个四十岁的男人说道：“急什么？我老婆带小孩回娘家了，我们今晚可以去开房。”

卢光远得意一笑，满脸“我说得没错吧”的表情。

蔡春禾心里则咯噔一声，一种厌烦、恶心的感觉涌上心头，令他内心翻江倒海的。

四十岁的男人又说道：“我难得抽空出来一趟……哎！老婆倒还好，主要是儿子放假回来后，我就要在家里陪着他玩……”

冯钧犹豫很久，还是说道：“算了，我回去了。”

四十岁的男人有些不高兴了，说道：“你又没结婚，也没有固定伴侣，怎么比我还小心？”

冯钧用复杂的语气说道：“既然你已经结婚了，还是不要再做这种事了，别让自己后悔。”

“老子后悔个屁。”四十岁的男人大笑道：“难道你以为我怕老婆？我怕她个屁！她一个黄脸婆，要钱没钱，要姿色没姿色的……我们男人哪能被个女的吓住？”

卢光远吹了声口哨，听上去阴阳怪气的，眼神里也满是不屑与鄙夷。

蔡春禾眉头紧皱，他也很厌恶这种人，对于陌生人他无权置喙，但其中一人是冯钧！尽管冯钧已经成为自己的前夫，两人已经没有可能了，但毕竟十年的感情摆在那里，就算不能做情侣，他们也是好朋友、老同学……蔡春禾由衷的不希望冯钧变成这幅自暴自弃的样子。

四十岁的男人见冯钧似乎有些不高兴了，缓和了语气，耐心地哄道。

“你别这样，我是真的蛮喜欢你，反正现在同性婚姻也合法了，我可以跟我家那个黄脸婆离婚，跟你在一起，给你一个正式的名分……”

冯钧冷脸拒绝道：“我没有结婚的打算。”

“我知道你的顾虑。”四十岁的男人支招道：“你跟我学，先随便找个女人跟她结婚，这样既能堵住你们单位那帮人的嘴，又能有个女人给你传宗接代，你总不能不要儿子吧？你听我的，在她还没给你生出儿子之前先哄着对方，代孕太贵了，不划算。你找个女人结婚，等她生下儿子再跟她离婚。婚后你想方设法说服对方，让她把工作辞了专心生儿子。房子坚决不要给她加名，不然离婚时扯皮烦得很。到时候她没房没工作，儿子肯定要被判给你。”

蔡春禾都快吐了，没忍住回头看了那个满嘴喷粪的男人一眼，恨不得将酒泼在对方脸上。

冯钧冷冷地说道：“是么？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婚，跟我在一起。”

四十岁的男人愣了一下，支支吾吾道：“现在还不行，儿子还小，还是再等两年吧……等把她拖成黄脸婆，她想通过再婚来争夺我儿子抚养权，也没得机会了！”

冯钧起身，用嘲讽的语气说道：“那好，等你离婚后，再来找我开房吧！”

冯钧整了整衣领，无视男人的挽留，正要离开时，眼神好巧不巧跟蔡春禾的对上。他呆愣当场，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眼神十分复杂，有震惊、愧疚、羞耻……

数秒钟后，冯钧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夺路而逃，背影慌乱，毫无风度可言。

蔡春禾的心情简直糟糕透顶，他抓起酒杯一饮而尽，试图将心中的那股邪火压下去，却在酒精的作用下越烧越旺，他对此事深恶痛绝，却也在惋惜冯钧如今的模样。

卢光远满脸嘲讽，冷笑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反对同性婚姻合法化？就是因为有这种垃圾人的存在，把整个圈子都给搅浑、弄臭了。”

蔡春禾叹气道：“……为什么要这样？同性婚姻不是已经合法了吗，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就不怕遭报应吗？”

卢光远说道：“纠正一下，现在还不算合法，只是在全国五大城市试推行，还有很多地方尤其是偏远山区，这些地区贫穷闭塞，住在那里的人思想很传统，根本无法接受这些事情。我有预感，同性婚姻合法化根本推行不下去……你想啊，目前的大环境就是这样，总会有一些人因为害怕受到伤害，只能选择躲在阴影里，像之前那样努力活着。”

蔡春禾心中不忍，说道：“小光，你是不是太偏激了……”

卢光远冷笑道：“你知道为什么西北地区没有设试点么？西安完全可以成为第六个试点城市的，因为这其中牵扯到的因素实在是太多，比如文化、宗教。”

