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也这样剧烈跳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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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知道…”
江越抖了一下,察觉到有些阴沉的低气压,不敢抬头看他。
“谁打了你都不知道?”秦锐的声音冷得吓人,他走过去想捏着江越的下巴看看,刚抬起手,缩在垫子上的人却以为要挨打,呜咽一声缩着头躲开了。
两秒钟后才又反应过来,哆哆嗦嗦地把脸重新递回秦锐手心底下,肿胀的脸像色彩斑斓的热带鱼,还是吃多了膨胀起来那种。
“丑死了。”秦锐甩开手,没打他,表情却从回来到现在一刻都没缓和过。
江越听得心里难受。原本只是脸上疼,听到这句话身体里不知道哪也泛着疼,胸腔有点闷,他小声“喔”了一下,慢吞吞地转过身背对着秦锐了。
“怕我打你?”秦锐从后面朝他肩膀不轻不重踢了一脚。
“没……”江越抱着胳膊,低头看地板上隐隐约约的花纹,指甲在上边儿乱抠,“难看…别,别看我了……”
这人好像也不算顶嘴,秦锐却被他噎了一下似的,半天没说出来话。
心里不太好受,感觉到江越是有一点委屈,虽然不会同情,但一阵心烦。大概因为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碰了,还摔坏了,换谁都会烦。
秦锐皱着眉头看这人的后脑勺,乌黑的头发平时摸起来柔软顺滑,此刻看起来也透着一股憋屈劲儿,跟江越这个人一样看着就不顺眼。他就是看江越的后脑勺不顺眼。秦锐面色不善地盯着他,“你给我转过来。”
“喔…”江越又瑟缩地一颤,手脚并用地爬回原位了,抬了下头又飞快地低下去,僵硬的像块木头。
秦锐看见他的脸眉头皱得更深,眼底覆着一层阴影,“涂药了吗?”
“没,没涂,”江越缩着脖子小声说,“上回被你…扔掉了…”他怯生生地往上瞅了一眼,秦锐对上他的眼睛,好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空气安静了几秒,江越咽咽口水,有些忐忑地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半晌后听见头顶传来秦锐重新穿上大衣的声音,还是不近人情的语气,“在这儿等着。”
说完就气冲冲地摔门出去了。
江越盯着门发了会儿呆,又抬手轻轻碰了下自己的脸,疼得像针扎似的,一刻都没停下过,好像海浪不断冲刷着岸边的礁石,反反复复的疼痛刺激着神经。
他刚才在卫生间照过镜子,有的破皮的地方紫得都发乌了,确实难看。
密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眼底的神情,他鼻腔有些发酸,魂不守舍地缩在垫子里等秦锐回来。
夜色颓唐,云层厚重。校医务室二十四小时都有值班的老师,秦锐买了一袋子消肿抗炎止痛的软膏和药片,胸口憋着气,像堵了面墙。回去的路上他越走越觉得心乱如麻,停下来打了个电话,让人帮他查学校的监控。
挂断电话好像胸腔的闷气才缓解了一些。
他回到寝室,江越还缩在垫子上,像只刚捡回来的流浪狗。秦锐原本想把药丢给他自己涂,可是一看见他却神使鬼差地说了声“过来”,江越慌慌张张地往这儿爬,那样子看得他更心烦。
他打横把江越抱了起来。
“啊……”江越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就紧抱住秦锐的肩膀不出声了,他还记着别让对方看见自己难看的脸,没多余的手捂着,就小心地把头埋在了秦锐的肩窝里。
那块地方好像正好就是用来给他放脑袋的,贴着舒服,还能把自己藏起来不让人看见。
被抱在怀里也挺舒服的。江越突然就冒出个念头,想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但寝室再宽敞也就几十平方米,秦锐迈的步子又大,很快就把他放到了床上。被子里有秦锐身上的味道。江越不敢乱动,看着眼前眉目还有些冷厉的人往他后背又塞了个枕头,拖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台灯明亮,森冷的白光像手术室的光照在他脸上,江越仰着脸颤了颤睫毛,看到秦锐从袋子里拿出棉签和药膏,动作很粗暴地挤了一大坨,但涂到他的皮肤上时却轻了一些,“几个人打你?”
“一,一个。”江越磨磨蹭蹭地开口,说话声细得像蚊子嗡嗡。
秦锐拧着眉毛,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个人你也打不过?”
“旁边,还有别人…好多人都,都看着……”
江越微微颤抖,喉咙溢出含糊的呜咽,手在被子底下不自觉抓紧了床单。
像是白天受欺负,晚上跟家长告状。但他其实从来没有这样的体验,每回被哥哥姐姐欺负了他爸都装聋作哑。有时候还让他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怎么其他兄弟姐妹都和和睦睦的就要针对你?
秦锐只听他说这几个字就想象到了连贯的画面,心里更烦了,手上的力气突然就重了一下,江越“嘶”地吸了口冷气,无力地扯了下秦锐的袖子,双眸蒙了层湿漉漉的雾气。
“别乱动。”秦锐没停手,还变本加厉地把药膏往他受伤最重的地方涂,好像想用橡皮擦掉不满意的画。他很少有这么照顾人的时候,更别说上药,以前给江越的屁眼上药倒也有点乐趣,但现在又不是自己打的还得这么伺候他。
他越想脾气越收不住,到最后强压下心里上涨的恶意,想再把他打一顿,让新伤覆盖在旧伤上面,但要真这么来一回江越这张脸肯定得毁容了。他还舍不得。
江越忍得嘴都快咬出血了,硬挺着仰起脸让秦锐给他涂药膏,像又挨了顿打。
“他们为什么打你?”
“不…不知道…”
他从来都不知道为什么,习惯性把所有错误揽到自己身上,天生命比别人贱。
秦锐慢慢收敛了眼底的戾气,把棉签扔进垃圾桶,“行了,我明白了。”
他没说要怎么办,江越也不敢问,凉凉的药膏里也许有些止痛的成分,他感觉脸上没那么疼了,只是还发胀。就一张床,虽然他有些舍不得,但还是有自觉要赶快下去。
江越挣扎着想爬起来的时候,大腿被拍了一巴掌,“乱扭什么?”秦锐没好气地凶他,“老实在这儿躺着。”
秦锐随手关了灯,四周陷入彻底的黑暗。
俩人也不是没在一起睡过,尤其是快被救走前的那几天,好几个晚上他都被折腾得眼皮都掀不起来,秦锐也就留他在旁边睡了。有时候半夜睡熟了,没感觉地像只八爪鱼一样胳膊和腿都缠他身上,江越总被憋醒,听到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
此刻也这样剧烈跳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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