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和无聊的人做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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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声是怀着能再遇到那个人的心思的。他总是在想如果再次遇到他自己要怎么说才能要到他的联系方式,尽管那个人每次看起来都对他爱答不理,甚至莫名有种故意躲着他的感觉。
画展结束在初秋,这种印象是颜声在早上出门的时候突然觉得有点凉了,秦崇生在后面苦口婆心地叮嘱,年轻人要懂得心疼老了的自己。
不是你大冬天穿破洞裤的时候。颜声无情地反驳。他之所以会知道也是因为善于探索他爸和秦崇生的爱情故事,据说秦总年轻的时候总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入不了颜栖的眼。颜声总觉得在这方面破洞裤应该立大功。
今天颜声原本是没有出行计划的,画展之后他也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结果和楚怡聊天的时候得知今晚某位少爷要在游艇上办婚前单身夜派对。他想了一会儿,说自己想去。
于是入夜时他顺利找到了地方,报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就被恭恭敬敬地请上去了。
那位少爷也是大手笔,整艘游艇阔得不行,娱乐设施、酒水和房间一概不缺。颜声想起以前秦崇生提过自己的游艇,被颜栖白了一眼,没敢再说下去。其实提起来也未必是好事。
来的人很多,颜声认出了那天去宁家祝寿时碰见的那个说话很不好听的宁家少爷,还有老太太拽着手夸个不停的宁小姐,其余的他都不认识。
楚怡偶尔给他介绍一下,更多时候还是拉着他到甲板上找个人少的地方吹风。
“不就是个单身派对,办成这样?”颜声纳闷地问。
“准新郎新娘都在,说是单身派对,还不如说是秀恩爱排队。”
“我不理解。”颜声喝了口果汁,突然很想吃冰淇淋。
楚怡兴致不是很高,蔫蔫地说:“纪屿一个人撑起那么大个集团不容易,他不会放过每一次积攒人脉的机会的,单身派对这么大排场,婚礼只会更大,讨好岳家的手段罢了。”
晚风吹过广阔的海面,暗夜里的波浪像某种有形的力量在汹涌,身后突然响起震天的音乐声,一群人欢呼着举杯,颜声转身看到派对的两位主角肩靠着肩,时不时互相耳语几句,眼尖的人兴奋地起哄。
“能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应该也算是安慰吧。”
“你想得太天真了。”风将楚怡的头发吹得有点乱,不知她看见了谁,有点出神地说:“有的人就是为了利益能面不改色地牺牲自己的感情。”
颜声这次看见了,纪乔站在最角落的地方,手里拿着一杯酒,平静地看着喧闹的人群,好像见惯了这样的场面。
夜渐渐深了,音乐声不知被谁按停了,纪屿和他的未婚妻不知去了哪里,甲板上的人零零散散的,很多都去了室内活动。
楚怡被她的朋友喊去聊天,颜声悄悄走到纪乔旁边,把自己觉得看起来很好吃的一块甜点递给他。
“其实这个没什么味道,不够甜。”纪乔接了过去,还是吃了。
“我觉得都还不错。”颜声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胳膊撑在栏杆上,视线从纪乔的脸转向远处渺茫的夜空,“托今天来这儿的福,我突然有了灵感,应该和你的餐厅很搭。”
纪乔起初没反应过来,意识到颜声的意思之后抬眼看向他,眼神中含着些欣喜,还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欣慰。
“到时候可别赖帐啊。”
“放心吧,只要你不嫌弃,我给你画几张都行。”
纪乔笑了起来,手抖得杯子里的酒胡乱晃荡,安静下来时转头朝着甲板的某个角落,颜声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你几年多大了?”纪乔突然问。
“二十……七?”颜声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纪乔深深叹了一口气,感慨道:“我跟你一样大,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才见到。”
其实夜晚原本应该是安静的,只是有人不想睡。颜声眨了眨眼,好像被风眯了眼睛,突然觉得有点想流泪。这太失态了,他下意识转移话题:“还没恭喜你呢,你哥哥马上就要结婚了。”
从某个角度来看,颜声和纪乔有着一样的毛病,他们把握不好聊天的走向,总会无意识地将一个难以进行的话题切换成另一个同样难以进行的话题。
纪乔闻言笑了一下,不是刚刚那种真心的笑,而是一种冷漠的无奈。
“如果他这个婚能结成,我一辈子喊他哥。”