蔡春禾想了想，说道：“你是说……那个宗教？”

“嗯。”卢光远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我们那边有很多，如果推行的话，上面担心会引起社会动乱。我根本就没指望能在老家跟一个男人结婚，这也是我想来武汉的原因。我之前想过去北京或上海，可是后来认识了你，我就只想来武汉定居了。”

“小光，你这么说……你不要这么依赖我，我实在……”

蔡春禾胸膛发紧，他感到压力巨大。

谁都不该把自己的未来与人生，寄托在另一个人的身上。更何况像卢光远这样的天才少年，他应该看清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而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年纪稍大的普通人，自知配不上卢光远，更没有能力去成为对方的人生导师。

卢光远深深地看了蔡春禾一眼，开始低头喝闷酒，似乎又有些不高兴。

蔡春禾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走吧，我去埋单……”

两人正要离开，忽然，刚才那个四十岁的男人竟然端着酒杯坐过来，径直坐到卢光远的身旁，眼神缠绵，语气暧昧，油腻腻地笑道。

“小帅哥，一起喝一杯么？”

卢光远与蔡春禾对视一眼，两人忽然爆发出大笑声来，笑得男人莫名其妙的。

笑够了，卢光远紧紧地牵起蔡春禾的手，冲着对方晃了晃，耀武扬威道。

“看到没？我有男朋友了！”

蔡春禾愣了一下，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被卢光远将脑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男人看着他们，露出一副“鲜花插在牛粪上”的同情表情。

“哎！”卢光远冲男人勾手指，暧昧道：“你过来，我跟你说句话。”

男人疑惑地站起身来，卢光远凑到男人耳边，笑眯眯地说道。

“想追我，你算个逑？贱货！”

在男人气急败坏的谩骂声中，卢光远哈哈大笑，牵着蔡春禾的手，潇洒地离开了酒吧。

虽然蔡春禾也觉得很爽，但是也有些后怕，扭头看了又看，发现男人没有追出来后，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尽管如此，他也不敢走小路，带着卢光远往人多的地方走，并劝道。

“小光……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太危险了！”

卢光远神采飞扬道：“爽就行了，怕什么？”

蔡春禾无奈地看着对方，知道跟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说不进去话，也怕自己说得太多会有“好为人师”之嫌，于是只能作罢。

“宝宝……”

前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蔡春禾循声望去，看见冯钧从某个角落里走出来，正站在距离自己不远处，似乎是想过来，正局促不安地望向自己。

面对冯钧，蔡春禾的心情很是复杂，甚至有点想揍对方一拳，好让这个人清醒过来。

卢光远疑惑道：“咦？你不是刚才那个……”

蔡春禾忙拽了下卢光远的袖口，示意对方不要再说了。

冯钧走到两人对面，扯了下嘴角，露出个尴尬的笑容来，说道。

“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你怎么来这里了？”

不等蔡春禾开口，卢光远便恍然大悟，猜出了冯钧是何许人也，顿时脸色大变，对他更加没有好脸色了。蔡春禾离婚之前，经常找卢光远倾诉心事，可以说是自己陪着蔡春禾走过了那段坎坷的时光，自然也知晓冯钧是个怎样的人，做出何等可恶的事情来。

卢光远没好气道：“咋了？这条街是你家的？你能来寻欢作乐，我们就不行？”

冯钧愣了一下，看向卢光远，疑惑且礼貌地开口道。

“你好，请问你是……”

卢光远大声道：“我是他对象！”

蔡春禾：“……”

冯钧眸光闪烁，视线落在那两人牵在一起的双手上。

蔡春禾这才意识到，自从离开酒吧后，两人一直保持着这个手牵着手的姿势。

蔡春禾忙说道：“……这是小光！我的那位天才作者，你也知道的。”

冯钧沉默不语，眼神有些哀伤。卢光远打定主意要给蔡春禾出气，乘胜追击道。

“对，现在我是他的男朋友了。”

“你好。”冯钧深吸一口气，用尽量平稳的语调说道：“初次见面，我是、是……你就叫我冯钧好了。你们……嗯，挺般配的，祝你们幸福……我先走了，再见。”

说罢，冯钧转身快步离开了，他是个孤傲，清高，很在乎形象与风度的人，他做不出当街争辩这种事情来，更何况现在的他也没有立场这么做。

这次，他彻底消失在街口，没有再等候蔡春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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