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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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晏是被一阵风刮走的，只是这风并不猛烈，像是有只手似的，柔柔地托举着他。

小纸人在空中飘啊飘，起初江晏还觉得好玩，可眼看着越飘越远，他不由有些慌了。

飘了这么远，淮景哥哥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小纸人努力挥动四肢，企图和缠绕着自己的这阵风做对抗，只可惜毫无用处。

就在他急到不行的时候，风却突然停了。

这风来得奇怪，停得也奇怪，好巧不巧将他吹到了一个人面前。

在外人面前，江晏只能努力保持不动，做好一个纸人的本分，心里却在不停祈祷，希望顾淮景能快点找到他。

没想到的是，面前这人却直直看向他，眼中像是含着千言万语，宛如遇到了久别重逢的挚友一般。

难道这人认识他？

“阿晏，你还在生我的气吗？”终究是祁泽川憋不住先开了口。

江晏被这人喊出口的称呼吓了一跳，这是他的乳名，只有爹娘才会叫的，淮景哥哥都没这么叫过他。

不过对方既然知道他叫什么，那他们应该认识？

于是江晏努力辨认眼前的人，对方一袭白衣白发，像仙人降世一般，五官也好看得紧，不过他已经有淮景哥哥啦，其他人再好看也和他没关系。

“那个……”江晏有些犹豫着开口，“我们认识吗？”

他看了许久，也没从脑海里找出半点关于这个人的记忆，难道是对方认错了人？

不料这句话一出口，面前的人如同大受打击一般，表情都凝滞住了。

“你……你不记得我了？”

这话问得江晏莫名有些心虚：“我应该记得吗？”

此刻，祁泽川不用刻意伪装，整个人就已经支离破碎，但他仍然强撑着脸上的笑：“阿晏，你故意这么说的是不是？”

“你恨我可以，要我以命偿命也可以，但能不能不要装作不记得我？”

他语气卑微到极致，反倒让江晏更加摸不着头脑。

“可是我真的不认识你啊，你是不是认错……”

“阿晏——”祁泽川急切地打断他，神情也有些慌张，“等你恢复后我让你捅回来好不好？杀我一千次一万次都可以。”

“你想杀我多少次泄愤都可以，只是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他又是捅又是杀的，江晏有些被吓到，不由后退了两步：“你在说什么啊，我根本听不懂。”

小纸人转身欲逃，可祁泽川直接施法困住他，那张脸上再无笑意，已然被阴鸷取代。

“是不是顾淮景对你做了什么？他抹掉了你的记忆是不是？”

“我去找他，一定是他动了手脚、一定是……”

眼看着这人牵扯到顾淮景，江晏立刻忍不住了。

“同淮景哥哥有什么关系，我看是你有问题！”

“我才不管你杀了谁又想被谁杀，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闻言，祁泽川当即面色惨白，饶是五官再好看，在这种时候也显出几分颓靡来。

这些日子他为了找到江晏的魂魄穷尽一切，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才找到人。

在看到江晏的一刹那，长久以来的所有不安都消失不见。

他像是离群的雁，只有找到江晏的那一刻才重新辨别出归家的方向。

找到人之前，祁泽川想过无数种情形。

恨他是必然的，可江晏一向心软，他软声求一求也许江晏就原谅他了。

再不济，让江晏杀了他也可以，他如今身负仙骨，肉体上的伤算不得什么，刚好可以让江晏多捅几剑来泄愤。

他一向擅长苦肉计，这次也一定会成功。

只要江晏原谅他，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哪怕自剔仙骨都可以。

可他万万没想到，眼前的灵体看向他时满眼陌生。

——不爱他，也不恨他，只是遗忘了他。

祁泽川突然笑了出来，只是笑着笑着，眼中便流出泪：“江晏，你故意的。”

分明知道他最害怕什么，却偏偏选择了这个方式来报复他。

可不得不说，江晏选对了，他如今心口痛到几乎无法呼吸，比上次剑尖刺进胸膛还要疼上万分。

他宁愿江晏用剑将他千刀万剐，也不想对方就这么轻飘飘地忘记了他。

好像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什么一般。

那他这些年的等待算什么？他算尽一切又为了什么？

哪怕江晏一直恨他都可以，恨到极致怎么就不算是一种爱呢。

可偏偏、偏偏江晏只是不记得他了。

只是不记得他了。

眼前之人又哭又笑的模样不知为何看得江晏心口一抽，他并未在意，只觉得对方有点可怜。

“你、你别哭啊，往好处想想，也许不是我把你忘了，而是你认错人了呢？”

他在人间游历的时候就听到过有人名字和他一样，好像还是个很有名的长辈，大家都管他叫江叔什么的。

祁泽川没有说话，只是流着泪定定地看着他。

江晏被看得脸热，又道：“你长得这么好看，就算没有我也肯定能再找到旁人。”

说着，小纸人突然有些害羞：“我已经有喜欢的人啦，也只想和他结为道侣，不会和其他人在一起的。”

不料他这句话像是打开什么开关似的，祁泽川忽然喃喃道：“道侣、对！我们结过道侣，有道侣契在的！”

话音刚落，祁泽川便掀起衣袖，急切地想要证明什么。

可他忘了，自江晏被他一剑穿心之时，他们之间的道侣契便解除了。

如今他手臂上干干净净，曾经的繁复契文随着江晏的离去也一同消散。

从他选择杀了江晏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之间就再无任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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