“难道结不成?”颜声问完就觉得怪怪的,纪屿不本来就是纪乔的哥哥。
纪乔这下笑得很真心了,含着一种幸灾乐祸,他往颜声这边靠了一下,像小孩子分享不知是真是假的秘密一样说:“我只告诉你一个人,纪屿的婚礼会一塌糊涂,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欢迎到时候过来看,如果不想来,我可以给你现场直播。”
“……”这算节目预告吗?预告的也太毫无保留了。
“有点冷了,进去吗?我知道哪里有冰淇淋机。”
这话正中颜声的心思,两人一对上视线就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往船舱里面去了。
他们坐在餐厅里边吃冰淇淋边聊了很多,颜声甚至觉得可能好几百年都不会遇到这么聊得来的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转眼就快十二点了,颜声突然发现自己两个小时前给楚怡发的消息没有回复,他索性去了个电话,却没有人接。
纪乔说去问问服务生住房情况,颜声打算再去甲板上看一下。深夜更冷了,甲板上寥寥几人,大概楚怡也不会傻到在外面吹冷风。
然而正当颜声打算回去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喊了个名字。
“顾行……”颜声嘴唇开合着,无声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恍惚间风好像不那么冷了,周围的灯光都变得暗淡下去,只有远处被喊顾行的那个男人周身围绕着恼人的光线。
“顾行。”
颜声喊了出来,声音不算大,男人还是看了过来,原本与人交谈时游刃有余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很快又恢复如常。
“好巧!”颜声还是笑了,他走过去,视线始终落在顾行身上,旁边的人主动给他打招呼他都没有听见。
直到见顾行看了眼身旁的人,露出一副很无奈的表情,颜声才反应过来,连忙朝那人道歉,说自己太困了,注意力比较分散,而且又是晚上,很容易眼神不好。
顾行听了这些话很低声地笑了一下,不巧的是刚好被颜声听见。那人也没有怪颜声的意思,显然也是个心大的,又站着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颜声终于能和顾行面对面好好聊一聊了,这次他没有立马要联系方式,而是先试着寒暄一句:“没想到你也没睡。”
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不大好意思地看了眼顾行,往旁边走了几步按了接通键,楚怡醉醺醺地告诉她自己很开心,旁边还有纪乔拦她喝酒的声音,颜声说了句少喝点,那边说话的就变成了纪乔,他给颜声发了房间号,说没事了直接过去。
颜声应着,眼睛还是时不时地往顾行那边瞟,看到这人背靠着栏杆,右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左手百无聊赖地玩着一个打火机,一双长腿杵在那里,看起来闲适极了,也特别赏心悦目。
电话挂断了,颜声走回去站在原来的位置,看着顾行的侧脸,仍旧努力地没话找话:“没想到今晚会在这儿看见你。”
顾行将打火机的盖子掀开又合上,火焰亮起又熄灭,像在嘲笑两人之间尴尬的氛围。
“会抽烟吗?”顾行问。
颜声本想说不会,可是又怕自己把天聊死,于是反问道:“抽一支烟能换你的联系方式吗?”
咔哒一声,打火机又被打开,橙黄的火焰在风力飘摇,顾行修长的手指一转,火焰被扣灭了,打火机也被抛进了海里,发出一道很微弱的落水声。
这算乱丢垃圾吗?
这是颜声当时的第一个念头。
那个打火机不便宜吧。
这时颜声的第二个念头。
顾行的话占满了他的第三个念头。
“我不和无聊的人做交易。”
颜声看着顾行离开的背影,觉得风又冷了起来,甲板上顿时空旷了很多。这算拒绝吗……所以顾行拒绝他什么了?拒绝交流、拒绝接触、拒绝给联系方式,说白了,他根本不想和颜声认识。
楚怡吐过第二轮之后终于累了,趴在沙发上不想动弹,手还紧紧攥着纪乔的手腕。
“你来了啊,隔壁的空房间,先去睡吧。”纪乔在以一个很别扭的姿势坐在沙发上,他实在没有办法把自己的手腕扯开。
颜声坐在纪乔旁边,看起来有点愣,过了一会儿毫无征兆地拿起桌子上的酒杯一口闷了,而后开始猛烈地咳嗽。
“我的天爷啊!”纪乔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疯的,他一只手在楚怡手里,一只手去拍颜声的背,“大半夜的别折腾了,洗洗睡吧!”
颜声一手撑着桌子,另一只手使劲摆着,好不容易不咳嗽了,吃力地说:“算了我不喝了,太难喝了——我去睡觉,你今晚睡哪儿?”
“咱俩待会儿去隔壁凑合一下吧。”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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