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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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之前她对着落地镜整理着装，她讨厌镜子中的自己，讨厌那张和母亲相似的脸。她害怕自己不受控制地走上她们的道路，然而她也明白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她们一开始就走在相同的路上。路只有一条，哪里有得选？

还在念书的时候K和她讲，好喜欢那种镜子一般的关系。因为绝对理解才惺惺相惜，才相看两厌。两个很相像的人却又无法完全重叠，这是很科学的概念，在文本中又被赋予了命定的色彩。K钟爱策兰的“摆渡人”这个意象，觉得很有意思，渡过我的沉默之河，具象化所有说出和未说出的语言。相似的人，你是我的诗人、摆渡人——你还必须要同时做那个，可以杀死我的人。

她想起和K合租的时候，K有一天晚上缠着她给她念诗，这个词受你母亲的监护。你母亲监护的词共用你的铺位，一块又一块石头。你母亲监护的词俯身拾起光的碎屑。她想到自己的母亲，浑身开始颤抖；K抱住了她，喃喃说一切都好一切都会过去的，然后开始讲她自己是如何从家中跑出来，跑到这里离国内有16个小时时差的地方。场面一度很混乱：她一边试图讲话一边流泪，突然开始流鼻血，怎么都止不住，眼泪和血混在一起滴在地板上，幸好没有铺地毯。最后她不知为何笑了出来，鼻子也不再冒血。她生活里的事情依然让她痛苦，那是一种绵长的、难以消除的痛苦，但是，那晚之后她会试图理解K所说的，这不再是一种惩罚，而只是一种深刻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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