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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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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楚樊川搔了搔冰蓝色的头发,它们大多时候柔顺而听话,偶尔在尾部翘起个小卷儿。她喜欢她的身体,在大多数意义上,事实上,她习惯同自己的身体相处。习惯是可怕的。她有时会在镜子前停留,端详匀亭的肢体,越想越感头痛,那些细细的东西,真的是她的手指吗?圆圆的肩膀,真的能扛起生的重量吗?她用手指夹住洗漱台上的垃圾,将它们扔到不远处的垃圾桶。垃圾桶里有一团团弥生和她的头发,带着洗发香波的薄荷香气。她蹲下,看带血的卫生巾、包裹着月牙般指甲的纸巾、牙膏浅绿色的残留物、一朵、两朵、用太久而脱丝的浴球。她活得太久,太习惯,从而变得脆弱而危险。世界是个美丽的水晶球,她用她细长的包着骨头的手指去摸,里面的雪花就簌簌落下。世界是个美丽的水晶球,稍微不注意,就碎了,和习惯一样。

她叹了口气,用玻璃刮把台面上残留的水渍扫干净,一滴一滴汇集成涓流,淌进卷着头发的塞子,到底为什么有这么多头发?她们都有点像动物,像不同于俗气人类的奇异生物,像某种神的造物,她们蹲下的时候,头会有点晕,她们睡觉的时候,抱着对方的手臂,让汗水润湿脸颊,她们做爱的时候,哭泣,不做爱的时候也哭泣,她们按时清洗厕所然后把蓝色溶液冲下去,她们洗澡,掉头发。她们修建指甲,在春天打开窗户。她们种植球兰,在植物死去的那天哀悼,然后再种一株。她们享用与自己与彼此的亲密,把两块皮肤当作一块,贴在一起就拉不开,像邦迪的背面贴背面,使劲撕扯会留下去除不掉的痕迹。她们活在世界的玻璃罐子里过四季,去看冰川和雨林,却从未离开心脏。她们死去,活过来,再次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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