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错,不用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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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人间的灯火璀璨熠熠,街市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奔向各自的归处。
林锦书下班回到家中,在玄关处换鞋便听见了电竞房里的叫嚷声:“啊!!!老公,你好帅啊~”
连声线都那么相似,林锦书抿唇,喉结微动,平静的眼眸却如同瀚海般深邃危险,微拧的眉心表达着他此刻的不悦,径直走到电竞房前推门而入,便看见林寄书豪放的坐在粉色电竞椅上,上身靠在椅背上,而一条腿架在了电竞桌上,桌上摆着他今天点的各类外卖包装。
林锦书张了张口,或许在外面吹过了晚风,声音有些沙哑:“哥。”
“嗯?”难为林寄书戴着耳机还听见了门口的声音,放下了那条腿,整个人带着电竞椅转了个圈,瞧见来人眉眼含笑地问了句,“你下班了?我点了炸鸡要吃吗?
不过放凉了应该不太好吃了。”
林锦书不答,反而问他:“你刚才叫谁老公?”
林寄书微愣,那张一般无二的脸庞上表现出来的情绪却是那样截然不同:“就我玩的这个游戏,这里面有个男角色……”
林锦书行至林寄书面前,伸出手去扣上对方的下颚抬起,微微弯腰以吻封缄,堵住了他即将要说出口的话。
林寄书的一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整个人僵在了当场,似乎他的思维在这一刻宕机,愣愣地任由林锦书施为。
一吻毕,林寄书都没能回过神来,半晌才说了句:“我是你哥哥。”
“我知道。”林锦书回答得理所当然,“可我对你的心思不止是哥哥。”
“可……”林寄书表现得有些慌乱无措,不知所言。
林锦书蹲下身,握住林寄书的一只手,仰视着对方告诉他:“所以不许叫别人老公,只能叫我。”
“就是个纸片人而已。”林寄书耳廓染了红,喃喃的反驳道,“赛博男同又不是真男同。”
林锦书摩挲着对方的手掌,温柔而缱绻:“可我是真男同,喜欢的还是我的双胞胎哥哥。”
“可这是乱伦。”林寄书垂眸道,“我们长得一样,你不觉得奇怪吗?”
“怎么会呢?”林锦书抬手抚摸上了对方的脸颊,看着对方的目光近乎偏执的炽热,“我们的缘分从娘胎里就开始了,是彼此生命里的独一无二,这世界上只有你跟我长得一样。”
林寄书下意识地说了句:“我以为你恨我……”
林寄书赤着脚踩在地上,林锦书收回了手捡过拖鞋,低头手掌握上对方的脚踝为他穿上了鞋:“我从来就没有恨过你,哥哥。”
心口像是被什么钝物击中,酸胀得一时间无法喘息,林锦书的思绪渐渐地飘远了,久未回神:
是,他们是从娘胎里就开始的缘分,他们是连声音指纹都异常相似的双胞胎,可他们的命运却截然不同。
林寄书今年二十四岁,大二在读;林锦书今年二十四岁,毕业两年有余……
二十年前,因为林锦书发烧住院,周女士需要看顾两个孩子,一时疏忽致使林寄书被人贩子拐卖至西南深山里的一户人家。
或许偏僻的地方教育落后,那里的人都有些迷信,那户人家结婚五六年了还没有孩子,他们就觉得买个孩子养着,这样就能生出自己的孩子,于是花了三万块钱买了林寄书,取名吴超。
最开始那两年那户人家对林寄书也不错,直到他们自己的孩子出生。
所有人都认为小孩子不记事,也或许是在山里的日子过得太苦,林寄书从来都知道他不是那户人家亲生的,也记得一些幼年时的往事以及他大概是从哪来的。
那样的地方法律意识淡薄,邻里不止有买孩子的,还有买老婆的,那个年纪的林寄书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能力逃出生天,就只能装作忘了自以为是那户人家亲生的孩子,可多少次午夜梦回又哭得泣不成声?
在田地里耕作,四周环绕的都是大山,重重叠叠的山峦绵延看不到尽头也阻挡住了他回家的路。
放学以后林寄书要做农活、做家务、帮着带弟弟。
这样的情况一直到初中毕业辍学,养父母说他们这里都是读到初中的,又有几户人家是读过高中大学的?
养父母说他们家穷,弟弟年纪还小还要上学,你是哥哥……
林寄书明白他们的意思,“弟弟”要走出这望不到尽头的大山走到城里去,而自己要永远留在这深山里……
后来,林寄书借口外出打工挣钱养家给弟弟上学跑了出来,可他这辈子走过最远的路也就是从村里到镇上,乘坐过的交通工具无外乎大巴车、三轮车、自行车……
一路上奔波,又走过多少冤枉路才走到他记忆中的城市报了警。
今夕不复往昔,十多年过去记忆中的故乡早已千变万化,或许是近乡情更怯,担忧交杂着害怕,他怕他的亲生父母早就放弃他了,毕竟他隐约记得他还有个弟弟,时间总是在向前走的,四千多个日夜,谁又会停留在原地?
直到他看见记忆中漂亮帅气的爸爸妈妈,一个中年白头,一个精神上出现了问题……
林寄书有些不知所措的任由他们抱着,而他们早已泣不成声,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其中不知道掺杂了多少个“回来了就好”。
不仅是故乡变得陌生了,与之相应的还有所谓的“家”,所谓的“父母”。
林寄书以为他是受害者,看着精致得像个王子的弟弟有如云泥。
幼年时的记忆淡薄,现在的林寄书对林锦书有的只是嫉妒夹杂着憎恶,无比怨毒地想着:我们不是双胞胎吗?为什么被拐的是我不是他?
因此他们在重逢后又争锋相对了漫长的岁月,直至林锦书忍无可忍:“你以为我不想当初被拐的那个是我吗?
因为我生病住院妈妈要把大半的精力花在照顾我上害你被拐了,妈妈嘴上不说,可连带着也不喜欢我。
他们连工作都抛下了,卖车卖房的来找你,满世界的到处跑,又是打广告,又是发传单,拿着张照片到处问,每天就往警局里那么一坐。
时间一久,一家人都精疲力竭,爸爸想着家里还有一个孩子,要不就放弃了吧。
可妈妈又怎么会愿意,她说那也是我们的孩子,不知道在哪里吃苦,说爸爸没生过孩子,不体谅她。
他们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闹到最后也离婚了。
后来我跟着爸爸。
至于爸爸,他看似走出来了,每天上下班接送孩子,一听说有线索了就往警局跑,一听说有拐卖案的判决就跑过去看看。
一个不信鬼神的人甚至去寺庙里捐香火。
分开后有一次我和爸爸去看妈妈,看她的情况不对,带她去医院检查才知道她精神分裂。
可这是心病,又哪里是吃药治疗就能好的。
她把我当成你,我从妈妈的言语里知道你是什么样子的,我早就不是林锦书了,我活成了林寄书的模样,可现在你回来了,我连林寄书都不是了。
他们把你弄丢了,心怀愧疚,面对你谨小慎微,甚至装作还在一起感情很好的样子。
那我呢?哥哥。”
从林寄书被拐卖的那天起,一个本该幸福美满的家庭就已经被摧毁了,这其中又有谁比谁命好,又有谁比谁幸运?
林寄书不知道这些事,他以为对方过得很好的,可即便对方过得好又怎样呢?
不就不该把自己的不幸责难到别人的身上,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他的弟弟,心口似乎被谁人剜了一刀,半晌不知所言,末了哑声说了句:“对不起。”
林锦书深深地看了林寄书一眼,言语平淡:“你没错,不用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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