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会痛,哥哥的心疼得快受不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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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大的婚礼在一片低沉而高扬的管风琴旋律中拉开帷幕,音符像沉重的浪潮,一层层涌向庄严肃穆的礼堂。
宁锦书站在游晏一侧,作为伴郎,他矜持镇定的面容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越发沉静。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正前方的红毯,哪怕看见昔日笔友权司妙,神情也不带一丝波澜。
然而,在一步一步的前行间,他的心却如同被绷紧的琴弦,每一次落脚都打碎这份压抑的平衡。
他偏过头只是微微一瞥,却在不经意间落入某个角落。
那里,一道修长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坐在宾客席里的虞砚之挺直脊背,然而挺拔的肩背却透着难以掩饰的压抑。
三个月来第一次剃净胡茬的下颌,被刻入光影的冷峻线条勾勒得锋利分明。
他的喉结微微滑动,像是在努力吞咽某种苦涩的意味。
他的目光深邃,仿佛某种无声的利器,直接探入人心最深处的秘密,哪怕被喧哗的人群包围,也依旧醒目得让人无路可逃。
宁锦书与虞砚之的目光在空气中猛然交汇,就如同两柄被无声弹出的长剑,在瞬间碰撞出灵魂深处的火花。
然而,那仅仅只是须臾的胶着。宁锦书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率先移开目光,仿佛永远都不会在纷杂交错的感情中迷失,隐秘的心绪被他熟稔地掩藏在恰到好处的表情之下。
他重新将视线对准新郎的方向,脚步不曾错乱,动作沉着自若,引领着婚礼的节奏。
可无人注意到,他唇角勾起的微笑凝固片刻,多了一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酸楚。
新人交换戒指的瞬间,欢呼声浪中,礼堂的穹顶仿佛在震动,漫天飘落的玫瑰花瓣如同红色的雨点。
隔着这片「雨幕」,虞砚之和权司琛两道目光如淬毒的箭矢在空中相撞,无形的针锋再次交错。
夜幕深沉,寒冷的夜风划过寂静的婚宴现场。
喧闹的欢声笑语已散去,最后一批宾客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尽头,整个露天停车场显得越发苍凉空旷。
昏黄的路灯孤零零地矗立着,投下破碎而暗淡的光晕,将孤寂映在每一道影子上。
权司琛和宁锦书并肩而出,步子稳重而克制,身后跟随着警卫,一道略显孤单的身影突兀地映入他们的眼帘。
虞砚之惴惴不安得倚靠在自己的车旁,西装的线条在柔和的光影中勾勒出笔挺轮廓。
他的神色寂静,无声地与这茫然的夜色融为一体,却透出一份令人无法忽视的强烈存在感。
他等了很久,久到连停车场的寂寥都仿佛成了他孤独的注释。
权司琛的脚步骤然一顿,眼神迅速冷了下来,他下意识地站到宁锦书身前,目光如炬,带着一种锐利的防备之意,将虞砚之那双深思的眼睛牢牢锁住。
宁锦书感受到权司琛的紧张,指尖扯了扯他的礼服袖子,低声说道:「权哥,给我一点空间,让我单独和他说清楚吧。」
他语气轻缓,却透出一丝不容拒绝的坚定之意。
权司琛眼中闪过犹豫,他的停顿里藏着深深的担忧与掩饰不住的不安,但终究被理智战胜。
他最终点了点头,沉声叮嘱:「不要让我等太久。」
眼底笼罩的担忧虽未直言,但却清晰得不容忽视。
他说完,目送宁锦书径自走向虞砚之的方向,心中却在暗自祈祷,希望每一步都不会是错误的选择。
宁锦书深吸一口气,抵御着寒意与夜风走过去。
昏黄灯光的映衬下,他的身影孤单而瘦削,额前的碎发被风轻轻撩起,露出一双深邃的清澈眼眸,只是眼底那抹隐隐的疲惫和压抑的情绪却藏得极深。
他走到虞砚之面前,轻声说道:「哥,上车聊一会儿吧。」
他说着拉开虞砚之车的后门,坐了进去。
虞砚之见状,也跟着坐进了车里,两人并肩坐在后座。
车厢内的空间狭小,气氛凝重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宁锦书低着头,指尖无意识地触碰着座位上的缝线,紧抿的双唇犹如一道坚固的防线,将所有情绪都封锁在心底。
他努力不去看虞砚之的脸,仿佛只要看一眼,他精心构筑的伪装就会瞬间崩塌。
虞砚之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宁锦书身上,深邃的眼神仿佛能洞穿他所有的伪装。
