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已经过去十几年时间，曾经朝城之乱的余悸依旧盘旋在朝中各位大臣的心中。危难时纯臣好当，可一旦太平盛世，那宛如墙头草一般左右摇摆的态度就变成了罪状。

凤文璟自继位以来从未表现出想要追究的模样，可今日看他的态度，想来是准备秋后算账了。

心中没底的大臣尽量低头，只盼着那说话有分量的谏官能有理有据的打消皇帝的念头。他们其实并不觉得‘楚善为的遗孤’能有再掀风浪的本事，所谓的‘楚云瑶’也不过就是一个可以利用是借口罢了，可既然有了这由头那早晚都有话说，只是，别是现在。

谁家背后没藏着点儿不为人知的事儿？又有谁家的情况经得住查？几年前安庆王之死已经让顾景瑜借机闹过一场了，这才消停几年啊？

吏部尚书孔承不敢站队，因为孔长乐的意外‘死亡’他在先皇那里得到了不少‘安慰’，他很怕，很怕凤文璟一个不慎就查出了些不必要的东西，毕竟他直到现在也没有追查到关于孔长乐的一点消息。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才是让他最忧心忡忡的主因。死了万事好说，可一旦她在某个角落里活着……他可不敢高估他们‍‍‌‎‎父‎‍‌女‍‍‎‌‌间还有多少亲情。

顾景瑜入朝为官时凤文璟已登基四年，所以在他身上不存在任何犹豫，他从始至终忠于的都是泰和帝。

所以，朝中的文武又分成了三派，一派搬出先帝来，主张该放下就放下，目光要多往未来长远处看，一派力挺凤文璟，主张拨乱反正，既有了怀疑就要还历史于真相，不至于令忠臣心寒，还有一派持中不言，脸色变换最为精彩的也多是这些人。

不过是一件事，就能让凤文璟清楚看出臣子们对待他的最真实的态度，他将微笑慢慢挂上唇角，静静看着朝堂众人据理力争，直到他们察觉到气氛不对，戛然降下音量再齐齐跪地磕头高呼‘吾皇赎罪’。

“虞相，您怎幺说？”凤文璟没让众臣起身，只眼神轻移落到离他最近的右丞相，也是虞若秋的父亲。

“臣，支持陛下还亡人清白，可是……与其费心于过去，臣更希望陛下着眼于眼前。”虞珏麟拱手道，“臣记得楚善为是有一女，十几年前大约是十一二岁左右，她若真得上天垂怜保得性命，如今已不算年小，可想而知，她这些年一定受了不少不为人知的苦楚，陛下仁心，何不给予她封号，再赏朝廷俸禄，让她往后的生活既得体面又得保障？”

“她失去家人时年纪太小，恐怕很多事情都记得不清，难免会有错记错想，陛下秉先帝遗志，对她多加照拂体恤便是，真相已在人心，陛下就算心意已决，也当以大局为重。”

“朕就是太顾及所谓的‘大局为重’，才让她一步步走到了朕的面前。”凤文璟垂眸扫过殿中跪地的每一个臣子，“朕一直在努力效仿父皇的贤德，也一直在努力护住那份贤德。可朕也一直在想，何为‘贤能’？何为‘德行’？如果朕连一个真相都不敢给她，那幺朕即便享尽天下人的敬仰，也必受她一人唾弃。”

“在你们的考虑中，一个人，她就不配跟十人、百人、千人相提并论，更何况与她摆在一起是整个大盛的颜面，她就更不值一提了。”

凤文璟沉着道，“可一个谎言需得要无数个谎言才能圆过去，朕为了圆一个谎，已经快要把自己都骗过去了。”

她从一开始不就是看准了他们这些人不敢往真正的真相处追查吗？也因为他们的畏首畏尾，这才给了她顺着缝隙持续扎根的力量。

只要他们还要继续隐藏，继续躲避，只要她朝着他们所避之不及的方向走，都不必她怎幺费劲儿，他们就早早为她开辟出伸枝出芽的土壤。

“她并不是一个人。”凤文璟静望着殿中不敢擡头的众臣子，“诚如你们所言，朕可以在同你们说出这件事之前不计任何代价的杀了她，代价不过就是再来一遍朝城之乱罢了，凭借众卿已有过一次的经验，相比一定能把所有的混乱都平息的安安静静。至于大盛的江山、皇位，再选出一位各方面都符合条件的继承人便是了。”

“臣、臣不敢。”跪地的众大臣们将头垂的更低了。

“都起来吧。”凤文璟不带丝毫情绪道，“朕不是先帝，朕舍不得辛苦换了的太平再遭破坏，也舍不得才将安稳生息的百姓再经历一场无辜屠戮。杀了她一人容易，可若想杀了她身后所有的人，朕自问，那样所需付出的代价，朕舍不得。”

楚云瑶？楚？楚楚？顾景瑜的眸色瞬间凝重，如果义庄掩埋的那具尸体不是楚楚……那他这是失察到了什幺程度？

昌王之死，朱家灭门，还有安亲王之死……哈，这一切竟都是……不，她一个侥幸未死的孤女哪里来的能力与机会，她身后一定还藏着让他们更为头疼的势力。

所以，陛下现在是已经全都知道了？又是谁查出来的呢？大理寺路驰逸？

顾景瑜起身后的脸色不太好了，他自诩严谨，可竟就这样让楚楚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还布下种种迷雾得以脱身，如今更让她舞到了陛下的面前！

同他想到一处的路驰逸脸色也同样难看，可他还比顾景瑜多出一重担心，毕竟他可是看着自己的好友余天翊怎幺吐血晕厥，又是怎幺九死一生。

顾景瑜跟路驰逸默默中对视了一眼，他们没能从彼此的眼中参透什幺秘密，却同时得了‘不是他’的答案。

路驰逸想到了余天翊，顾景瑜在冥思后也不由猜到了余天翊。

然后更重要的便是皇上的态度。不论什幺原因，楚楚也好，楚云瑶也罢，都该是死罪难逃，可听着皇上的意思，他似乎并无追究的打算，不然为何要重翻当年旧账？这明显是要为她正名，而不是为了要将她重罚重惩。

越是知道内情越是不好轻易揣度，顾景瑜从一开始就是凤文璟身边最得力的臣子之一，所以对他而言暂时不必多想只要听令行事便可。

路驰逸则忧心忡忡，翻案必然有所株连，对如今的朝堂局势而言绝非好事，还有余天翊，他在这之中有是什幺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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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