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曾经是个全城闻名的天才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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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警局出来,时候走了很远,一直走到城郊,一栋小小的别墅。
别墅很老很旧了,铁门早已生锈,但似乎有人将锈迹都除去,重新又刷上了浅绿色的漆——只是他似乎技术并不好,刷的漆并没有覆盖完全,有些位置,水泥地上甚至还残留着漆印,像是漆桶被碰脱落砸在地上留下的痕迹。
院子里种着的花草竟还茁壮地长着,只是野生的和名贵的品种都混在了一起,好像也不曾有人来打理过。
但这并不是时候不愿意打理,相反,他很喜欢这个花园,特地没有去修剪那些野草。在他看来,野草和名贵的花草又有什么区别呢,不都是生命?他喜欢生命成长的味道,在雨后的风里,这味道格外清晰。
他推开门,偌大的房子并没有开灯,空气里有淡淡的蛋糕味道。周遭光线昏暗,并不妨碍他准确地找到地方换鞋,走进房子。
“时候,是你吗,你回来了?你去哪了?”
一个颤巍巍的声音不安地响起,声线带着病态的高亢。
“是我,乖,是我。”
时候定了定,按亮大厅的灯,一个瘦弱的身躯蜷缩在沙发里。他还穿着那件白色的睡袍,头发凌乱,脸色微微发白,一双漆黑的眼因为突如其来的灯光微微眯起。
等他看清是时候,猛地从沙发里跳起来冲向他。
大厅里堆满了零零碎碎的画纸和颜料画笔,他这一跑,踩着地上的颜料和颜料盘,跌跌撞撞,身形不稳。时候一看,连忙迎上去,恰巧将他接在怀里。
他太瘦了,时候一只手就能将他的腰身完全围住,要亲吻他,则需要将他抱起来。他看起来还是个少年的模样,只有眼下重重的黑眼圈和眼神里始终遍布的恐惧与疲惫,暴露了他的年龄。
这曾经是个全城闻名的天才画家。他随随便便一幅画能买三个比这儿更大更昂贵的别墅。
时候暗暗想,人要获得一项天赐的恩惠,是不是意味着也会被拿走什么。正如怀里的人成为天才,却失去了完全健康的神智,正如自己从那个核辐射泄漏的工厂里拼死逃出来回到他身边,是以失去日渐灵活的拥抱为代价。
“我梦见你走了……你知道吗?我梦见你走了……你离开了我,我求你不要走……”画家眼泪汪汪地抬头看他,哭到一半忽然愣住,“时候,你是谁?你不是……不对……你怎么能不是他呢?”
“是我。”时候跪下身来将他搂紧,轻声哄着,“是我,你听,是我,我发工资了,给你买了松饼。”
他提起放在一旁的袋子。如果不是中途被拦截带去警局,松饼这会兴许还热着。
“你去买松饼了?你开车了?我看看,给我看看腿!”画家慌慌张张地去拽他的裤子,拽到一半忽然又停下来,转而拽他的衣服,“不,不是腿,是胸口,是哪,是哪里。不行的,你不能开车去,会出事的……会出事的!”
“我没开车,我走路去的。”时候好脾气地解释。
他很早就不能开车了。辐射让他的身体日渐变得僵硬,有时候活动活动关节还会发生奇怪的声响,像是经久失修的轴承。
画家安静下来,仰着脸看他,半晌,才轻轻说:“说你爱我。”
“我爱你。”时候将他额前凌乱的卷发拨开。
他的头发是金色微卷的,看起来像个漂亮的娃娃,时候真心地想,他和院子里那些花草一样,有生命的气息。
画家露出一个笑,揽住他的脖颈:“吻我。”
时候也笑起来,圈住他的腰身,深深吻住他,将他抱起来,又深深地陷进沙发里。
混着画家支离破碎的喘息,时候埋脸在他的脖颈里,深深呼吸这同属于花草的味道。胸脯肌肤相贴,借助画家剧烈跳动的心脏,默默数着自己的心跳。
这次,是83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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