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风雨凄凄,雨水顺着檐角斜扫,落地时便显凌厉。殿内灯影摇曳,红纱软帐,温暖干燥。
这样的雨夜,人大多会比平日里慵懒些,温柔些。
玉靥的眼眸似乎也比平日多情,粉色唇边的浅浅笑意更让白凝更感心动。
“你说你喜欢我?”玉靥道,喝了口杯中酒,笑意深了几分。
白凝鬼使神差地点头。
“有多喜欢?”玉靥问,七彩瞳扫向殿外,隔着灯影摇曳看到窗纸上映着的人影。
“喜欢到可以为你生,为你死。”白凝道,积攒了多少勇气才敢在今日表白,虽然很可能不会成功,但她不想留下遗憾。
“我不要你死。”玉靥笑了,凑近她脸颊,在她耳边道,“只要你摆平那只大白蛇,让他不要日日发情就好。”
白凝脸上一红,咬了咬唇,不知该说什幺。擡眸看他眼神,那摄人心魄的七彩瞳漾着笑意,显然是没将自己的心意当一回事。白凝心中无可奈何,不明白今晚他这般循循善诱,让自己说出藏在心里已久的情愫,却又根本不准备接纳自己是为了什幺。
玉靥挑了挑眉。白凝行了一礼,退出殿外。
出得殿来,耳闻风雨雷鸣,仿若两个世界。白凝看到旁边站立的女子,回想殿内种种,明白了缘由,心下气恼,甩下个幽怨眼神,转身离去。
宫门仍旧开着,显然是在等她进去。嫦婉想了想,扭头要走。
立刻便听到玉靥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既然到了,怎幺还不进来。”
玉靥竖着耳朵听了会,看见嫦婉手执绢纱灯笼走了进来,方才满意地躺回榻上。
“让你过来,自是有事跟你说。为何不进来便要走?”玉靥端详她面容。
嫦婉道:“想让我听的事说的话,不都已经说过了幺?”
玉靥看她脸上神情,唇角弯起:“那些自然是想让你知道。不过我想知道的,你还没有让我知道。”
嫦婉无语,笑道:“你不让我知道你想知道什幺,我又怎幺知道让你知道些什幺。”
玉靥脸上神情微滞,泄气道:“不与你说这些哑谜。我且问你,你打算日后如何?可还要去找洛卿尘?若是兵戎相见,你能否下得去手杀他?”
嫦婉将灯笼放到白玉桌上,拿了尚且温热的酒壶给他空了的杯子斟满酒,手却被玉靥捉住:“你快些回答我,好让我安心。”
嫦婉笑道:“你活了这些年,怎幺还像未经世事般,幼稚如同孩子。”
玉靥望着她,道:“我知在你心里我阴险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世人性命在我眼中如同蝼蚁。这些我都不会反驳,但只有一点我却与你想的不同。我若是爱上一个人,她便是我的唯一,在爱情面前,我就是未经世事的孩童,只要是为她好的我都愿意去做,她不喜欢的我都可以摒弃。我的世界只有她,她在,天地皆美好,她不在,万物皆可憎。嫦婉,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要我,还是要洛卿尘?”
水汽氤氲,片片花瓣洒落池中。鲛纱拂地,寝宫四周的夜明珠散发着淡淡莹润光泽。
嫦婉赤脚踩在光洁的黑玉地面上,身上罗裙顺着肩膀滑下,露出凝脂肌肤。
她朝浴池走去,伸手拔下头顶金簪,青丝如墨山倾颓,披散下来。
秀美的脚踝渐渐没入池水,花瓣浮动,遮住胸前旖旎。她擦拭身上肌肤,手指在胸口处停留。雪白的凝脂上留下一处丑陋伤疤,嫦婉的指尖在伤疤上停留,感觉那块肌肤的凹凸不平。
嫦婉睫毛微颤,每当夜深人静,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回想被苍玄剑贯穿的情景。其实身体并没有那样的疼痛,内心的痛苦是更难以承受的。身体会自我修复,那鲜血淋漓的伤口上药后便慢慢愈合,过几日,这丑陋的伤疤便会消失,只留下淡色的暗痕。可心里的伤却被她日日拿出来晾晒,被自己的怨恨和愤懑一寸寸加深,溃烂。
嫦婉皱起眉头,指甲陷入那结痂的伤口中,皮肤裂开,鲜红的血流出来,一滴滴落入水中,形成朵朵艳红的花蕊。
她要记住这痛,记住那个带给她痛苦的人!
眼前光影一暗,嫦婉陷入胸前的手指顿住,她没有睁眼,睫毛也不再抖动。
那人看了她许久,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感情。半晌之后,嫦婉听到他唤了声:“婉婉。”
嫦婉睁开眼,望向站在池边的男子。他一袭玄衣,眉目如画,只是昔日英姿勃发的面容如今带了丝憔悴,如深井的眸望着她,长眉痛苦地皱起。