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亲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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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嘉已经心烦意乱了一上午,他其实是很擅长逃避的人,蔺一航的态度想不明白就干脆不再想,假装昨天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可他又对人的视线很敏感,蔺一航今天总在盯着自己看,但每次一偏过脸,他就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宣嘉一开始真的以为是自己弄错,但蔺一航藏了钩子一样的目光投过来不知道多少次,宣嘉被盯得后颈都发凉,头疼地重新思索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奇吗?宣嘉想,潜意识地并了并腿,可是谁也不是透视眼,在教室里盯出花来也看不到什么,而且他总觉得蔺一航只是在看自己的脸,到底在研究什么?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品不出来蔺一航的用意,他发着呆看蔺一航空掉的桌子,这个人吃完饭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可能是去哪个老师办公室答疑,半天都不见回来。可是他没有拿学习资料,什么也问不了,宣嘉心神不宁地分析,高三的班级被学校无情地取缔了打篮球的资格,不再分配球场,所以应该不在那里。难道今天的跑步时间提前到了中午吗?
宣嘉这样想着,还是向窗外望了望。他们班在三楼,宣嘉又坐在窗边,稍微扬一下脑袋就能清楚地看到操场上的人。来往的学生穿着千篇一律的校服,一般人看着只会觉得头晕。但暗恋简直是侦查人才的黄埔军校,宣嘉扫一眼就知道蔺一航不在那里。
宣嘉从前觉得蔺一航是很好懂的人,他的行动轨迹是很固定,像是网络游戏里面的NPC,有那么几个刷新地点,总归常常在他的视线之内,让他单方面地产生一种类似拥有的满足感。
所以蔺一航突然好反常。宣嘉心绪很乱,对蔺一航的事他好像总是没办法冷静分析,情绪会支配他的思考能力,而他对此无能为力,才烦恼过的“蔺一航的关注”被抛到九霄云外,他开始担忧蔺一航是不是在躲自己,然后伤心自己偷来的快乐好像就要失去。
明明他连更进一步都没有奢求过,为什么连这点幸福都要剥夺。宣嘉有点难过,他知道自己的情绪来得没有道理,但没有办法,对着蔺一航空空的座位他就忍不住发散那些有的没的想象,这件事他做得太多了,以至于已经习惯成自然。
宣嘉把他原本在写的数学卷子收到一边,他现在集中不了精力解题,于是决定先把这周的英语摘抄做完,顺便也冷一冷脑子。但他昨天睡得不好,做了好几个没留下记忆的噩梦,一上午强撑着疲惫的精神听完课已经很了不起,饭后的食困到底没放过他。黑色的签字笔在单线格上留下一道诡秘的曲线之后“咔哒”一声掉在了桌面上,而宣嘉趴在本子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他后来被前排同学挪正桌子时发出的摩擦声吵醒,直起身的时候校服外套从肩膀上滑了下去。哪儿来的衣服?小憩之后的大脑还混沌着,宣嘉懵懵地愣了一下,然后听到蔺一航的声音。
“刚刚空调对着这边吹,怕你感冒。”蔺一航说,弯腰把掉在地上的外套捡起来挂回椅背上。
“喔噢。”宣嘉条件反射地点头,下一秒反应过来又有点局促,他张了张唇不知道下一句话应该说什么,好在蔺一航接过了话头。
“你现在有空吗?”蔺一航问。
“有,怎么了?”宣嘉觉得自己毕生的演技都用来伪造此刻自然的态度,他紧张到胃都幻痛,大脑惊恐地推度蔺一航的用意,但他只能得出ERROR发生的结果反馈。
蔺一航握住宣嘉的手腕把他拉了出去,有种不容抗拒的气势,宣嘉晕头转向地跟着他出了教室,他们逆着楼道里的热风跑出去,进到走廊尽头的学生活动室。没有社团预约的教室在午休时安静地空着,蔺一航反手关上门,密闭的空间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我有话想跟你说。”蔺一航说。
“什么话?”宣嘉问,他面色看起来还算镇定,但手完全不安地撑在背后的桌子上,指尖几乎要抠破那层厚厚的胶垫。
“好像有点突然,但是、哎,总之就是——”蔺一航显得有些慌乱,宣嘉终于注意到蔺一航的外套侧兜里有一团奇怪的鼓鼓囊囊,蔺一航把手伸进去取,但兜里空间有限,竟然把他的手卡得动弹不得,挣扎半天才成功拿出来。
宣嘉努力压平自己上翘的嘴角,蔺一航真的很魔性,莫名其妙地就能让他心情变好,他被这一套滑稽的动作弄得好想笑,不过在残存的危机感下,他勉强保持住了正常的表情。
“这个送给你。”那一大团被塞进了宣嘉的手里。
它的触感很坚硬,形状则明显并不规则,宣嘉低头看向它——一整把百乐的P500签字笔,用一根浅蓝色的皮筋捆在一起,从笔的走向能看出来有人想给他凹一个花束的造型,但并不太成功,只显得不伦不类。
宣嘉最喜欢这个型号的笔,但他也知道蔺一航觉得它笔尖细又容易摔,从来没用过,这是什么情况?他捧着东西晕乎乎地抬起头,然后和蔺一航专注又明亮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蔺一航试探地碰了碰宣嘉的手背,没有收到抗拒的信号,便立刻虚虚地握住纤细的手腕,宣嘉大脑宕机地做不出反应,只有皮肤的触感向他反馈新奇的发现——蔺一航的掌心很凉,在颤抖,好像还出了些汗的样子。
“告白本来应该送花的。”蔺一航说,“但是学校里买不到,先用这个替代好吗?”
“告、告白——?”宣嘉睁大眼睛,不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他平衡都保持不稳,险些摔倒,然后被蔺一航眼疾手快地圈住了后腰。
距离更近了,蔺一航的每一句话都好像要透过皮肤融进宣嘉的血液里。
“嗯,我喜欢你。”蔺一航说,“和我在一起,可以不可以?”
宣嘉完全是凭着本能点了头,他的嘴唇微微张着,却说不出什么话,太猛烈的惊喜破坏了他所有思考的程序,甚至连蔺一航的靠近也完全没有拒绝,只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于是他被捧住了脸颊,一个有点莽撞的吻地落在了他的额头,宣嘉的眼睫被这种热切熨得有些发颤,他抓住蔺一航的衣摆,用尽被胆怯环绕的所有勇气,笨拙地想要延长这个时刻。这个动作太不引人注意,甚至几乎没有发出布料摩擦的声音。但蔺一航依然意识到宣嘉向他靠近了些许,所以那个吻珍惜又轻柔地继续,滑过他的鼻梁,最后点在了他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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