半晌,他率先打破沉默,声音低哑:「所以,小书为了哥哥,和权司琛做了交易?」
宁锦书的身体微微一僵,紧绷的神经在这一瞬间被扯得更紧,指节掐得发白。
他不敢迎上虞砚之的目光,只能将头转向窗外,目光落在车窗外,路灯的光晕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模糊。
「哥,不是的。」宁锦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喜欢权哥,才会和他在一起。」
他顿了顿,语气刻意带着几分冷漠:「而你,该陪顾小姐。」
当他提到「顾小姐」三个字时,语气中流露出冷漠和疏离,却没能掩盖住那一瞬间的刺痛。
虞砚之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隐藏在话语中的情绪,心中涌起一阵酸涩。
他深邃的眸子里充满复杂的情绪,想开口解释,到了嘴边的解释又咽了回去。
他缓缓垂下眼帘,像是低头认错一般,语气里满是无奈:「小书,对不起。哥哥知道在我解决婚约之前,不该来找你。」
他的声音哽咽了,低下头,试图掩饰眼中的脆弱:「可小书连哥哥的电话都不接,我真的受不了了······」
「权哥知道我们的过往,他是个醋坛子。而我很珍惜这段感情,不希望他有任何的误解。」宁锦书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对不起,我以后也不会再和你联系,请你······也别再来骚扰我······」
「骚扰?」虞砚之的喉结像被硬生生卡住了一般,他瞳孔微微收缩,整个人僵在座椅上。
那两个字在耳畔回荡,仿佛带着雷霆的震颤,将他打得措手不及。
他一向克制冷静的眼睛里闪过一瞬的茫然,很快转为难以掩饰的震痛。
心底如同深冬里薄冰表面突然出现的裂纹,迅速扩散开来,纵横交错直至彻底崩解,化为一片破碎的哀伤。
「骚扰······」他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声音轻得如羽毛划过,语调失去所有力气。
他整个人无力地往后靠在座椅上,好像活生生被什么东西抽离灵魂,所有的支撑开始瓦解,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颤抖的手指掐住自己的大腿,动作急促又失控,指甲隔着薄薄的西装裤深深陷入皮肉,像是通过疼痛逼迫自己冷静,可却像杯水泼入火海,毫无作用。
他猛然转头,死死地盯着宁锦书低垂的侧脸,眼神里充满难以言喻的绝望与悲恸。
他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从喉间嘶哑地挤出话语:「小书······你说的······哥哥一个字都不信!我绝对不会相信!」
他的声音颤抖,像千万把尖锐的利刃,将伪装已久的坚硬外壳防线刺得粉碎,刺进了他伤痕累累的心里。
他的目光几乎灼伤面前的空气,声音依旧哽咽而沙哑:「小书,你可以打我······骂我······哥哥都无条件接受,可求求你,不要对哥哥冷冰冰的说······那种话······」
他的声音逐字逐句地落下,每一个音节都像把钝刀割裂空气,肺腑中的痛苦随着这句话逐渐扩散开来:「哥哥只是血肉之躯······我没有你想象中那样坚强,我的心会痛,哥哥的心疼得快受不了了啊······」
他的神情痛苦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溃不成军,目光追逐着宁锦书,却只看到对方别过的脸——宁锦书那张伪装得近乎冷漠的侧脸,像是一道隔绝一切情感的屏障。
而虞砚之并没有察觉,在他看不到的另一面,宁锦书的手指早已紧紧握成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了道道血痕。
他用力攥着拳头,克制着身躯不去颤抖,却终究无法平息那涌动如潮水般的情绪。
胸腔里的酸涩和悲恸一浪高过一浪,几乎溢满整个天地,将他吞没。
可即便如此,像是最后的逞强般,死死维持着那副冷漠的表情。
虞砚之的目光定格在宁锦书的无言中,他的双手缓缓握紧成拳,关节突兀地泛白,几乎能听到骨节错动的轻响。
他的声音低得像在呢喃,又像在与自己喋喋独自辩驳:「小书······你为什么不敢看哥哥的眼睛?你看着我的眼睛啊!我不信······我不信你还能这么说······」
他每一个字是那样无助与卑微,像是对过去所有珍贵回忆的最后一丝膜拜,努力寻找着昔日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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